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关萍萍只是低着头不语，眼睛紧闭着，她不敢面对卢伟如此逼人的热情。她的心在跳，全身在颤抖，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如果卢伟再上前一步，她说不定就会倒在他的怀里。但是卢伟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还是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回应。而她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站在那里，手也没有抽走，他以为这就是默许了。其实如果他在靠近一步，她说不定就答应了，但是他没有，她很失望，但同时也感到安心，因为她虽然渴望，但心中很怕那一幕真的出现。

　　他们两个就这样站着，双手紧握，沉默不语。卢伟早就想拥关萍萍入怀，但是考虑到人家是农村姑娘，不像城里人那样开放，不能太鲁莽，弄不好就会弄出误会来。关萍萍早已经坚持不住了，但是卢伟的迟疑给了她控制情绪的机会，她静了静神，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卢伟紧紧地抓着。她想抽开，但是面对卢伟热情的面孔，她的心又软了，理智和感情在心里缠绕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只是站在那里任凭卢伟握着自己的手，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与紧张之中。

　　许久，卢伟才从冲动的昏眩中醒来，为自己的举动羞怯不已。他松开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关萍萍先说话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其实天色并不是很晚，只是天空有些阴暗，天空飘来一层薄薄的云，光线透不下来。湖水由深蓝色变成灰白色。远处起雾了，涛声变得更大了。从湖面上吹来的风有些凉。于是两个人就往回走。在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肩并肩沉默地走着，就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跳的厉害，脸红的厉害，但却不敢向对方说。他们就这样在茫茫的草地上走着，向着来时的方向。

　　卢伟的爱情时光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他和关萍萍工作的地方离得并不远，但是不能天天见面，关萍萍没有手机，所以他们也不能随时通讯。他们都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可以小聚一下。就这样还得避人耳目，以免引起人们的是是非非的议论，所以他们的恋情一直都是秘密进行的。不过，暂时的分离反而会增加他们见面时的亲切感。好在两个人都是慢热型的，虽然相恋了，在心里老是思念着对方，但是并不奢望朝朝暮暮的厮守。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小心翼翼但是甜蜜地相处着。

　　但是李站长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苗头，首先就是卢伟时不时地请假，不知是在干些什么，工作时也心不在焉。再就是关萍萍有事没事老往站里跑，来了总爱和卢伟呆在一起。李站长本就是一个思想保守的人，怕这两个小青年出问题。再加上他视关萍萍为自己的亲生孙女儿一样，他怎么会让她和一个初来乍到的城里的小青年学坏呢？所以他好几次都暗示性地批评过他们，但是两个青年人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根本不想听，依然我行我素，这令他很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

　　“十一黄金周”很快就要到了，但是，这些志愿者的生活补贴还未落实到位，他们的生活开始紧张起来，这些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从前的生活费都是家里给的，从未对经济问题犯过愁，但是这次靠自己的劳动来维持生活的时候，他们才感到生活的不容易。尤其是，他们到这里工作已经快两个月了，但是原来承诺的每个月600元的生活补贴还未发下来，他们自己带的钱快花光了，有的人还向别人借债。他们第一次感觉到钱的重要性，再不发钱，他们的“十一假期”都熬不过去了。在这些志愿者中开始有人发牢骚了。

　　这天，县团委组织志愿者们开展一次迎双节的大会。原本是组织大家汇报工作，但结果却开成了诉苦大会。也许对他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这两个月来的现实与原先的理想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原先他们梦想着能到这些边远的地区来服务，就是要将自己的所学用于实践，帮助这些落后地区尽快脱贫，没想到到了这里却被分配到一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单位干一些与自己所学的专业根本就没有关系的琐碎事情。况且这里的人也没有想象中的热情，环境也没有想象中的好，于是原先的热情渐渐地被失落所代替。在负责会议记录的小王的笔记本上留下了这样的话。

　　“我在乡政府服务，其实我整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因为最近我们的政府搬到了新的办公场所，所以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情就只能由我干了。其实那些领导整天也没有什么可干的，无非就是看看报纸、聊天、下象棋什么的，无聊死了。我原本想着要为这里干一些有益的事情，在工作实践中学一些什么，到头来也就只学会了扫地擦桌子之类的小事。现在我开始变得懒散，变得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对任何事情对缺乏热情，我不知道到底是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改变了我们？”

　　“我在物价局服务，我要说的不多，那就是：我快饿死了，不知道上边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的生活补贴发下来？我实在等不及了。”

　　“我在县委办服务，大家都知道我们单位是所有县级机关中最繁忙的单位。我每天要收一大堆的文件，然后登记了，再送给领导们看，完了在发到各个单位去，有的还要拿回来，很是辛苦。这两个月下来，我的一双新鞋都跑烂了。就这样，我们单位不发一点津贴就算了，还问我要我现在住的他们的房子的水电费，真是抠门死了。”

　　“我在乡下的一个中学里教书，那里的老师很缺乏，每周的课程安排的很紧，而且学校对课程安排表动不动就改变，搞得我们很不适应。还有就是那些孩子，他们的素质实在是太低了，你不逼他学，他就不知道主动学习，你批评他，他还和你顶嘴，实在是伤透了脑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管。”

　　“我在县政府机关服务，我一天的工作其实很死板，按部就班的。每天就是打扫卫生，打印文件，再就是看报纸，打游戏什么的。我和这里的人语言不通，他们不会说普通话，我和他们交流起来很困难。我感到自己这样生活下去一定会变得没有活力，很快衰老的。还有就是那些人喜欢摆架子，爱指使人，我感到自己到这里来服务就像是给人家当仆人来了。我感到这里的人很难相处，总是对我们有一种歧视，好像我们是来向他们混饭吃的，我尽力向他们接触，他们总是把我当成外地人，当成了敌人，好像我要抢他们的饭碗似的，真是很无奈。”

　　……

　　整个会场成了发泄与抱怨的漩涡，县团高官的脸上充满了尴尬的神情，但是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捺着性子听。当然，也有的志愿者从好的方面来讲，但是总感到不够深入，不够切入实际，只不过是在讲一些大话空话罢了。卢伟没有发言，他感到没有什么事情好说。本来他就没有对这里期望有多高，也不想作多名大的贡献，他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换一下环境，体验一下这里的生活而已。既然志愿服务只不过是人生的一次短程旅行，那么沿途遇到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事物也就应当坦然面对的。

　　况且，作为一名志愿服务西部的志愿者，来这里是来为当地服务的，不是来享受的，环境不好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学会吃苦耐劳应该是在这里最大的收获了。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我们又怎能奢望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呢？无论什么工作，都得从小事做起，干不了琐碎的小事，怎么会干大事呢？卢伟是这样想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在别人大声抱怨的时候，他只是在慢慢地品着茶，听别人说话，更多的时间则是在注视着袁鹭。袁鹭今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谈了一下自己的感受，没有涉及实际问题，其实她本来就是一个不贴实际的人。

　　当她说话的时候，卢伟一直用目光注视着她，偶尔，袁鹭也用目光轻轻地装作是不经意地扫视卢伟一眼，但是当她的目光与卢伟的目光相撞的一刹那，她就突然将目光立即收了回去，好像在故意逃避什么似的。

　　会后，所有的参会的人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饭，算作是提前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吧。领导在饭前吩咐过禁止饮酒，所以吃饭的场面也不怎么热闹。袁鹭好像是在故意躲避着卢伟，故意没有和卢伟坐在一张桌子上，而是坐在另外一张桌上，与孙浩翔在一起。但是卢伟还是在关注着她，他知道她的心思：她不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躲他，和孙浩翔在一起也是为了我气他。其实卢伟的心里也挺不好受的，毕竟是自己对不起袁鹭，是自己伤了人家女孩子的心。说实在的，袁鹭是一个好女孩，人长得不但漂亮，而且很有才气，家是城里的，与卢伟也算得上是蛮般配的，他没有理由不接受她，如果没有关萍萍的话他也许会喜欢上她。但是爱情就是这样难以捉摸，只有每个人内心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有时候，在别人看来是很合适的一对，但是就是不能产生爱情，而在别人说成是完全不搭边的两个人之间，却莫明奇妙地相爱了。

　　在卢伟和关萍萍与卢伟和袁鹭之间就是这样。如果从客观上讲，袁鹭无论从长相、学问、家庭环境等方面都要比关萍萍强，都更与卢伟相配。但是命运有时就是这样捉弄人，连卢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了关萍萍而不是袁鹭。这一点卢伟是明确的，他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有一位朋友说过：在这个感情功利化的年代，在这个缺乏美女的地方对感情的要求不要太理想化，要现实一点。但是卢伟不这样认为，他要追求自己的真爱，那怕是一条不归路，他也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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