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外面的麦田中的麦子已经“扬花”了,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麦香味。风从远处吹来,一层层的麦浪向这边涌来,令人心旷神怡。他们要去的小饭店早就过了,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在意,为了能多聊一会儿。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条通往村外的路。
“唉,你不要光说我了,怎么把你自己都忘了。你今后怎么打算?”卢伟笑着问。
“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我还要在这里待一年呢?一年后再说吧。如果我能在这里呆下去自然是好事,但是如果呆不下去,会城里找一份工作应该不是问题吧。”袁鹭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问题,我是说你和小孙的事,听说他已经考上国家公务员了,马上就要上任了。你不打算和他一起去?”卢伟问。
“他考上是他的是,我又没有考上,我和他一块去干什么?恐怕到时候给人家扫地人家还不要呢?”袁鹭故意用打趣的方式回避卢伟的问题。
“那你们怎么办,难道打算做混蛋织女吗?”卢伟笑着问。
“要是真的能做一对混蛋织女那才好呢,只可惜我们恐怕连一对天涯情侣都做不到。”袁鹭苦笑着说。
“怎么了?这么快就变心了。难道你们彼此不爱对方吗?卢伟有些不能理解。
“不是我们谁变了心,也不是我们彼此不爱对方,而是我们对这份感情都没有信心。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可以说我们是爱彼此的,但是一旦我们分开了,我能保证自己不爱上别人吗?人都是会变的。”袁鹭冷冷地说。
“难道你不相信世间有永恒的爱情吗?”袁鹭的话让卢伟感到心寒。
“我相信有,但是我不相信它会降临到我们头上。”袁鹭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太悲观了。”卢伟不同意她的说法。
“不是我太悲观,而是爱情根本就经不起现实的考验。你我都是谈过恋爱的人,也都明白,爱情是那么的令人陶醉,但也那么的令人无奈。爱情在不经意间来临,也会在不经意间失去。完美的爱情只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上了正确的人,然后他们相爱了,并且最终走到了婚姻的殿堂,人们把这叫做缘分。而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讲,一段感情往往不是缺少这个就是缺少那个,总是不能尽如人意,我们把这叫做有缘无份。而我们就是属于后者的。
“你不要胡扯了,你们是很般配的。”卢伟有些尴尬,因为他不知道袁鹭是在说她和自己还是说她和孙浩翔。
“般配不般配不是你说的算的,而只有我和他知道。其实我们到这里来服务一年或者两年,恋爱了或者没有恋爱都是一样的,最终各自还是要走到一个人的原点上去。只是出于某种需要才走在了一起,但是这份短暂的感情只不过是镜花水月,时过境迁之后,该散的还是要散。这正如我们偶尔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们一起到海底去采珊瑚,但是我们最终还是无法把珊瑚带上岸的,当梦醒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分手的时候,而梦醒之后,只有两手空空。”袁鹭的冷静不像是在谈论爱情,而是在讨论哲学。
“你这么悲观,我感觉你是在说我。”卢伟说。
“那有啊,我是衷心地祝愿你们白头偕老的。”袁鹭慌忙用笑脸掩饰自己内心。
“但是你的内心是不相信我们会有白头偕老的,对吗?”卢伟单刀直入地问。
“我可没有这么想,其实你跟我和孙浩翔不同,而关萍萍也不似我这样的悲观。你们是深爱着彼此的,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而她也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们一定会终成眷属的。”袁鹭不想让卢伟做过多的联想。
“但是,你不是说爱情是经不起现实的考验的吗?我们的爱情又何尝能够幸免?我好像已经感觉到了这种现实阻力的强大。”卢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
“你不要胡思乱想的啦,我刚才只不过是自怨自艾,庸人自扰罢了,与你无关,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了。”袁鹭不让卢伟再说下去。
“其实你不承认也罢,我知道,在你心里,你还是怨我对吗?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正如你说的:一段完美的爱情只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上了正确的人,而我和你之间可能就是缺少这种缘分吧?可是不管我对你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事已至此了,我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卢伟用满含歉意的目光看着袁鹭。
“其实你用不着道歉也用不着自责。对于那件事我早就释然了。你有你选择的权利,我可以去爱,但是我不可以强迫去被爱。”袁鹭淡淡一笑说。
“但是我不想因为我而影响你和小孙之间的感情。”卢伟坦然地说。
“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这种结局是我和他选择好的,我们彼此都能接受。”袁鹭怅然若失。
“但是我仍然希望你们能坚持下去。”卢伟诚恳地说。
“爱就爱了,散就散了,一切都是缘份,又何必强求。”袁鹭确实有些释然。
“但是……”卢伟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袁鹭打断了。
“不用但是了,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吧。你们两个人都为这段感情付出了太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你们要坚持,要珍惜,应该为你们的将来打算了。”袁鹭把话题岔开了。
“唉……”卢伟不知是为袁鹭叹息还是为自己叹息。
“不要唉声叹气了,我们已经走出来太远了,小心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赶快往回走吧。”袁鹭提醒卢伟说。
村子外面的白杨树整齐地排成一行行,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在在油菜花上飞舞的蝴蝶也像是被他们所吸引,在他们周围翩翩起舞。随着他们归去的身影,后面深色的麦浪迅速闭合。
卢伟竞选村官的面试是在县城的一个中学的教室里进行的。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正常上课,面试时间选在了一个周六的下午。面试是公开式的。担任面试考官的是县上上的有关主管部门的领导,为了体现公开、公正、公平和人民民主的原则,组织者还特别邀请了有关的村的村委会的负责人参加,但是在形式上是没有表决权的。
参加面试的一共有二十几个人,竞选五个职位。由于这次是试点工作,所以找的人不是很多。卢伟是第一个被安排进场的。由于这样的面试卢伟还是第一次参加,所以不知道面试的程序是什么,所以显得很局促,只能是按照考官指示一步一步走。第一项是自我介绍,这一项卢伟不知做过多少次了,所以这次也像是背课文似的匆匆陈述了一遍。说实话,卢伟被的确实没有什么感情色彩,而考官们似乎更加麻木,听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自我介绍完毕,考官又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样又问了他一些家庭情况等一些问题,这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直到考官问了第一个实质性的问题。
“从你刚才的陈述中,我们可以看出,你是一个在城市中长大的并且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么你说说,你为什么放弃城市中优裕的生活而要跑到这个小山村里做一个村官呢?”主考官用生硬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问着,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诡异的笑。
卢伟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而且从一开始对方就在设置陷阱:先是用简单的问题麻痹考生,使其放松警惕,然后在突然间提出一个刁难的问题,让考生措手不及,以此来考验考生的应变速度和心理承受能力。而目前这个问题的困难在于:如果自己的回答过分偏重于自己的理想、爱心以及奉献精神,就会使考官感到这个考生过于虚伪、造作、不够诚实;而如果回答过分偏重于现实的成分,强调就业压力、自身的原因和卢伟不愿提及的感情问题,这无疑又在自毁形象,反而给人一种没有能力、没有自信和缺乏工作热情的印象。这是卢伟不愿做的。
面对这样棘手的问题,卢伟一时有些为难,他习惯性地用手搓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略微沉思了一下,但马上他又恢复了镇定。他决定绕开考官问题的正面,从旁边迂回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的心中,农村与城市之间没有本质的差别。城市是富足的,但不是完美的;农村是贫困的,但不是绝对的。城市的发展需要农村的支持;农村也可以借助城市发展自身。所以我认为两者是可以兼顾的,不论在那里工作,都是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
“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但是我可以选择我的工作生活的地方。我到这里来工作不敢谈什么奉献,不敢说什么拯救,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工作。我不愿得到别人的感激,也不怕别人的非议。
“当然,我知道,在这里生活、工作的环境是困难的,这一点是无法和城市相比。但是我相信吃苦对于年轻人来讲是一种财富。我认为经过努力我会克服这些困难。而且经过一年的自愿服务,我也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相信自己一定能胜任自己即将从事的工作。”
卢伟是微笑着说完这段话的,他看见考官脸上同样有着淡淡的笑,但是那种笑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这真的是你来这里工作的初衷吗?很好,足见你的觉悟很高。但是你能告诉我们,你真的如你所说的来这里工作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比如说迫于就业的压力或者捞取政治资本什么的?我们希望你如实回答这个问题。”那位考官仿佛并不想放过他,进一步提出了更加刁难的问题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它狠狠地刺痛了卢伟的心。他非常恼怒,想与他争辩。但是卢伟明确的意识到这是在考场上,任何的冲动和感情用事都会给自己带来不利。于是他克制住心中的气愤,忍着痛强装笑颜直接回答,只是在眼角还留着意思轻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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