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其实男人都见不得女人落泪，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式眼泪除外，尤其是这个落泪的女人还是自己心中暗暗喜欢着的，所以当梅媛难得地在任明毕面前露出一付强忍心酸，黯然神伤，故作坚强却暗自落泪的样子时，就算任明毕的意志刚强似铁，他的心也开始柔情似水，这厮表面一本正经专心至致地开着车，其实心中正酸着呢，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为别的男人流泪，这个认识让他实在不怎么好受，他终于承认自己是在吃醋，为了梅媛的眼泪在吃醋。

　　梅媛对自己在任明毕面前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也善解人意地当作没看见，可其实他是清楚得很，不然好好地递盒纸巾给她作什么。自从在他面前落过泪后，梅媛心中总有些不自在，她在工作场合工作伙伴前不太显露自己的情绪，现在忽然在这个领导面前失了常态，流露出内心最脆弱的一面，感觉就象被人当众扒了衣服一般羞窘，当然在工作中梅媛并没有显露出这一点，她用冷静的面具把这一层内心的羞窘掩盖起来，若无其事地深埋在心底。

　　从D市回来后的梅媛比以前更加勤奋了，别人看不出她的变化，可任明毕心知肚明，他适时地扔了一大堆的工作给梅媛，其实忙碌是最好的疗伤方法，闲愁闲愁，人只有闲着才有那么多的愁绪，一忙起来，谁还能成天哎声叹气，悲春伤秋的，对于一向把工作看得很重的梅媛，这一招尤其好使，她就是个拼命三郎，对工作有无以伦比的狂热，这一段时间的拼命工作让她又清瘦了几分，不过她的精神状态却明显比刚从D市回来的时候好了。

　　任明毕一直很奇怪梅媛她一个姑娘怎么会有如此重的事业心，后来在一次偶尔路过营业厅时，他终于知道了答案，那时梅媛正在对营业部一个刚失恋的小姑娘进行谈心类节目，他站在她背后，看到她难得的滔滔不绝，梅媛最后的总结让他大跌眼镜，“把工作当男人吧，至少工作不会背叛你，你对他付出的越多，他也给你回报越多，这年头象工作这般忠诚的男人太少了。”

　　当时他还疑惑着，这个梅媛的男朋友不是对她挺好，何来这么大的感叹，一棍子打倒了一大片男人。后来他才知道了梅媛和林哲野的关系，慢慢地又从何唯那个心直口快的家伙那里知道了梅媛和欧渊的矛盾，都说被男人伤过心的女人比较难靠近，他现在知道了这话说的是真的，不过等他明白这些，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她放在心上了。

　　这天梅媛照常来到营业部，在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后，开始安排晚上的抗台人员，前几天气象预报就一刻不停地在说有台风要登陆，登陆地点在离清海隔壁的S县，昨天她就接到了通知，今天晚上要安排人员参加抗台。

　　对于东部沿海地区来说，这台风是每年夏天的家常便饭，虽然是狂风暴雨，但也司空见惯，最多下一两天暴雨就过去了，还能带来几天炎炎酷暑中难得的清凉。所以这次尽管气象部门天天发布台风警报，也没见久经台风考验的清海人怎么紧张，哪一次台风来之前气象部门不是大张旗鼓地警报来警报去的。这个夏天清海已经经历了几场台风了，现在是九月，已经到了夏天的尾巴，这个台风次数也开始减少了，所以在清海，各个单位都也只是和以往台风来临之前一样，召集些人员值值班做做抗台工作，谁都没把这次台风认真的放在心上。

　　银行里的抗台工作基本上是由男同志担当的，当然人手不足时，一些管理干部中的女同志也会参加，接到晚上抗台通知的梅媛，也例行常事安排了一下。营业部里男人不多，就柜员中有两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人员不够，她决定晚上自己也来坚守阵地。

　　其实据以往的经验看，抗台抗台，也只是形式而已，没见有啥可抗的，不外乎是关紧门窗，切断电源，一堆人坐在值班室里打牌聊天吃零食，如果风太大，就加固一下银行大门，直到台风过境。梅媛参加过无数次的抗台，也没见抗出啥大事情，对了，现在连抗台的名字都改了，叫防台，人家台风是自然灾害不可抗力，你抗得了么，最多也就防防而已。

　　这天是预报台风登陆的日子，从早上开始天就一直阴着，营业部里光线非常不好，黑黑沉沉的，银行大厅里把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早上的营业部里客户还是挺多的，各家出纳都赶着在台风来临之前跑完银行，等台风来了风雨大作之时她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单位或家中不出门了，所以这个上午营业厅里人来人往，比往常都热闹了几分。

　　梅媛也在上午出门了一趟，她是去帮董静一起买些晚上的抗台物资，也就是一些防水的水电筒啦，防雨的油毡布啦之类，还有一些充当夜宵的速食食品，方便面，矿泉水，饼干，牛奶等等，当然她们俩毕竟也只是二十几岁的姑娘，一些姑娘们爱吃的零食水果她们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些，还有就是几付为守夜的男同志们准备的扑克牌。

　　他们出门时外边已经起风了，这时的风还不大，吹在身上刚刚好，又凉爽又舒服，天上是密密厚厚的云层，将太阳挡在了九重天外，没有了焦灼烤人的日头，俩人更是轻松自在。在闷热的九月里，这般吹着凉爽的风很难得，梅媛和董静心情舒畅地带了两个壮小伙子，在超市里逛了一圈，在搬回了一箱箱的抗台物资后，打道回府。

　　一路上和往常台风来袭前一样，街边的店铺都在做些防风的措施，有些服装店关了门，店主光着膀子在大面积的展示玻璃墙面上加固了些三夹板，还有一些小店铺的门上支起了几根木质支架，路边的绿化树中也有些工人在用三根木棍做着加固。

　　等他们回到银行时，天更加阴沉了，董静先下车，指挥着那两个小伙子把成箱的方便面和矿泉水搬下了车，梅媛也在一边帮忙，她把一些零碎的小食物收拾在一个空纸箱里，她收拾完东西，那边董静也搬完了大件头向她走过来。

　　梅媛搬起纸箱跳下车，却听到车外的董静咦了一声，她纳闷地转过头去，董静正一脸惊奇仰头看着天边。她顺着董静的方向看过去，心中也暗暗惊奇，青黑色的云层层叠叠堆满了天空，整个天空都被厚厚实实地压住了，但在极远极远的东南方向却隐隐约约透出了一丝暗色的红光，有点象傍晚落日时分的霞光，但比霞光要暗沉许多，这暗浓的艳红打在青黑的云层上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梅媛和董静都是土生土长的清海人，从小在清海长大，对于每年到访的台风不知有多熟悉，但就是这样，她们俩也不曾见过这般奇怪的景象。关于这次的台风气象中心一直在根据卫星云图实时预测着台风的进程，所以俩人当时虽然对看到的景象奇怪了一下，但压根没多想什么就抬着纸箱进了银行，她们一路说笑着，谁也不曾预感到接下来会碰上一场怎样的风暴。

　　下午两点，银行里开始上班，梅媛从办公室里出来，在营业部转了一圈，银行大厅里的人明显比上午少了很多，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柜台前办理业务，柜员们有的在接待客户，有的在整理钱箱，出纳柜台前没人，几个出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整理残破币，记帐人员在低头录帐，综合柜在装订传票册，整个营业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安静得只听见针式打印机在滋啦滋啦打印流水的声音。

　　梅媛回去时，在大厅拐角电梯口碰上了董静，她正匆匆忙忙地带了银行的电工往配电房跑，估计是去检测放在那里的发电机了，上个月有一次刮台风大了点，可能是银行所属的这一地块线路受损，把电都刮没了，当时的发电机刚好没及时检修，结果停了一个晚上的电，搞得所有抗台人员，摸黑在银行里坐了一个晚上。

　　银行里面没电是挺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设有金库的银行，如果彻底没电，银行里的报警装置都会失效，上次台风这样一搞，董静被任明毕好生教训了一顿所以这以后，董静每次在台风前对发电机可是盯得紧紧的，早上刚检查过，她还不放心，现在又去看了一遍。

　　梅媛回到办公室时往窗外看了看，外边开始下起了雨，开始雨下不算太大，只是密密匝匝地在天地间挂起了水幕，台风的前沿大概到了，一切都照着台风的正常程序在进行。外边的风也开始慢慢变大了，吹得雨线有些斜，东南方向的天空更加红了，这种让人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暗红色已经慢慢地扩大到了三分之一个天空，愈发浓厚的暗青云层笼罩在这暗红下显得有点诡异。

　　梅媛离开了窗边开始写一个自查报告，前几天应分行要求对清海支行外汇资本金帐户的结汇方面做了一个全面自查，反正现在无事，她便开始整理这个自查结果，准备在下班前把这个自查报告写出来。

　　下午三点，任明毕电话急召梅媛，分行这次技术大比武清海支行出师不利，一败涂地，没得到一个名次，团体总分位列倒数，任明毕把梅媛找去好好分析了一番原因，俩人足足说了半个小时。

　　等梅媛从任明毕办公室出来时，银行外边已经是风雨大作，路上已经不见一个行人，只有出租车还在风驰电掣地呼啸而过。雨下得又疾又密，风刮得道路旁的一些小型的绿化树歪歪斜斜，大家都对此习以为常，每次台风过后，马路上总会有那么一两株被连根折断的小树。

　　下午四点五十，梅媛写完了自查报告，通过办公系统发了邮件给分行。她又去营业部里转了一圈，大厅里一个人也找不着了，所有的柜员都开始在盘对现金，银行里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已经把大厅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回家了，董静从食堂回来，几步远的路，就淋湿了一身制服。

　　外边天阴沉得吓人，狂风暴雨开始肆虐，街上连出租车也看不到了，偶尔有一两辆车子在街上开过，溅起一路的水花。

　　一切都跟往常的台风登陆前没啥不同，只有那块暗红色的天空隐隐透出几分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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