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董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黑暗中，梅媛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痛楚，“梅媛，我的脚砸了，疼得厉害。”

　　“啊？怎么会这样，”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紧急状态下还把脚砸了，梅媛往董静的声音方向摸索着走去，走了几步就摸到了一条胳膊，她一把抓住董静，“怎么样，还能不能走路？”

　　董静似乎被砸得不轻，梅媛感觉到她正弯着腰单脚跳着，她的手紧紧攥着梅媛的胳膊，“不行，梅媛，这只脚疼得厉害，你扶我去值班室，那边有防水手电筒。”

　　正说话间，积水已漫上了小腿，事不宜迟，梅媛让董静搭着她的肩，她伸手环住董静的腰，用力把董静往上提着，往值班室方向走去。

　　周围漆黑一片，黑暗中她看不清环境，生怕也撞上什么东西，小心的往前迈着小步试探着，这边梅媛才往前走了一步，她肩上的董静就哼了一声。

　　梅媛吓得又停住了脚，一迭连声的问，“董静，怎么样，你能行吗？”

　　董静疼出了一头的汗，她放开了梅媛，靠在墙上说，“不行，梅媛，脚太疼了，会不会骨折了？”

　　梅媛无计可施，她往任明毕他们所在的大门口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她又被吓了一跳，从她们这个暗处往门外看，大门口哪里还有人影，在她们搬电脑的半个多小时中，大门口的人全走光了，门外只剩下了一片茫茫大水。

　　“董静，你在这里等着我，千万别动。”梅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对董梅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跑。

　　大厅里全是积水，她哗哗的踩着水冲到大门边，真的没人了，一个人也不见了。

　　梅媛又往后门跑去，在积水中跑，水的阻力很大，她却丝毫未觉，转过大厅拐角，她的心就凉了一片，连后门也上锁了。

　　这下完了，她靠在后门上开始害怕，这些人肯定以为她和董静已经走了，她的眼前出现了刚才任明毕冲着她大喊的脸，和他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那好，你们现在就走，临走把大厅的灯关掉。”

　　她看着黑乎乎的周围，心中一片冰凉，肯定是他们以为她们关灯走人了，这下可是真的完了，她和董静被锁在大厅里了。

　　垒完了沙包，任明毕抬起头往银行大厅方向张望了一眼，那里漆黑一片，梅媛和董静应该走了吧。

　　他一转头看到了驾驶员小张，再次确认，“梅媛和董静是不是回家了？”

　　小张点了点头，“梅媛说跟董静的车回家，刚才我路过车库时，董静的车已经不在了。”

　　风雨越来越猛烈，就是他们几个壮小伙子在风中也快站不住了，积水早就漫上了银行的台阶，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水，在这一片街上，银行的地基是最高的，高出了街面六个台阶，现在连银行都进水了，小李往下试着走了几步就步履不稳地退了回来，街上的积水已经快到他的腰了。

　　他们几个人退回了门卫，门卫里也全是水，水中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黄主任正站在那里坐立不安呢，一见到他们，他就上前拉住任明毕，焦急地说，“任许，这次不对劲，我觉得可能是海水进来了，这水涨得太快了，光是积水涨不了那么多。”

　　任明毕毕竟对台风没啥概念，听他这么一说，开始感觉事态严重，“这个海水进来会怎么样？”

　　黄主任急得额头青筋直跳，声音都颤抖了，“不，不行，会出大事的，我们这里四九年有一次台风就是这样，海水倒灌，听老一辈人说，那次死了很多人。”

　　任明毕吃了一惊，他看了看门外，那里是一片汪洋，水面好象又高了一点，他一咬牙，转头对黄主任说，“这样吧，我们全撤，现在就走。”

　　黄主任略略迟疑了一下，“这个金库怎么办，必须有人守库。”

　　任明毕再不犹豫，沉声说，“不行，谁也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全部走，俞大伯也走。”

　　任明毕继续盯着门外，这水位太高了，车子已经不能开了，而且街上水流湍急，一个人走随时会有被水冲走的危险。

　　任明毕转头吩咐小李，“你和小张去把银行后门锁上，我们一起走。”

　　十分钟后，一行人肩并着肩，手挽着手，互相紧紧挽成一排，离开门卫，进入茫茫大水中。大变之下，谁也没注意门卫刚才的照明灯是停电时用的应急灯，而不是平时的日光灯。

　　就在梅媛靠在后门发呆的几分钟内，水又往上涨了一点，冰冷的感觉让她迅速清醒过来，不行，现在不是害怕发呆的时候，这营业部里还有个伤病员在等着她呢。

　　连银行里的水都到了她的大腿根部了，外边成了什么样子，梅媛连想都不敢想了，水的浮力很大，她感觉走起来腿很重，整个人往上漂，这银行的大理石地面又光滑异常，梅媛不敢走得太快，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小心地往里走。

　　平常一分钟不到的路，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几分钟，终于她摸到了营业部那扇光洁的防盗门，她心中一热，张嘴就叫，她的声音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冷静，“董静，董静，完了，他们都走了，任行他们都走了，这里只剩下我们俩了。”

　　“梅媛，你去哪了，”董静的声音很急，“我一个脚站着快站不住了，感觉要浮起来了。”

　　梅媛心中一急，管不了摔不摔跌，刷刷地往内冲，跌跌撞撞地到了董静身边，一把扶住了紧紧拉着桌角的董静“怎么样，你还能坚持么？他们全走了，我们怎么办？”

　　她们毕竟只是年轻姑娘，平时再怎么能干，再怎么冷静，突然遭遇这无想想象的变故，俩人都有些惊慌失措，俩人互相紧紧拉着手，不知该如何才好，周围安静得可怕，更衬得门外的风声一声比一声尖锐，不知是哪扇窗户没关好，被风刮得啪啪地响，在黑暗中让人更加心惊胆战。

　　梅媛和董静几乎是同时清醒过来，现在可不是害怕和发呆的时候，这里只有她们俩，没有人会来救她们，她们只能自救，这水涨得飞快，再不走，说不定就会得淹死在这里，梅媛只觉得头皮发麻，两个小时前，她和董静还在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谁会想到两个小时后她竟然会面临这种危险的局面。

　　银行出不去，水又在不停地往上涨，她们想脱困只能往楼上跑，电梯是不指望了，梅媛想起了刚才路过的紧急楼梯，那里虽然锁着，可是董静手上有银行里除了金库外的所有钥匙。她象是溺水之人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兴奋地问董静，“你的那串大钥匙呢？”

　　“在值班室的电视机上呢，刚才你把我拉出来太急，我没来得及拿。”董静的话让她心急如焚，那个电视机放在桌上，这水应该还没冲掉钥匙吧。

　　她转身又往外跑，才走了一步，又回来，把董静使劲往桌子上推，“董静，这里水大，你快爬到桌子上去，我去值班室里拿钥匙，我们去楼上躲躲。”、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梅媛不知是哪里来的劲，只一下就把董静顶上了桌子，她正要转身，董静抓住了她了手，“梅媛，你自己小心点。”

　　梅媛心中有点胀胀的，她用力回握了一下董静的手，“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你等着我。”

　　水已经开始到了她的小腹处，水的浮力越来越大，梅媛异常困难地保持着平衡，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摸了多少地方，终于在电视机上摸到了钥匙，感谢董静，没把钥匙放在桌上，放电视机的桌上现在已经是一片狼籍。

　　梅媛费力地回到董静身边，这时水已经快到她的胸部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浮了起来，时间紧迫，再不走就真得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她一把拽过董静，“董静，你忍着点，现在我们得马上走，不然就走不掉了。”

　　“好。”董静也知道再呆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她迅速爬下桌子，靠在梅媛的肩上，准备单脚往外跳。

　　她才刚跳了一步，整个人都倒向一边，水的浮力让她站都站不稳，幸亏梅媛手快，一把扯住了她，梅媛皱着眉开口，“你别用力，你就象以前我们游泳时那样漂着，抱着我的肩就行，我来拖着你走。”

　　这水挤压得胸口真闷啊，这董静拖着可真沉啊，梅媛咬着牙，使出了全身力气往前走，董静抱着她的肩，她使劲扒拉着一切可以抓手的东西，沿着柜台往前一步一步地挪着，每迈一步都是那么费力，两条腿在水中重逾千斤，很快她就没劲了，她无力地靠在柜台上，肩上的董静挣扎着要放手，“梅媛，你，你自己走吧。”

　　梅媛生气地攥住她，“你就让我省点力气吧，还乱动，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她休息了一下重新开始往紧急楼道方向走，冰凉的水中有一只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嗖过划过她的腿，是老鼠！她的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脚下一滑，和董静一起双双跌落水中，冰凉的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她的口中鼻中全进了水，连着呛了几口水，这水中全是怪味。

　　幸亏梅媛从小在海边长大，很小就学会了游泳，她迅速在水中稳住了身形，重新站了起来，幸亏董静也是本地人，也会游泳，落水后并不慌张，俩人一起落水，梅媛先钻出水面，又拉了董静一把，董静出水后还在咳嗽，呛水呛得比她厉害。

　　梅媛想起了以前老妈回忆四九年台灾时的话，那时很多人被水冲走了，活下来的只是运气好在水中抓住了木板或折断的树木啥的，人漂在水里什么东西都能碰上，象老鼠还是小意思，更多的是水蛇和死人泡的发白变形的尸体。

　　想到这，她全身都开始发寒，头发在生生发麻，一下子她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拖着董静就走，她不敢告诉董静在水里碰到了什么东西，只是狠着劲闷头往前，往前……

　　就在她再次体力不支时，她的手终于碰到了那扇不锈钢栅栏门，她从来不曾感觉过这不锈钢门摸起来是如此的舒服，脱困在望，她一边在门上摸索着不知在哪里的铁锁，一边去掏口袋中的钥匙。

　　伸进口袋的手却怎么也没摸到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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