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谨之一连关了数天,因为犯罪证据的不足,补交了一些罚款,从警局里面出来了。
王谨之走出拘留所的大门,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让本就清瘦的他显得憔悴了。
他的第一念头便想去看看海蓝。
只是恐怕瑾园是回不去了。
王谨之在凛冽的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打了车,对司机说了目的地。他先去了城西乡郊,那是赵娴所住的地方,打算找赵娴谈谈。可是没有想到,那儿早就物是人非,他询问得知,赵娴在前天服毒死了。
王谨之有些承受不住,清隽秀雅的眉目间凝着化不开的忧愁。
瑾园和海蓝便已令他寝食难安,现在又出了赵娴的事儿,这下是身体的疲累连同心里的焦虑全都齐了。
一阵寒风袭来,茫然四顾,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只好又原路返回,打了辆车前往蔚氏公司。
王谨之瞧着这座大楼,一想到即将要见到的女子,更是感触良多。
接待处前对前台小姐说了他要找的人时,那小姑娘狐疑的看他一眼,问他有没有预约。王谨之摇头说没有,在小姑娘即将道出抱歉之语时忙说道,“麻烦你问一声,我叫王谨之,她一定会见我的。”
长相斯文又俊逸并且笑容还很诚恳温和的人一般很难被人拒绝,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帮你问问。”
她说着,拨通了内线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朝王谨之道,“王先生,我带你上去,这边请。”
王谨之被领着走出电梯时,陈晟而出相迎。
刚刚报出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时,总经理的声音仿佛重物坠地般的沉闷,直说将他带上来。
他不禁有些疑惑,这个能令蔚默盈那样的女强人闻之变色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谨之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一身黑色职业正装的蔚默盈,精致干练,目光宁定。那个记忆里明艳的少女,经过这些年岁的历练,已经长成了芬芳夺目的女子。他忽然有些迈不动脚步,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他们在这明亮的光线下彼此凝望。
蔚默盈定睛看着眼前这个人,头顶的明亮光线照的他像是个透明的,一如从前的干净,洁白,纯正,光线可以穿透他,不留下任何的痕迹。时间仿佛从未走远去,这个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
可是,他却突然这么回来了。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最后却是王谨之率先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他微笑,亦是从前一样的温暖静好,“默盈,好久不见。”
蔚默盈蓦然动容,心里那隐忍的怨似乎随着这个人的出现而一点一点的冰封。她一眨眼,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覆了一层厚厚的水膜,坐在大班椅上轻轻道,“谨老师,好久不见。”
老师?他是她的老师?
陈晟关上门而去。
那个男人并不眼熟,从未出现在公司里或者蔚默盈应酬的任何场所。然而蔚默盈看着他的眼神,也是陈晟从未见过的柔软与专注,平日里的高傲冷静,竟是半分也看不见了。
陈晟暗想,能让一个人从姿态到眼神都柔软下来的人,定然不是普通师生那样简单吧!
“请坐。”蔚默盈微笑说道,比了个手势。
王谨之面对她的生疏有礼,并不感到惊讶,反是料到会是如此,这个高傲的大小姐,一贯都是这样。
他在她面前坐下,她又是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王谨之神色有些焦虑,温温说道,“我刚知道海蓝她妈妈去了,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海蓝现在怎么样了?”
蔚默盈听到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蔚海蓝,便不是滋味,道不出的不适。她默了下,轻声应道,“大姨服毒去了,具体也不清楚,警方那边说是自杀。至于海蓝,我就更不清楚了。”
“你有海蓝的联系方式吗?能不能见到她?”
“你大可以去瑾园问问,不过她见不见你,倒还是个问题。她现在可是雷大律师的夫人,今非昔比。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儿还有事要忙,不能和你多聊。你要是想去找她,联系号码我给你。”蔚默盈提笔写下号码,扯了便条纸递给他。
她的态度很明显,并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那双眼睛却相悖,一直盯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门。
这回从外边走进来的除了陈晟之外,竟还有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务人员。蔚默盈与王谨之同时一怔,那两名警察已经走到近前,其中一名翻开手中的蓝色文件夹,上下打量蔚默盈两眼,这才问道:“蔚默盈小姐是吧?”
蔚默盈道,“我就是。”
那警察合上资料,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蔚海蓝与你是什么关系?”
蔚默盈答道,“她是我的妹妹。”
王谨之却忽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蔚海蓝涉嫌一桩蓄意谋杀案,目前已被我警方拘捕。”警员如此说道。
蔚默盈当下怔住,完全来不及反应。
反是王谨之回过神来,开口说道,“警官,我们要见她。”
蔚默盈也定了心神,立刻知会了警员要随他们去警局,而后又是扭头望向陈晟,“今天的行程安排都帮我取消,联系律师。”
陈晟应了一声,“我去帮您备车。”
“默盈,我和你一起去。”王谨之道,蔚默盈点了头。
两人匆匆下楼,而后赶到了关押蔚海蓝的警局,却被告知除了律师谁也不能见嫌犯,这下只好等律师前来。陈晟接了律师赶到,律师则立刻随警员进去探望蔚海蓝,三人便在外边静候。
只是很快的,律师愁眉不展地而出。
众人迎了上去询问。
律师为难地说道,“蔚总,蔚小姐的情况很不好,她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这么下去,我也帮不了她。”
蔚默盈完全无法理解蔚海蓝是在想些什么,方才在等候的时候,她大致知道了情况,她竟然拿刀捅了雷绍衡。虽然真相还不能了解,可是现在她全部招认,就算律师再能耐也没有办法替她洗脱罪名。
“想想办法,最好能亲自和她见上一面。”王谨之沉声安抚。
蔚默盈冷静地找了门路,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打通关系,终于被允许可以见上一面,但只有十五分钟。
不过,有十五分钟也已经够了。
两人对望着,相视一笑,同时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陈晟看到此景,目光黯淡。
可是新的问题随即而来,蔚默盈却被狱警告知,蔚海蓝除了律师谁也不见。蔚默盈又让狱警在通传一次,但是结果却是一样。这下真是没有了头绪,蔚默盈忍不住心急斥责,“她是不想活了吗!”
王谨之亦是凝重了一张俊颜,“警官,我们要求保释。”
“不准保释。”
“什么?连保释也不准?”蔚默盈更加急了。
这下又是奔波求助,希望能够有所眉目。
只是天也黑了,却还是无计可施,只好先回去想办法。
一回到家中,众人面对突然出现的王谨之感到惊喜,可是一听到蔚海蓝的案子又是愕然。
这无疑是一枚重型炸弹,炸的众人都是措手不及。
三夫人闷头想了良久,轻声提议,“要不然,去找风家帮忙看看!”
“咱们家和风家早就没联系了!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就说了,不许再和风家有来往!”
“可是大姐毕竟是风家的人!”
“那又怎么样?毕竟是义女,又不是亲生的!”
众人议论商讨,惟独王谨之沉默不语,末了,他开口说道,“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王谨之径自起身离去,蔚默盈悄悄望了他一眼。
他走到楼下,思忖着拿出手机,终究还是拨打了那个号码。
接通的一刹那,他难掩慌张焦急,沉声说道,“景辛!你救救海蓝吧!海蓝被公安局逮捕了!他们告她蓄意谋杀!”
而那一头,冷峻的男声低沉急促传来,“我马上回来。”
蔚海蓝被关押了,到现在还没有保释出来。
蔚家这边的状况却也不好,公司陷入了僵局,若是再没有资金填补,马上就要覆灭。蔚默盈一连经受重创打击,这几年来的困苦劳顿更是压得她快要窒息。一早来到公司,蔚默盈面对这个烂摊子,却也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往大班椅上一坐,神情难掩疲惫。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叫嚣的铃声让她烦恼。
她不想去接,猛地将话筒拿起搁到一边,任那头的呼喊声转为盲音,这才又搁了回去。
陈晟走了进来。
她的面前放了一杯咖啡。
闻到那浓郁的香气,蔚默盈徐徐睁开眼睛,瞧见是他,丽容依旧恍惚,精神并未好转。
“大小姐,您不要急,一切都会好的。”陈晟低声安抚。
蔚默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压下那份苦涩心情,轻吐出两个字,“但愿。”
“二小姐现在还是不许保释吗?”
“恩。”
昨天回去后,一家子商量到深夜,想要斟酌出一个办法。三夫人提议去风家寻求帮助,好歹赵娴也是风家的义女,当时是深得风家祖父祖母喜爱,所以才会嫁入蔚家的。可是又想到老太爷当年的命令,不许再和风家有往来,便也只好作罢。这些年来,蔚、风两家不曾有过往来,而且风家对蔚家也是冷然。
蔚默盈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风家。
她和风家的人一点也不熟识,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交集。
“咚咚。”秘书推门而入,“蔚总,王先生来了。”
王谨之已然换了身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整洁清澈,散发着文雅的书生气息,一如儿时每一次相见,让蔚默盈一瞬瞧得痴迷。她忙回过神来,而后吩咐陈晟出去。陈晟自是应允,遵循地退了出去。
蔚默盈凝眸道,“我决定还是去风家一趟,事情能不能办成,总要试试看。”
王谨之听到她这么说,倒也没有惊讶,似乎料到她会做如此决定。他显得不慌不忙,幽幽说道,“你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从前的她,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去尝试,哪怕是受伤了,也不会退却。
如今的蔚默盈,更是这样,骨子里的韧劲,此生难平。
“谨老师,你错了,人都是会变的。”蔚默盈轻轻一笑,目光却是格外坚定,冷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蔚家出了一个杀人凶手,哪怕蔚家倒了没落了,我也绝不会允许。”
王谨之注目于她,淡淡说道,“有些事,永远也不会变的。”
冷傲的她蓦然间聚起一阵无边忧伤,蔚默盈怔怔瞧他,嘴角的笑容也褪去。她猛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出发。
王谨之却道,“不必去风家。”
“为什么?”蔚默盈定住,狐疑反问。
王谨之并不回答,只是模糊地回道,“坐下来等吧。”
蔚默盈不知道他是在搞什么,可是他太过镇定的态度让她困惑,她又只好坐了下来静心等待。他不时地询问她,这些年来的境况,她简短地回答。最后,他沉声问道,“现在还有弹琵琶么?”
“没什么空,好久不碰了。”蔚默盈的声音一涩。
“可惜了。”他的声音更是低沉,“三姐妹之中,就你最有天分。”
蔚默盈粉润的唇瓣紧抿,眼底闪烁起光芒。
安静的办公室,久久没有人说话,直到那杯咖啡也凉透。
突然,铃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蔚默盈接了电话,她刚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头的警员说道,“蔚默盈小姐,您的妹妹蔚海蓝已经获得保释……”
一行人立刻前往公安局,交纳了保释金,又办理好了一切手续。
警员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派人带你们去看守所。”
蔚默盈终于松了口气,扭头望着他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会这么从容安定!
王谨之并没有否认,她又是问道,“找了谁帮忙?”
“你不要多问了,海蓝能保释出来,这就已经行了。”王谨之徐徐回道,蔚默盈缄默不语。
近郊的看守所,狱警们重重守卫。
蔚默盈等人就在外边等候,警员则是进了看守所领人出来。
看守所内的牢房,黑森森一片,充斥着阴冷气息。
一般都是几个女嫌犯被关在一间里,而其中一间牢房里,却只有一个人。她蹲坐在地上,蜷着身体,也不说话,更不开口。她吃的很少,只会喝些水。其实牢里的饭菜伙食很差,只是她的却还不错。
旁边的牢房里几个女嫌犯瞧见了,便猜想这个女人一定有些来头。
不然的话,待遇不会这么好。
远处响起了开门声脚步声。
狱警和警员一齐走入。
“就是这间。”
警员在牢房前停下脚步,冲着里边的女人喝道,“蔚海蓝!你现在被保释了,可以出去了!”
蔚海蓝环抱着自己坚决说道,“人是我杀的,我认罪!”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动,最后还是女狱警将她强行拉了出来。
外边的天空很是湛蓝清澈,从牢房而出,刺目的阳光让她无法睁开眼睛,蔚海蓝有很多天不曾见过太阳了。她的世界,早已经一片黑暗。她还穿着带血的衣服,由警员带了出来,“好了,人交给你们,案子没有结清之前,她不能离开春城,等候随时传唤。”
蔚默盈怒气上涌,破口斥责,“蔚海蓝!你是怎么搞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为什么要去拿刀捅人?为什么不肯见我们?为什么要全都承认?你是不是疯了?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
“默盈,海蓝累了,回去再说。”王谨之急忙安抚,瞧见她是这么狼狈邋遢,又是脱了外套给她披上。
外套是温暖干净的味道,耳边是她的训斥,几日来精神一直处于压抑边缘,不曾缓和过的蔚海蓝茫然对上来人,只见蔚默盈一脸气愤,王谨之的目光疼惜关怀,那是她的家人。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只是一声“大姐”,就让蔚默盈红了眼眶。
“回去了!”蔚默盈咬牙喝道,粗鲁地搂过她。
而在马路后边的不远处,停了一辆车。
车后座的男人,拥有一张冷峻非凡的容颜,黑色的车膜掩了那灿烂光芒,让他沉浸在黑暗之中。他沉默地瞧着三人奔向一旁的车辆,有人下车开了车门,三人便急急地坐了进去。
他的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子。
她美好的侧脸,依稀是小时候那可爱的模样。
她拉他的手,甜甜糯糯地喊他。
那是,他今生的眷恋。
车子里,除了男人之外,还有另一个女人,她脸色偏白,长发挽起成发髻,高贵温婉,瞧上去大约是三、四十岁,却是娴雅温柔。女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拉回他的思绪。
他强压下那份渴望悸动,冷声吩咐,“开车。”
两辆车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这是第三中心医院。
雷绍衡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
这几日,凌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曾离开过半步。孟和平更是尽心医治,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来察看。只是他却迟迟没有醒,仅靠输液过活。凌蓉心中焦急,追出病房问道,“和平,雷什么时候会醒?”
孟和平还是那句话,“大哥失血过多,而且他累了,他需要休息。”
这日的晚上,大概是六点左右。
凌蓉连续了守了两天,不曾合过眼,此刻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疲倦地睡着了。
直到耳边响起护士急切的呼喊声,将她惊醒,“醒了!醒了!病人醒了!”
凌蓉的意识还有些惺忪,她忙扭头望去,只见躺在病床上昏迷了多日的雷绍衡眯开了眼睛。
嘴角是平日里一贯无谓的弧度,让她感到酸涩难过。
雷绍衡终于醒了过来,失血过多令他坚毅俊朗的脸上毫无血色,就连嘴唇亦是同样的苍白。
只是霸气却是依旧,不曾消减半分。
一直守着的凌蓉瞧见他浓密的睫毛因为微笑而轻颤时,便紧张的连手指都开始发抖。
她急急呼喊,“雷。”
而当雷绍衡终于完全睁开眼来,她赶忙凑上前,在他的眼睛里清楚看见满满的全是自己,便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初初醒来的雷绍衡脑袋尚有一些空茫,微微一动,牵扯着腹部的伤口便是一阵剧痛,也正是这痛,让他迅速的清醒了过来。入目皆是纯白的颜色,而凌蓉丽容憔悴却又喜不自胜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通红通红。
凌蓉紧握着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庞,仿佛要感受他真实的温度,哽咽着微笑出声,“你终于醒了。”
雷绍衡冲她微微一笑,漆黑的瞳仁里却漾着黯淡的光芒。
他试着张口,发出的声音却是暗哑破碎的。
反复试了几次,终于吐出完整的句子,温温说道,“好了,我没事。”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凌蓉的语气满是怜惜担忧,往日的优雅端庄全都褪去。光是想到她匆匆赶来时,见到他奄奄一息模样时的模样,腹部的伤口,鲜血渗溢了绷带,还有她不曾亲眼目睹的可怕场面,她都不敢再去回想。
“没事。”雷绍衡见她脸色苍白面容惊惧,又是沉沉开口。本是沙哑至极的嗓音,然而此刻听在人耳中,竟有种奇异的力量,仿佛能将延伸到人的心脏里去,抚平她所有的焦躁与害怕。
凌蓉抿着唇点了头,这才露出一抹欣慰笑容。
这时候,有人奔进了病房。
正是护士刚才去通知,请了孟和平过来。
孟和平一听到他清醒过来,赶紧奔来,扭头瞧见病床上的男人果然睁开了眼睛,他一连几日不曾放下过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一向严肃刻板的他,难得显了笑意,“大哥,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挺好,死不了。”雷绍衡回了一声,一贯的揶揄口吻,作势就要起身。
“你别动,我扶你。”凌蓉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将枕头垫在他的腰后,尽量不去扯动他的伤口。
孟和平替他简单地察看了伤口,叮咛关嘱,“不可以随便出院,这次一定要住段日子,伤要养好。”
“我出的这事儿,你没说吧?”雷绍衡也不应他,反是问道。
孟和平猛地眉头一皱,吐出一个字,“没。”
“恩,行了,我好好的,你们别一个个哭丧着脸。”雷绍衡笑道,不忘记吩咐,“蓉蓉,你去把老二、老三叫来。”
秦臻与聂文诚接到电话就赶了来。
王珊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的神情都是凝重,目光直追着孟和平。
孟和平正色道,“大哥的伤口,情况很稳定,这几天注意不要随便乱动,好好静养着,过两天就能进食了。”
三人一听这话,这才缓和了些,如释重负一般。
王珊道,“雷先生,您没事就好。”
秦臻沉默不言,微锁的眉宇却是舒展。
眼下是松了口气,聂文诚对着众人他嬉笑道,“行了,大家也不用这么担心,该干吗就干吗去,大哥的身体底子好着呢,看着吧,我跟你们打赌,用不了一个礼拜保准就下床了。”
“是啊,到时候还能把你撂倒。”
“哥,你可别折腾我,要撂也是你和二哥撂。”
秦臻在旁撇清关系,“别扯我下水。”
几人这么打诨了几句,雷绍衡笑道,“蓉蓉,这几天你累了,回去休息吧。王秘书,你送她回去休息。”
凌蓉本来还想留下来的,可是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留。更想着他将两兄弟叫来了,也一定还有正事要谈,她也不方便。她徐徐起身,临走前又看了他好几眼,这才跟王珊一道离开。
孟和平只让他们谈一会儿,也退下了。
“老三。”雷绍衡喊道,两根手指一动,比了个姿势。
聂文诚立刻取了支烟递给他,又替他点了烟。
雷绍衡躺着一连抽了几口,这才问道,“这几天是什么状况。”
“蔚家最后那一笔钱,到现在还是没有下落。不过,城西的风家倒是出手了。”聂文诚回道。
“风家。”雷绍衡念着那两个字,有种若有似无的憎恶。
风家在春城可是官.政权势最高的大户。
比起那些豪门世家而言,风家更为严谨。
基于风家祖辈曾是中.央军委官员,关系素来是脉络四通八达,一些大小官员也多多少少受过其恩惠,更有是风家带出来的官儿。祖父风国华为人颇为正直,算是官界之中铁面无私的男人,在春城十分有地位。
风家除了政界地位之外,主要经营药剂行业。春城的药业,全被风家垄断。风家所生产的药剂,更是运往全国各地。除了制药工厂之外,还有风氏的附属医院,连同部队门诊无数。
风国华唯一的儿子风季礼,死于一场意外,无一儿半女。
风国华仅有独女一人,名叫风琳,入门女婿高岩,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风淮名。
只是蔚家也是和风家有些关系的,中间夹了个赵娴。
赵娴是风家的义女。
当年倒了蔚家的时候,就揣测风家会不会出手。
四年时间了,他不料风家会是在这个时候横空跳了出来。
终究也还是无法坐视不理?
雷绍衡吞吐出白色烟雾,冷笑问道,“怎么出手了。”
聂文诚如实说道,“你被送进医院后,我们就去了瑾园。蔚海蓝承认了罪行,就被警察带走了,她在看守所里呆了一晚上,今儿个被人保释了出来。二哥还特意打了招呼的,想来也是蔚家没能办成,就把那条大鱼给招出来了。”
“风家的小姐风琳作的担保。”秦臻最后补充。
雷绍衡浓眉猛地一紧,俊脸板得很硬,声音更是沉了几分,“谁让她进去的?我不是说了不许报警?”
两人互望一眼,似是没有明白状况,只是心里也狐疑着有些明了。
难不成他是真的对她上心了?
聂文诚意识到办错了事,“大哥,是我糊涂。”
秦臻开口道,“老三有说等你醒了再定,责任在我。”
他们三兄弟,向来不会过问各自的私.生活,雷绍衡更是对他们了解,转念就猜了个大致,虽是不满,也并没有真的动怒。只是脑海里浮现起那张失魂落魄的小脸,让他猛抽一口烟,“她在牢里没出什么岔子吧?”
“关照过了。”秦臻道。
雷绍衡又是问道,“那她现在人呢?”
“听说是让她的大姐接走了。”聂文诚道。
雷绍衡似是放了心,可眉心却骤然拧了起来,深邃的眼里有着势不可挡的果决,目光锐利的几乎有点凶狠,“继续给我收,我倒要看看,风家会不会跳进这个网里。”
王珊送凌蓉至酒店后,又立刻调头赶回了医院。
雷绍衡漠漠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不甚满意。
王珊顿时一惊。
雷绍衡的声音冷到不行,语气明显不悦,厉言质问,“王秘书,之前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许报警,难道你没有听清我说的话?”
王珊懊恼地低着头说道,“很抱歉,雷先生,是我的错。”
“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他眯起眼眸问道。
“七年。”
“看来这七年时间全是白费。”他漂亮的眼睛瞬间冰冷。
王珊可是雷绍衡一手带出来的心腹,她是得力助手,大小事宜全都处理妥当。这么多年来,雷绍衡身边的助理换来换去,惟独王珊始终不变。王珊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又是急忙说道,“雷先生,这次的事情,全是我的错!请雷先生原谅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请给我一次机会!”
只是任凭王珊如何道歉,雷绍衡都不再言语。
最终,雷绍衡闭上了眼睛,漠漠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向我辞呈?”
王珊心中咯噔了一下,瞬间理清思绪,恳请说道,“雷先生,请让我去将夫人接回来。”
雷绍衡思忖着并不说话,神情却是那样自负狂妄。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不用去接,我要你告诉他们,只要她来见我,我就撤案。我只给三天时间。”
随着这几天的开盘,蔚氏的股票持续走低并且被快速收购。
公司上下早就人心惶惶,甚至有远见的人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另外的出路了。
蔚默盈面对着铺天盖地的亏损财务报表以及银行的催债电话,整个人焦头烂额,她清楚的意识到大势已去,然而却仍是拼着一口气强撑着,这是祖父和父亲的心血,不能让它就这么毁在自己的手里。
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让她整个人也似乎都是飘的。
陈晟劝她去休息,倦极了的她才在沙发上躺一躺,接着,又昏天暗地的忙碌。
虽然她心里十分明白,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牢牢的将蔚氏罩在了其中,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蔚默盈又是一夜的奋战。
王谨之推开门,便瞧见埋首在大堆资料报表中的蔚默盈,左手边的咖啡已经冷透,纸篓里躺着几团沾了血丝的纸巾。熬夜加上心中的焦虑,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
王谨之不禁叹口气,眉间笼着挥之不去的愁绪,慢慢走近她,伸手夺下她手中的笔。
蔚默盈一怔,猝然抬头,瞧见是他,冷了一张丽容。
“默盈。”王谨之开口喊她,低沉的嗓音藏不住疼惜,“算了吧。”
“你在说什么?”蔚默盈皱眉,身体却倏地紧绷。
王谨之弯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不要再逼自己了。”
蔚默盈凝目,猛地跳来,眸光倏忽一闪,执拗的目光盯牢王谨之的脸,小兽一般的杀气与压抑,忽然大吼出声,“你是要我放弃?放弃蔚氏?你到底知不知道蔚氏对我而言代表了什么?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王谨之默然地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以及发红的眼睛。
蔚默盈已然失控,微仰着脸,努力地不让泪水溢出眼角,“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给我走!”
王谨之双手握紧成拳,克制着自己,那想要将她揽进怀里的冲动。
蔚默盈抿着唇,凝望他的双眼,却还在期许。可是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他的温柔,一下子就哑了声,喉咙干的一塌糊涂,凝在眼角的那滴眼泪也掉了下来。她自小骄傲,不容在别人面前示弱,急忙背过身去。
王谨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语气轻柔仿佛诱哄,“我懂,我懂的。可是默盈,我只是希望,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委屈了自己。你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顺其自然好么?”
蔚默盈也不去接,他就静静替她擦眼泪。
蔚默盈终于抖着手,再也无法隐忍的情感让她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模糊地喊了一声,“王谨之。”
王谨之怔住了,理智让他快点推开她。
可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却被融化,告诉自己,只是这一刻就好。
王谨之轻拍着她,无声安抚。
蔚默盈抱紧他,低低的哭了出来。
她也只是个女人,她也会累,也会绝望,但她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能倒下。她若撑不住了,那该怎么办才好?然而她抱着的这个人,轻易的看穿了她的逞强,让她的武装立时崩溃,她真的太需要这样一个怀抱了。
哭了好久,她才抬起微有些红肿的眼,满是血丝的眼里仍是覆这一层晶亮的水膜。
她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目光柔软。
她忍不住踮起脚尖。
王谨之目光一顿,难以言说的苦痛滋味齐齐涌了上来,他微侧了头,避开了她的嘴唇。
眼底是愕然是难以言语的悲戚,蔚默盈抓着他质问,“为什么!王谨之!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对我也有感觉是不是?王谨之!你不要逃避!你不能这么对我!王谨之!”
王谨之一下推开了她,面对她忧伤的丽容,理智重新回归,让他不能面对,他朝后退了一步,仓惶地奔出办公室。
这多像是几年前的情形,他亦是这样决绝地推开了她。
“大小姐,刚才接到了电话,雷先生的秘书说,只要二小姐去看他,他就撤案,而且只给三天时间……”陈晟推门而入,却见蔚默盈泪流满面。
王谨之大步奔出公司大楼,仰头回望。
身后大楼顶上的钟,分针正要指向罗马数字“VIII”。
此时正是九点过半。
雷绍衡刚睡醒,病房的门便教人推开了。
凌蓉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休息了一夜的她精神看来格外饱满,一袭湖水蓝短风衣衬得她容色更为妍丽,左手提了一个漂亮的水果篮子,右手捧了一束百合前来探望。
瞧见他也醒了,她笑着问道,“怎么醒那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雷绍衡望着她走近,漠漠说道,“习惯了。”
她笑着将花放在一旁,又从包里摸出一只造型仿佛水滴的玻璃花瓶。
凌蓉拿着花瓶进了洗舆间,不一会儿便接了大半瓶水出来,将百合插进花瓶里,稍微整理了下才满意的将花瓶放到雷绍衡的床头柜上。做完这些后,她指着那些水果问道,“雷,这里有很多水果,你想吃什么?苹果还是橙子?”
雷绍衡突然开口,那声音很是低沉,“我结婚了。蔚海蓝,她是我的妻子。”
凌蓉一下怔住。
她向来知道他不是轻易会许下承诺的男人。
他简单的两句话,彻底将她的梦境打碎。
他结婚了,她是他的妻子。
凌蓉望着篮子里的水果,视线忽然开始模糊不清,而后迅速地恢复镇定,她强扯着笑喃喃说道,“我听他们说了,原来是真的。怎么结婚了,也不告诉我呢,我还可以来喝杯喜酒,喝杯喜酒。”
“唔,还是吃苹果吧,苹果有营养。”凌蓉自顾自说着,捧了几只苹果奔向洗水间。拧了龙头,只听见水声哗啦啦。那几只苹果浸在水中,她却突然想起,医生说了,他这几天还不能进食。
这可怎么办,他不能吃。
凌蓉无奈地紧咬着下唇,眼神难掩忧伤。
记起他们初初相遇,他如神裔出现,带着她走出那穷困的生活,不再饱受叔父家的欺.凌。他比她年长两岁,待她温柔贴心,教会了她许多东西,他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给了她属于自己的天空,任她展翅翱翔。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让她怅然若失,一下没有了方向。
他早就告诉过她,让她去找寻自己的归宿。
她也早就知道,他不会是她的归宿。
这是一早就全都知道的结果。
可为什么还要执着,为什么还要期待,为什么一直在渴望。
不过只是她自己在沉沦。
半晌,凌蓉才捧着果盘而出。
“我都忘记了,和平说你这几天还不能进食,看来我这些水果是要浪费了。要不然放着吧,过几天再吃,不知道会不会坏……”凌蓉笑着说道,将果盘搁在了桌上,她的手不曾挪开,声音却更加轻了,低到不行,“是我执意要报警的。”
“恩。”他并没有呵斥她,仅是应了一声。
可是这比他训责她,还要让她难过。
恐怕,从此刻起,她已经不再是他最信任的女子了。
一连平静安稳地过了三日,雷绍衡的身体急速好转康复,可是他的情绪却越来越糟糕,似是有阴云笼罩,整个人阴霾得吓人。护士们也不敢接近他,每每都是要在孟和平的陪同下,才敢替他换药。
众人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更是无人敢问。
这其中,也只有王珊了解原因。
蔚海蓝迟迟都没有出现。
等到了第三天,从早上开始,雷绍衡就一直在隐忍怒气。
中午一过,只见他额上青筋急遽暴跳,俊脸如漠。
雷绍衡心里的恼怒更甚,随之加深的,竟还有莫名其妙的恐慌与不安。
她用这般果决的态度告诉他,就算坐牢,她亦不愿意再见他。
她执意要他立案到底,她是在一心求死么。
而这一边,蔚默盈接到了蔚舒画电话后,亦是大发雷霆。
“什么?她还是不肯去?”
“恩,大姐,这该怎么办?”
“她到底想怎么样?她要是这么想坐牢,没人会拦!从现在开始,她要死要活,全都由她自己,我再也不管了!你不用再来对我说!随便她!”蔚默盈气愤地挂了线。
蔚舒画顿时没辙了,只好又找了王谨之求助。
王谨之毕竟是她们三姐妹的老师,恩情师情并重,而且又是看着她们长大的,更像是亲人。
只是这一次,王谨之的到来也没有起到作用。
这个时候,王珊找上门来。
王珊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希望能见到蔚海蓝。
蔚舒画对王珊还是认识的,她知道她是雷绍衡的秘书。先前蔚海蓝生病,也是她通知她的,所以她对王珊的印象也还算不错。只是介于现在尴尬的处境,蔚舒画并没有立刻开门。
反是最后,王谨之应允她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王珊抱歉地说道。
蔚舒画的手顺势落在门把上,轻轻转动,像是怕惊扰了谁。
门打开的刹那,只见蔚海蓝抱膝坐在窗台上,笼了一身的阳光残照。听到门口有响动,她也没有回头。只半张脸隐在暗处,半张脸染了金黄,一双沉静似墨玉的眼睛黑的透亮,然而,空洞的令人担忧。
自从她被蔚默盈接出看守所回来后,就不曾说过话。
蔚舒画的声音亦是很轻,开口喊了一声,“二姐。”
蔚海蓝没有回应,依旧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我和夫人单独谈谈吧。”王珊轻声说道。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终于安静了下来,王珊这才走近她。
王珊还是有些了解蔚海蓝的,她看似文静温顺,很好说话的模样,然而骨子里却是坚不可摧的。她放低了声音,“夫人,雷先生让我来告诉您一声,只要您现在去见他,他立刻就撤案。”
而后,她飘飘渺渺的声音响起。
飘飘渺渺的人,没有焦点的眼中是一片散乱的光影迷雾。
蔚海蓝声音低的仿佛呢喃,“我不去。”
这是她多日以来,第一次开口,连声音都好像不属于她一样。
“夫人。”王珊更是焦急,可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服她,“您还是跟雷先生好好谈谈吧,他并不是真的要控告你,只要您去见见他。”她顿了顿,忍不住说道,“其实雷先生在昏倒前,他说了不许报警的,全是我的错!”
蔚海蓝忽然扭头望向了她。
王珊以为她会答应,可谁知她又转回头,维持先前看着窗外的姿势,执拗的重复一遍,语气却温了些许,“不管是坐牢,还是死刑,我都认。我是不会去的。”
王珊又劝了一阵,然而这回却连蔚海蓝的回应都得不到了。
最后她亦是无计可施,不得不退了出去。
王珊硬着头皮去见雷绍衡,将蔚海蓝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他听。
不曾挥退王珊,雷绍衡甩手将能砸的全部砸了。他剧烈的动作扯动了伤口,绷带处又渗出血迹。可他全然不顾,疼痛已然没有了感觉,只有心里的惶恐不安加剧,一件件东西砸在地上,试图来平息自己。
他忽而邪佞地笑了起来,好,很好,她真是做得非常好。
果然是她,果然是他所认识的蔚海蓝。
宁愿坐牢,哪怕是死,她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
王珊在旁瞧得心惊,直到雷绍衡恢复了冷静,瞥了眼他紧绷的俊颜,默默地收拾东西。
孟和平闻讯赶来,只见一地狼藉,又见他的伤口开始流血,急忙喊了护士前来换药。
刚清理好伤口,秦臻和聂文诚两人来了。
孟和平本还想问些什么,眼下只好沉默离开。
聂文诚踱到床头,一脸正色,沉声说道,“大哥,蔚氏快不行了,但是最后一笔钱没有下落。再来,风家没有出手,两边也没有什么联系。你看我们是要暂时缓一下,还是就这么吃了它。”
雷绍衡骤然冷了俊颜,有种森森的嗜血光芒,“陪他们耗下去!只要他们上钩,我就要让他们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最近打探到一个消息。”秦臻漠漠开口,镜片后头的双眼闪着精光,“听说是风季礼的儿子出现了。”
“他不是早死了吗?哪来的儿子?私生子?”聂文诚问道。
秦臻点了头,一人发了一支烟。
聂文诚挑眉道,“还真是没有想到,风季礼竟然还有个儿子!这下子高岩估计要跳脚了!”
高岩是风家的女婿,现在是信宜药业的副董事。高岩能力出众,自从风季礼死后,就陆续接管风家企业,这些年来,公司在他的管理下确实是井井有条,业界一致好评。可是即便风国华再信任高岩,再对高岩赞赏有加,高岩终究还是个外人。他不姓风,而是姓高。
风季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绝对会对他构成威胁。
雷绍衡笑了,抽了口烟道,“看来要窝里反。”
三人又是一番周密商谈,分析了局势利弊。
“行了,那就这样。”雷绍衡漠漠说道,指间弹去一截烟灰,“你们明儿谁过去,把她给我接过来。记着,不要硬来。”
次日一早,秦臻和聂文诚两人一道出现在了蔚默盈现居的小区外边。
原是一人去就成了,可是这事儿处理不妥,两兄弟便一同前往打算谢罪了。
几辆黑色车子,还带了几个下属。
那几个下属一身黑色西服,就站在小区外等候,排场看起来十足,可也让出入小区的居民有些怕怕的。
只以为是谁招惹了黑.社.会了。
蔚默盈一走出小区,就察觉到异样。她被那几个黑衣男人围住,正要呵斥时,一辆车里下来了两个男人。
蔚默盈认得他们,一个是秦臻,另一个则是聂文诚。
陈晟正开车来接人,瞧见这个情形,赶紧下车奔到了蔚默盈身边。
“原来是聂董,秦董,这么巧。”蔚默盈并没有慌乱,笑着打招呼。
聂文诚亦是笑着开口说道,“蔚总,不是凑巧,我们是在等你。”
“等我?有什么事么?”蔚默盈虽在笑,实则却是很警惕。
秦臻直截了当,低声说道,“我们是来接雷夫人回去的。”
秦臻的性子一向不和善,也不喜欢多话,聂文诚也知道蔚默盈不是省油的灯,只怕会起了冲突,他软声道,“蔚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蔚海蓝总归是他的夫人。我们来接她回去,这也是天经地义。”
蔚家的公司就因为盛世集团才岌岌可危,再加上蔚海蓝的案子,蔚默盈委实看他们厌恶。
蔚默盈轻笑一声,沉静说道,“行啊,不过等他撤了案再来说吧。这大白天的,我想两位也不会硬来,这个世道虽然黑了点,可好歹也有王法,你们要是不经过同意就私.闯,我也可以告你们。要是闹了出去,我想也不大好。我这儿还有事要忙,不方便和两位多聊。”
秦臻冲着她的背影道,“我们只不过是通知蔚总一声,毕竟蔚总现在是雷夫人的保释监护人。”
“行,你们等着吧,雷夫人还在睡呢,过一个小时再去问吧。”蔚默盈冷笑而去。
陈晟立马跟上,只是回头的时候,不忘记向他们两人眼神示意。
“大哥说了,不要硬来。”聂文诚道。
秦臻勉强点了头。
两人又坐回到车里等。
瞧着时间已是十点了,再睡得迟也该是醒了。
“我去探探。”聂文诚知会一声,走进小区时,冲几个保安笑着招呼,“没事儿,你们别怕,我们就是拍戏呢,这是在排演。”
那几个小区保安本来瞧得心惊胆战,张望着不知该怎么办。忽然听见那人这么说,再看看这阵仗,车多人多,那两个男人也长得跟明星似的,显然是半信半疑,依旧是提心吊胆。
年轻的保安还不要命地吼了一句,“那个,你们排演的戏叫什么名儿啊?我们也好去捧场!”
秦臻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人吓得哆嗦,不敢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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