第38章

　　开订货会去？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真的成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商人，立文笑一下，她接电话是那种匆匆忙忙的口气，回短信也是简单扼要，看来，极有希望当个女强人！

　　半个月没有见到她，思念在心里疯长，快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了。有多大的生意，多少外面世界的美景，让她这样专注沉迷不知归路？！

　　摇摇头，打开门，看到所有家具都盖了白布一如她没来过这里一般。

　　没来由一阵心悸，呆了一会儿，跑进卧室，一样的被白布覆盖。

　　拉开衣柜，空空如也。

　　急忙去看其他房间，什么都没有了，关于她的痕迹，只剩下了那个拿不走的粉色的浴盆。

　　某个地方一声巨响，他真的看到眼前金星乱蹿，靠着墙等了片刻，屋子里的东西才又有了具体的影像。

　　急急地拨那个号码，关机！

　　这才想起，前天她说要换个当地的卡，换好了给他报新号码。

　　该死！这些天竟然真的神经失常才会什么都没有察觉，还想着忙完了厂里和餐厅的事，她回来了再说。仔细地想之前自己都跟她说过什么，甚至一起吃了什么东西都想到，仍然不明白哪个地方出了错。

　　看看表，将近晚上十点了，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别人，不知道是否合适。有什么地方隐隐作痛，吓的吧。管他合不合适，拨出冯琪琪的电话。

　　“对不起这么晚了，你知道紫楠在干什么吗？或者说她想干什么？！”

　　对方的一片沉默让他心跳差了几拍：“求求你！”

　　琪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忙走去阳台上：“立文，你冷静一下。我也没有办法，我劝过的，没有用。也许真像她说的，她注定是要一个人，你不要再想了。”

　　电话那边没了声响，她听了一会儿，开始担心了，一连“喂”了好几声，还是没声音。

　　琪琪屏住呼吸，握着电话的手心里出了汗，有点发粘。

　　“是为了那件事吧？谁跟她说了什么？……小慧？还是——我妈？”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发哑，口气却是可怖的冷静。

　　直觉告诉她避开暴风雨是聪明之举。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她只是说留下来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她的新号码！”

　　“啊？！”愣一下，立即明白过来：“还不知道呢，她说换当地卡，目前为止没有给我。——真的，真没有！有我会告诉你，我一直是希望你们好的，你知道的。”

　　挂掉电话时，琪琪松口气，难怪这个人那么霸气，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一股凛列的气息，让人心尖乱颤。天，紫楠，你错大了，没有那么简单，否则，老娘陪你十万块钱！

　　进了门，走过小小的门厅，就能看到妈妈和小慧、周凡一起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

　　经过刚过去的一夜一天，整个人有点麻木，脑子里嗡嗡响，他面无表情地直向自己房间里去。

　　箱子的皮扣绊住。

　　“见鬼！”

　　使劲地扯一下，竟然硬生生拽断了，气恼地一脚踹开它，抓过柜子里的旅行包，把几件衣服扔进去，按一按，合上拉锁。

　　“文，你这是干嘛呢？”

　　他们堵在门口，也不想硬撞，干脆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鞋半天，才勉强笑一个：“最近忙，我搬到那边住几天。省得两头跑。”

　　周凡张张嘴，又闭上。

　　小慧到死都不会像自己老公一样知道何时应该闭嘴：“大哥，你整天这样瞎忙，还出去住？！也不看看自己啥脸色，跟丢了魂儿一样。”

　　不敢看妈妈的表情，拎起包，从周凡身边挤出去。

　　列车轰轰隆隆地进站，又咣当咣当地离开，听着越来越快的节奏，看着车厢一节一节东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血肉模糊的抽离，剩下的全堵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很大的力气，可是氧气仍然不够用。

　　看看手里的车票，他一松手，那个纸片掉在地上，被气流吸引，翻滚几下，落下站台去了。

　　稍一转头就能看见门房那边刚亮起的暖黄色的灯光。

　　老吴出院后还回到这里，刘家给的赔偿金悉数交给了他们夫妇，那农村大嫂非要给小周跪下，前些天在那里上演了一出感人的戏码。

　　说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灯影里吴家大嫂进进出出在给丈夫准备晚餐了吧？能够有份相濡与沫已是幸福。

　　这些事想起来好象是另一个世界的。

　　立文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某个悬崖边上，耳边心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脚下一不小心踏错就会万劫不复的凶险。

　　理智告诉他要控制自己，即便如此，也觉得就快要到了控制不了的边缘。

　　不敢回家，生怕万一对老娘说出什么不该讲的话，会同样遗恨终生。

　　别人借以浇愁的液体叫到眼前，看着愣了半天，终究没有倒进嘴里。太清楚灌下去是什么后果，要做的事还很多，还不到躺下装死的时候。

　　到了她住过的房子，以为可以自己清静一下，却是夜夜失眠。

　　耸起肩膀深吸一口气，胸腔和胃里同时刺痛，只得恢复浅短有些急促的呼吸。看到周凡的车进门，他返身进了办公室。

　　不知道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岳母是诲莫如深，小慧是不明就里。只知道他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隔三差五的见面，已经看得出他身心憔悴不堪重负。周凡有些心慌，见他掏出小药瓶，赶紧倒了水放在桌上。

　　立文感激地看他一眼，微微仰头吞下药片：“天海商砼是老客户了，新工地在这边，我答应了给他们做车辆维护，全八折，估计明天就到了，最迟后天，你招呼他们，我就不过来了。”

　　“大哥，一起回家吃晚饭吧。”见他要走，周凡连忙上前一步。

　　他笑一下，却有明显的苦涩溢出来：“不了，要去看个朋友，回头吧。”临出门又顿下脚步：“让小慧回家住些日子，妈也好有个照应。跟妈说一声，我不是怄气，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琪琪出了店门张望一下，没见到自家来接她的车，倒是――

　　“立文？！好些天不见，我以为你找她去了！”

　　把他让进来，只一眼，就长叹一声，琪琪指一下沙发：“歇会儿吧，喝茶吗？”

　　立文摇头：“以为你早打烊了。”

　　“本来是，张克非有个饭局，等下散了来接我。——有她的消息吗？”

　　他疲惫地挑下嘴角算是回应，过了一会儿，像是攒出精力来，才开口：“连你也没有消息，可见是一定要避开我。如果她找你，告诉她，外面不好混的话，就回来吧，好歹你们还有个店。真的忌讳我，我不会再找她，——她始终，都是自由的。”

　　“看你说的！你，去找她吧。”

　　“我想过，都快上火车了，没去。——怎么找？她压根儿就不是进货去吧？谁知道会在哪儿？就算找到了，能说什么？能做什么？我不能只为她活着，她也不能只为我活着，我们，没有缘分吧。”站起身来，头顶跳着疼了几下，顿一顿：“我走了，谢谢你帮过的忙。”

　　“立文”

　　他站住，没回头。琪琪把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才忍住眼泪：“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真的，别太伤心了，来日方长，——你多保重。”

　　“谢谢。”

　　立文推开门，走出去几步，眼前都市的霓虹一片模糊。

　　好容易进了门，蹬掉鞋，头靠着玄关的一边顺势坐在地板上。前些天尖锐的痛苦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吧，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像拆卸过似的瘫在地上不想动。立文挪挪身子，蜷着躺下，想争取让那些再熟悉没有的汽车元器件多进脑子里去一些，反正也停不下来，总不能坐以待毙。

　　“大哥，你在哪儿？妈让我给你送饭呢。”

　　小慧的声音听上去怯生生的，像没完成作业等着老师来检查的小学生。

　　“不用了，我在外面，和一个客户吃过了。——咱妈，没什么吧？”

　　“没什么，就是好象有点魂不守舍，可能你不在家时间长了点儿，我们都想你了，回来吧。”

　　她开始施展自己的磨人功夫，立文赶忙打断：“大哥有事呢，过几天就回了。你都嫁人了，要撒娇找周凡去！”提起妈妈，他摇摇头：“就这样吧，忙着呢。”

　　摁住又想折腾的胃，爬起来找了水把止痛药和安眠药一起冲下去——现在没有精力跟它斗，挂上免战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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