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下午五点一刻，银行关门，大厅已经不见一人，柜员早已盘好现金，轧平了帐，姑娘们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松地相互开着玩笑，等待最后的平帐。

　　门外的风咆哮而过，雨倾盆而下，街上由于排水不畅开始积水，一个骑电瓶车的人狼狈地倒在积水中。

　　五点半，银行下班，所有人和往常台风来临时一样，自觉地在离开办公室前检查了一遍门窗和电源，门卫俞大伯在五分钟后拉下了办公用电的总闸门。

　　驾驶员小张这时成了最受女孩子欢迎的人物，那些没车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地拉着他，软语相求，让他开车送自己回家。

　　六点钟，银行食堂，往日熙熙攘攘的抢饭抢菜盛景不再出现，只有留下抗台的人员围着一张桌子在吃饭，今天的小菜特别丰盛，食堂阿姨还特意买了几瓶啤酒，男同事们的心情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兴致勃勃地聊着股票喝了起来，喝得高兴时还开始了划拳。

　　银行外边的马路绿化带上，一株小树终于在狂风中不支倒地，从根部折断，横在路上，挡住了大半条道路，路上的积水更深了，倒地的小树有三分之一被积水淹没。

　　七点钟，银行食堂阿姨回家遇上困难，风特别大，自行车骑不了，驾驶员小张送她回家，下在车外的雨就象在洗车一般，没头没脑往下泼，连雨刮器都来不及刮，小张小心翼翼地以蜗牛速度前进，开出了自己开车史上最慢的车速。

　　七点四十，小张回到了值班室，加入众抗台人员的活动，顺便大肆宣传了一下刚才的困难行程，“真是见鬼，今天的台风还真是邪门了，以前台风登陆时都没见有这样子大的风雨，积水真深啊，我都熄了好几次火，偏偏路上还横了一棵树，搞得我还得绕路。”

　　众人皆知小张平时说话喜欢夸张，均不以为意，“你就吹吧。”

　　小张见大家不信，有些生气，指了指身上湿透的衣服，“你们不相信？看看我的衣服，车库到后门这几步路，我还打着伞呢，就湿成这样。”

　　梅媛想起了下午看到的诡异红光，也随意插了句嘴，“这次台风是有点不一样，以前台风前天只是阴着，这次的天半边都红了呢。”

　　董静带着办公室的小李搬了一箱矿泉水进来，正好听到梅媛的话，一边用剪刀麻利地划着一边接着梅媛的话，“是啊，我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红光，有点怪怪的。”

　　小张这时已经走进值班室的里间换上了一套干的制服，顺手从董静的手中抢了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在董静的笑骂声中，笑嘻嘻地走到了几个打牌的同事背后看着。

　　值班室的一长排监视器中，连接着大门口的那台监视器的屏幕上一片模糊，镜头前的暴雨被狂风吹成了一条条横向的水流。

　　任明毕一声不响地看着监视器，此时忽然站了起来，招呼上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小李和小张，“小李，小张，走，跟我去外边看看。”

　　十分钟后，三人全身湿透回到值班室，小张刚换上的制服又泡汤了。任明毕皱着眉头对玩牌的男人们下了道命令，“大家停一下，现在都跟我去大门那边。”

　　公司部的黄主任刚才一直输钱，好不容易这几把手气旺了些，颇不情愿地从牌摊上抬起头，狐疑地发问，“任行，什么事啊？”

　　任明毕转头问董静，“你准备了沙包没有？”

　　董静也正在疑惑任明毕的举动，但看着他的样子，好象事情有点严重，此时听得任明毕问她，立即点头作答，“沙包还有挺多的，上次抗台没用上，放在车库那边。”

　　任明毕这才回过头对黄主任说，“台风太大了，我怕大门口的感应玻璃门被刮倒，你带几个人去车库搬沙包，我和小张小李去大门口加固大门。”

　　黄主任心中很不以为然，这个任行是从城市里过来的，没见过大风大浪，这么点风雨就把他紧张成这样。

　　尽管黄主任对任明毕的做法不以为然，但领导开了口，他只能放下手中的牌局，招呼了几个人去库房搬沙包。

　　梅媛和董静也不由自主跟了出去，任明毕走到门口，见到她们俩，眉头一皱，“你们出来做什么，快回去，到值班室里去。”

　　梅媛和董静听话地回到了值班室，值班室里只剩下了她们俩，男人们走得一个不剩，刚刚还热闹非凡地值班室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她们俩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一动不动地盯着监视器看。营业大厅里的监视器中出现了任明毕和小李小张的身影，一会儿黄主任他们几个人也出现了，搬来了一个个麻袋包，大家开始往感应门边上垒沙包。

　　任明毕和黄主任站在门边，感应门在狂风的撼动下已经在哐哐地摇晃了，只消一会儿，门外的路上积水就越来越多，漫上银行门前的第一格台阶，黄主任心中也暗自惊心，这么大的风雨还真是从未见过，他看了看表，八点零五分，气象中心预测的登陆时间是十点半，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已经这样了。

　　小李和小张吃力地搬起麻袋包，一个一个地往门边垒，一会儿功夫门内就垒起了一排沙包，感应门还在摇晃着，任明毕和黄主任对视一眼，均开始担心。

　　“得去外边也垒上一层。”俩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黄主任不再多话，上前就扛起一个沙包往外走，任明毕和公司部的两个小伙子也各扛了一袋紧随其后。一出门他们几个就被劈头盖脑的暴雨迎头浇下，打到裸露的皮肤上生生的疼，黄主任一个不留神，被狂风吹得倒退一步，正好踩到紧随其后的任明毕脚上，俩人撞在了一起，沙包也掉了下来。

　　这俩人靠在后门门框上定住了身型，又把沙包往肩上甩，顶住狂风绕过银行来到大门口，用沙包堵在感应门的门前，此时积水已经漫上了第三格台阶了，任明毕有点忧虑地看了看远处的街道，这边的街道地势是整个县城里最低的地方，现在街道上已经是一片汪洋，路面早就看不见了，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哗哗的水声和尖锐的风声。

　　任明毕隔着门想对小张说话，一张嘴立即被迎面而来的雨水呛着了，咳嗽连连。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地开口，“小张，你不用搬了，你马上去把梅媛和董静送回家，送完后立即回来。”

　　小张答应了一声就往里跑，值班室里梅媛和董静开始坐立不安，监视器里这几个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根本站住也很困难，还得扛沙包，见到小张跑进来说送她们回家，董静想了想说，“小张，我有车，我可以送梅媛回家。你还是去外边帮忙，这值班室得有人守着，我和梅媛一起守着，等你们堵好门口，我们再走。”

　　小张为难地看着董静，“可任行说要我送你们回去。”

　　梅媛这时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小张的肩，让他看监视器，监视器中黄主任脚下一滑，连人带沙包摔倒在地，其它几个人费劲地将他拉了起来，“快点去帮忙，早点堵好门，早点回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小张再无犹豫，立即往外跑。

　　他才走到大门口，积水就漫上了第五格台阶，再有一格就要进入银行了，众人都在全力以赴地扛沙包，黄主任的脚崴了，正一拐一拐地往回走，在狂风中走得弯弯扭扭，困难异常，小张赶紧上前扶住他，把他就近搀到了门卫。

　　所有人从头到脚全是水，冰凉的雨水砸在身上，混合着剧烈劳动流出的汗水，全身的感官都麻木了，不知是冷是热，眼中全是茫茫的雨幕，耳中都是尖锐的风声。

　　梅媛和董静坐在值班室中，忽然发现了地上竟然有水，她大吃一惊，用手碰了碰董静，“董静，这不会是进水了吧。”

　　董静一看，平常镇定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慌，“啊呀，这肯定是进水了，这次台风怎么这么大。”

　　梅媛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这营业部里那么多台电脑怎么办。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梅媛回头对董静说了声，拔腿跑了出去。

　　梅媛跑到了大厅的感应门前，隔着门大声地叫任明毕，任明毕没听到她的叫声，他正帮着差点被风吹倒的小李抬沙包，整个人象是被水泡过一般，全在淌水，那平时一丝不苟的衬衫胸前掉落了几颗扣子，湿乎乎地贴在身上，由于顶风行走，他和小李均憋足了劲，象张拉满的弓一般充满了张力。

　　梅媛连叫了几声，任明毕背对着她，一声也没听见，她的声音全被风声雨声遮了过去，一急之下，她从口袋中掏出啥东西往任明毕方向丢去，正好砸中任明毕的后脑，他愕然地回过头来，湿湿的头发贴在额前叭嗒叭嗒地往下滴水。

　　见到是梅媛，任明毕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他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隔着铁门一把抓紧了梅媛了胳膊，“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回家去。”

　　梅媛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马上就坐董静的车子走……”

　　她的话还没说完，任明毕就放开了她，转身往小李方向走去，边走边丢下一句，“那好，你们现在就走，临走把大厅的灯关掉。”

　　梅媛看着外边忙忙碌碌的众人，一咬牙跑回了值班室，拉起董静往营业部里跑，“快点，帮我一起去搬电脑。”

　　俩人先去搬后台几个放置在地上的电脑主机，这平时没感觉，现在遇上紧急情况才觉得这个电脑主机上插的林林总总的电缆总在太多了，越急这线就越难拔出，俩人手忙脚乱地一顿乱扯，终于把后台的几个主机搬上了桌子。俩人又匆匆忙忙跑出来搬联行柜的电脑，等她们刚搬好联行柜的电脑，忽然眼前一黑，整个银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停电了。

　　发电机没起任何作用，水已经满上了脚踝，地下室里的配电房此时肯定是一片汪洋，说不定发电机正泡在水中呢。

　　梅媛摸索着往董静方向走去，黑暗中只听到董静痛呼一声，梅媛心中一跳，声音不由变了，“董静，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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