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文诚本来是好好地去说了,可是被蔚家的三小姐蔚舒画给否决了。而这期间,蔚舒画不断接到了小区保安的电话,让她们快些解决问题,这么多人站在外边怪吓人的。之后又有不断的情况发生,比如同一幢楼里的居民不断地敲门应声,全都是一致地让她出去给个话儿,总之是不得安宁。
“怎么搞的!真是烦死了!”二夫人被折腾得头疼,忍不住嘀咕。
三夫人原就身体不佳,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休息好,亦是愁眉不展。
蔚舒画没辙了,只好又是联系了蔚默盈。
蔚默盈早已自顾不暇,更是心灰意冷,只回了她一句话,出不出去,见或不见,全由蔚海蓝自己作主。
这么一来二去折腾了大半天,蔚舒画也终于有些受不住了。
保安登门了好几次,也报过警求助,可竟然全都无济于事,警员们声称他们没有打斗闹事,所以不再管辖范围内。再来那些警察对其中两人是言听计从,显然他们也是不好得罪的大人物。
“真是造了孽!才会被人这么闹!”二夫人喝了一声。
三夫人原先就身体不佳,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好好休息,亦是愁了眉。
蔚舒画又是走到那间房前,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只见蔚海蓝沉静地坐在窗台上,她正在看一本书。仿佛外界的一切全都和她无关,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的灵魂,也早就不知道飘向何处了。
那本书还是她先前看她太过无聊,拿来给她消磨时间的。
毕竟这么一直坐着不说话,总归不大好。
蔚舒画走了进去,只见蔚海蓝盯着那一张书页,瞧了又瞧。
那是斑斓的蝴蝶图绘,还有苍茫的碧蓝大海。翩舞的蝴蝶飞在空中,朝着远方而去,朝着远方的国度,这片沧海的彼端。蝴蝶想要飞过海域,可却消耗了一生,那是它倾尽终生也无法飞跃的梦境。
沧海锁蝴蝶。
可谁又是谁的那片沧海,谁又是谁的蝴蝶,彼岸那一头,又有谁会在等待。
蔚海蓝轻抚而过,指间轻轻碰触。
“咚咚咚!”又有人敲了门。
二夫人跳了起来,冲冲地去开门。
门外边的人,却让二夫人怔住,那道高大的身影隔着防盗门就这么站在外边。
“你……”
来人正是聂文诚。
蔚舒画急忙奔了出来,一脸紧张谨慎。
聂文诚温煦笑道,“我来接雷夫人。”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她是不会去的!”
“那让我见见她行不行?”
“她不会见你,谁都不会见!”
这边又是争执的不可开交,而另外一间房间里有人惊叫出声。
“啊!怎么有人啊!”三夫人惊嚷。
蔚舒画急忙奔去察看情况,只见外边的阳台吊着一个人。那人身手灵敏异常,一张冷漠俊脸绷得很紧。他正朝隔壁房间而去,那是蔚海蓝的房间。蔚舒画确实有些晕了,这是在上演蜘蛛侠还是超人。
吊钢锁而下的男人,却是秦臻。
秦臻探到了那个窗台,可也没有硬.闯,而是这么悬在半空。这里可是十八层的高楼,他却丝毫不畏惧,神色安然。他将开了小半的窗户打开,朝着窗台上而坐的女子说道,“嫂子,大哥让我们接你过去。”
蔚海蓝理也没理,依旧盯着那只蝴蝶。
秦臻一反往常冷漠的态度,语气温了许多,“接你过去探望蔚董事长。”
蔚海蓝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蔚雄谦先前由雷绍衡派人接去了医院命专家会诊,而后就失去了联络。这段日子里,事情接二连三发生,众人根本无暇顾及,无可奈何之下就给耽搁了。此刻经他提醒,蔚海蓝枯竭的心却依旧不曾恢复生机。
“二姐!”蔚舒画推开了房门。
蔚海蓝放下那本书,徐徐站起身来。
众人全都望向她。
蔚海蓝穿得很单薄,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头发顺在两颊,目光混沌而悠远。
“我去了,你们别担心。”蔚海蓝显得很平静,嘴角的笑容淡淡的。
蔚舒画急忙拉住了她,又是从衣橱里取了自己的外套和围巾,替她穿上裹上。
蔚海蓝走出公寓,聂文诚急忙在后边跟随。
“打扰了。”窗台外边的秦臻丢下这么一句,手一松,钢锁瞬间滑下,他如鸿雁飞下。
三人着实是吓坏了,只怕会出人命。奔到窗前一探,他却已经安全落地。
出了小区,蔚海蓝却笔直地往路边而行。
聂文诚急忙拦住她的去路,很是恭敬,“嫂子,车在这边呢。”
“上车吧。”秦臻道。
聂文诚又是接话道,“反正是一条道,不如坐我们的车去吧?”
蔚海蓝冷眼一扫,她明明是那样柔弱,周身却迸发出强劲气场,眼底的决绝更是让他们一惊,只怕会拦出事来,更是不敢强来,于是各自退开。蔚海蓝径自走出人群,安静淡定地拦下一辆车,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一行人立刻上车散开,几辆车追着蔚海蓝而行。
“二哥,一会儿大哥要是知道嫂子不是去看他的,他会不会杀人?”聂文诚有点汗。
这次的事情发生后,他们才认定了蔚海蓝的重要性。
秦臻皱眉,“人带到就好,大哥也没说非要到他面前。”
聂文诚更汗了。
敢情这是在挑语病呢。
这边赶到了医院,蔚海蓝下了车就往大楼里边狂奔。
师傅嚷道,“小姐,你还没给钱呢,小姐?”
蔚海蓝自顾自地前行,任师傅如何呼喊,她也像是没有听见。
后边的几辆车追了上来。
车门一开,秦臻几个大步上前,立刻比了个手势。下属奔向那个司机,将车费给了。那师傅收了钱,又见后边那么多人,有些害怕,不再多说什么,开着车赶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蔚海蓝先前来过这里,还记得蔚雄谦所住的特护大楼,于是直接奔了过去。
“我去追。”秦臻喝道,迈了步子追了上去。
“啊?”聂文诚苦了脸,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聂文诚只得去病房见雷绍衡。
雷绍衡正躺在病床上看着新闻报纸,听到开门声,余光便瞥了过去,眉毛也微微挑起。而后又急忙收回视线,专注认真地看报纸,霸气的脸庞竟有些孩子气。他盯着其中一行,那些黑字却不曾映入眼底。
聂文诚奔到床沿,沉声说道,“哥,嫂子接过来了。”
“恩。”他漫不经心的态度,神情却柔和些许。
“嫂子先去看蔚董事长了。”聂文诚观察着他的表情,支吾着又道。
雷绍衡依旧安然无恙,手指却揪紧报纸边缘。
“那个……”聂文诚已经汗到不行了,“哥你要不去那边看看?”
“没见我受伤了?”
“见了。”
“走不动!”雷绍衡板了一张酷脸,冷不丁吐出三个字。
聂文诚这下急了,一个是死也不过来,一个是嘴硬不过去,还不准他们硬来,要他们怎么办?
于是,聂文诚就这么两边跑。
“大哥,嫂子要接走蔚董事长。”
“哼。”
“……”
“把她给我押过来!”
秦臻这边,一行人只好拦住了回廊,不让他们过去。
蔚海蓝已经将蔚雄谦扶到轮椅上,她正要推着他离去。可是面前挡了那么多人,根本就不给他们过去。蔚海蓝弯腰凑到蔚雄谦耳边,轻声说道,“爸,你看这边都过不去了,该怎么办呢。”
蔚雄谦颤着手,身体也在抖动,目光含泪。
蔚海蓝在他面前半蹲而下,轻捏那条羊毛毯子,往上拉了些,喃喃说道,“爸,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回去。咱们一家人,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蔚海蓝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自言自语,到了最后一句,更是哑然。
聂文诚折了回来,和秦臻交汇一个眼神,立刻上前,说了声“嫂子得罪了”,便左右各自一边将蔚海蓝抓住。
蔚海蓝被强行拉起带走,只见蔚雄谦离她越来越远。
她知道,哪怕飞过了沧海,可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有等待了。
蔚海蓝是被两人给强行押过去的,她望着渐渐远去的蔚雄谦,不断地挣扎反抗。整个人顽固得可怕,冰冷的双眸积聚了寒意,而她越是抗拒,他们两人就抓得愈紧。直到蔚雄谦的身影消失于眼底,蔚海蓝依旧是一声不吭,却用凝重深沉的目光横他们。
“嫂子,你忍忍,很快就到了。”聂文诚急忙安抚。
秦臻平日里素来都是不善温柔的,只想快点将人带去,便也不知道力道了。
反是聂文诚细心体贴,叮咛一句,“二哥,你轻点,这是嫂子,劲道小些。一会儿受伤了,该怎么办。”
秦臻皱起眉头,果然松了力道。
两人一路狂奔前行,也顾不上周遭异样的注目了。
前方是电梯,秦臻厉声喝道,“全都给我让开!”
众人回头,只见两个男人抓着一个纤瘦的女人,直直地冲了过来。
而那个开口大喝的男人一脸凶神恶煞,让人瞧得心惊,站在电梯前簇拥的人群自觉地躲到一边。
聂文诚笑着走过人群,进电梯后不忘记抱歉地说道,“别慌,别在意,只是演戏,我们是在排演。”
好不容易总算是到了病房。
回廊里站着王珊,自从出事以后,她就被暂时冷冻了,也不再处理内部事宜。
王珊瞧见来人,急忙开门。
两人架着蔚海蓝就这么冲了进去。
病房里边,雷绍衡起先还拿着那张报纸在瞧。可是一听见动静,还是忍不住抬眸扫去,这么一望,顿时不满,当下就甩了报纸,冲着他们怒声喝道,“还不快点放开她!”
两人很是默契的同时松开手,蔚海蓝一下失了平衡,险些就摔倒。
反是王珊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
“放手太快,对不住。”
“嫂子,你没摔着吧?”
秦臻和聂文诚齐齐开口道。
而在雷绍衡眼中的她,却是瘦得不成样子。
她身上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大衣的尺寸偏小,所以露出了一截手腕,可她却也穿戴上,可以想像她比起之前有多纤瘦单薄。脖子里系了一条白色的大丝巾,缠缠绕绕地裹着她,衬得她那张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愈发惨白。她的眼神依旧黯淡。头发顺在两颊黯淡无光,目光更是混沌而悠远。
胸口忽然窒闷,又是想起些什么,雷绍衡不满吼道,“我让你们把她带过来,谁让你们抓她了?力气那么大,粗手粗脚的,不知道她胳膊不好,之前脱臼过啊!”
这还不是他让押过来的么?聂文诚是有苦说不出了。
秦臻横了聂文诚一眼,沉声应道,“不知道。”
雷绍衡怒目圆睁,想着秦臻确实是不知道,继而拿聂文诚说事儿,“那你也不知道?”
“我……”聂文诚哀怨不已,“我知道是知道,可忘了。”
聂文诚急忙扭头望向了蔚海蓝,想着她是不是能开个口。
蔚海蓝恢复了镇定,手轻轻一握,扶着王珊不疾不徐地站稳。直接无视周遭,只是对着王珊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夫人,您太客气了。”王珊守宠若惊,规矩地站到一边。
“你们谈。”秦臻打了招呼。
“哥,嫂子,你们好好谈啊,别担心,外边儿我们把风,我们看着,没人会进来……”聂文诚嬉笑说道,急忙随秦臻退了出去。
王珊向两人点了个头,最后带上门。
忽然一室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个。
雷绍衡的目光往别处扫来扫去,就是不在她的身上停留,是眼底却有隐忍的雀跃和期许,似是在等待她先开口。只是迟迟她有所反应,他的耐心点滴耗尽,终于还是忍不住,定睛望向了她。
蔚海蓝就这么站在他的前方。
开了小半的窗户,窗外是大好的阳光,蓝天白云。
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暖暖地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透明一般。她微侧着身,一直盯着外边的天空。这样的姿势,他瞧过许多次,她似乎格外向往那片自由国度,像只蝴蝶,随时都要飞走一般。
又是过了许久。
雷绍衡眼眸刹那一紧,伸长了手臂拉了绳索,将窗帘降下。
蔚海蓝在阳光消失之后,转了视线,又是低头盯着木地板的纹路失神地瞧。
半晌之后,那双眼眸阴冷起来,有怒气从眼底积聚而起。
突然,阴郁的男声响起,“真是能耐。”
雷绍衡睨着她喝道,“你还不乐意了?非要别人去请你!”
蔚海蓝空芜的双眸有了一丝焦点,那熟悉而又悠远的男声刺入耳朵,她却更加专注地盯着那条纹路。乌发掩了双眸,他板着一张俊颜,双眸簇起火焰,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站着的那道纤瘦身影,如同骷髅。
她没有了以往的生气,曾经的傲气也荡然无存。
雷绍衡审视的目光将她彻底打量,不曾消减的怒气更甚,冷冽开口,“怎么,还没消气?还要闹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总该有个限度!”他说着说着,声音郁卒到不行,低声喝道,“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吃饭?怎么瘦成这样了?你看看你自己,这才不过是几天!”
蔚海蓝就这么一直低着头,像个听训的孩子。
“你过来!”他没好气地喝道。
蔚海蓝不动。
“我让你过来!你聋了?”
可她依旧是不为所动。
郁闷地发现自己奈何不了她,雷绍衡冷冷地睨着她,那份烦乱更甚,“你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回去,我保证他会好好地活很久!蔚家的公司你也不必愁,到时候我会过户到你的名下!那座园子,我也不会动!怎么样?这些够不够?你该知道,你躲不了走不了逃不了!”
许久许久,蔚海蓝才抬起头来,一张脸蛋尖瘦,她望着他,目光穿透过他,也不知是望在何处,“我要的,你会给么?”
“我告诉你,你脑子里的那点想法,马上给我打消!你想也不要想!我不会同意!”雷绍衡微眯眼眸紧盯着她,执意要锁住她一生一世,阴戾地吐出几个字,“只要我没死。”
蔚海蓝默了一会儿,微扬起嘴角,恍然大悟一般,淡淡说道,“我要带爸爸回去。”
“行!”不料她会突然这么说,他莫名一喜,只以为她是软了下来,雷绍衡哪里会不答应,“我让人送你们过去,他可以留在那里,可是明天你不许再留在那里!你答不答应?”
“恩。”蔚海蓝点了头。
“等你回了园子,我就去撤案。”
“恩。”
雷绍衡心中有些狐疑,想着她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又见她转身便要离开,不动声色地说道,“给我倒杯水!”
“我受伤了,动不了!”雷绍衡嚷道,“你就不能替我倒杯水?”
蔚海蓝脚步一停,似是做了些犹豫斟酌,最终还是折回,倒了一杯水放到他床边的柜子。她又要走,可他却一把抓住了她。早顾不了什么伤口,抓着她手就将她往怀里带。她也不挣扎,异常的安静乖巧。只是手一按,恰巧碰到了他的腹部,自然也扯了伤口。
可他现在抱了个满怀,竟也不觉得疼。
“圣诞节那时候,我对你说,有人要过来陪你。他们现在也没时间过来了,不过我可以带你过去。”
“恩。”
“我马上就可以出院。”
“恩。”
雷绍衡默了下,眉头忧虑蹙起,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气消了没有?”
蔚海蓝忽然沉寂,她几乎不可辩地点头。
雷绍衡轻轻拉开她,瞧着她像一尊木娃娃,他虽是不喜,可也满意,“好好听话。”
蔚海蓝却定定地瞧他,像是要将他刻进脑海里,这一生仿佛再也不会瞧见。她一双墨黑的丹凤眼熠动着光辉,转瞬即逝。这样的目光,雷绍衡曾经瞧见过,在那个小镇的夜晚,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四目相对。黑暗之中,她的眼睛如夜明珠,散发着光芒,让他心迷意乱。
最终,蔚海蓝安静地走了。
她带着蔚雄谦一齐走了。
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却是走得头也不回。
蔚海蓝带着蔚雄谦回了家。
两位夫人蜂拥上来,争相地奔向蔚雄谦,一开口就红了眼眶。
蔚雄谦嘴唇直抖,然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蔚海蓝静静立于轮椅后头,淡淡说道,“二姨,三姨,外面风大,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满脸泪痕的蔚舒画忙跑过来,与蔚海蓝一起推着轮椅往家走。
刚回到家里,蔚默盈与王谨之也前后脚的赶来了。王谨之本想要问问她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可蔚海蓝却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谈。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着一时,便也没有继续再追问了。
全家人都很激动,而蔚海蓝却是异常平静,始终是淡淡的微笑。
再怎么落魄,一家人总也算聚在一起,因此晚饭准备的相当丰富。王谨之本想着见了蔚雄谦便离开,蔚舒画却缠着要他留下来一起吃饭。王谨之下意识的去看蔚默盈,后者淡淡地别开了视线。
两位夫人也红着眼来劝,王谨之不忍扫她们的兴,于是笑着留了下来。
虽然蔚雄谦口不能言,可这顿晚饭大家都是十分开心。
难得有这样快乐的时候,蔚默盈开了酒,给每个人都满上,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而这样欢乐的气氛下,却唯有蔚海蓝静静端坐于一隅,仿佛只是个看客,雪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衬得她像一尊水晶娃娃。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偏偏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疏离感。清冷虚无,仿佛一缕不着边际的月光,只是那目光,也是温柔温暖的。
她向来话不多,众人倒也习以为常。
蔚默盈连续几杯烈酒下肚,蒙着水雾一般的眼神朦胧迷离,脸颊绯红。
坐在她身边的王谨之有心想劝她少喝点,然而一整晚下来,蔚默盈连个眼风都没扫向他。
一顿饭吃到很晚才结束。
两位夫人推着蔚雄谦回屋,洗洗就睡下了,蔚舒画则帮着收拾。
王谨之起身告辞,蔚默盈却也默默地站了起来。
走到玄关处穿好鞋,王谨之回头,蔚默盈仍然站在他身后。头顶上的射灯打出亮黄的光芒,落在蔚默盈水盈盈的眼睛里,仿佛倒进了满天的星子。王谨之慢慢移开眼,望着脚下道,“你别送我了,好好休息。”
蔚默盈抿着唇,牢牢地盯着他却不出声。
王谨之轻叹一声,“那你至少系条围巾吧。”
喝了酒再被冷风一吹,她的头不痛才怪。
蔚默盈还是不动,依然盯着他不说话。
王谨之再度投降道,“我不会偷偷溜走。”
蔚默盈又盯了他一阵,仿佛确定了他没有骗他,这才摇摇晃晃的回屋里找了条浅紫色围巾,胡乱围在脖子上急急走出来。王谨之果然没骗她,还站在门口等她。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沉默的进了电梯。
蔚默盈盯着王谨之。
王谨之却盯着不断变幻的红色数字。
密闭的空间里甚至能清楚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以及呼吸间浓郁的酒味。
电梯到了,两人却谁也没有动。
终于,王谨之赶在电梯门快合上时动了,蔚默盈却更快的按住了关门键,她一直按着,紧紧按着,眼睛里燃着仇恨一般狠狠地光芒,低沉暗哑的开口,“为什么要避着我?”
王谨之语气依然温和,“默盈,不要任性。外面有人在等电梯。”
“不要任性不要任性……”蔚默盈终于爆发,“谁都可以说我任性,唯独你不可以,是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王谨之,是你逼我的。”
王谨之终于抬头望定她,他的眼神依然平和温润,然而眼底深处的悲恸,即便蔚默盈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也看不出一丝一毫来。他伸出手,将她的手从那颗键上移开,他动作很慢,然而坚定。
电梯门再度悄无声息的滑开,王谨之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蔚默盈跟着冲出去。
也许是喝醉了,也许就想这么不管不顾的任性一回,她冲着王谨之的背影质问,“王谨之,你到底有没有心的?”
王谨之没有回头,却走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猛兽追逐着他一样。
夜深人静,三姐妹睡了一间。
蔚默盈是喝醉了,所以倒头就睡。
蔚舒画瞧见蔚海蓝捧着那本书在看,她还以为她也想去看海,所以才这么执迷,便急忙凑过头去轻声说道,“二姐,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蔚海蓝点了头。
“二姐,你见到姐夫了?他没事了吗?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大姐说都是因为姐夫,咱们家的公司才会有危机,你们会不会离婚?”蔚舒画问了许多,而她没有应声,睡意渐渐袭来,她呢喃着睡去。
那盏亮着的床头灯,随即也暗了。
半夜里蔚舒画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惺忪地睁开眼睛,只见蔚海蓝坐了起来,她喊了一声,蔚海蓝便让她继续睡,她只是去上洗手间。蔚舒画放心地点了头,迷迷糊糊之间又睡了去。
天色很黑,黎明的拂晓泛起一丝红光,天空是压抑的深蓝。
一道纤瘦身影走出了大楼,脖子里系着的白色丝巾格外醒目。她低头走着,悄悄地踱出了小区。
而小区外边,停着的一排车子里,有人探望张望。
蔚海蓝匆匆拦了出租离开。
后头,两辆车子急忙跟随追出。一辆靠前,一辆靠后,显然不是一道的。
驾驶座的男人开着车,急忙喝道,“快打电话给雷先生。”
车子一路往城西近郊飞速行驶。
最后来到了一处悬崖。
“小姐,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师傅问道。
蔚海蓝胡乱地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钱递给他,径自下了车,“我来看大海。”
“哎?找你钱呢!”
“不用找了。”
蔚海蓝加快了步伐,终于走到了悬崖顶端,她扶着栏杆,眺望这片蔚蓝大海。
旭日还未升起,海风锋利如刀刃,吹拂着她的身体,一下一下刺入她冰冷的身体里。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个清楚明白,想要看看海的那一头是否真的有尽头。可是她看不清楚,眼睛倒是红了起来。
蔚海蓝站着眺望了片刻,许是脚酸了,索性爬上了栏杆,大胆地坐在上头。
后边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奔向了她。
蔚海蓝漠漠回过头,目光很冷。
那两个男人正是追车而来,想要悄悄上前拉她下来,可不料被她发现。
“夫人,我们是雷先生的下属,您不要害怕。”
“您这样坐着太危险了,不安全,要不还是下来吧?”
可是蔚海蓝开口喝了一声,“往后退!”
两人只怕刺激到她,只好听从她的话语,一连往后退了百米。
海风徐徐吹拂,吹得人心头慌乱。
她就那样坐着看海看日出,无人敢靠近。
忽然,她轻轻哼着什么,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并不能听清楚,更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哼些什么。
清晨第一缕阳光冉起,海风也变的温柔,将她的长发吹开,将她的白色围巾吹起。
她宛如一只斑斓的蝴蝶,翩翩欲飞,飞往这片海域的另一头。
“夫人,这是雷先生的电话,您就接一下吧?”那人走近一些,这才听清她哼唱的曲子。
那似是一曲民谣,悠远动听。
蔚海蓝回头望了一眼,却忽然笑了。
只见她决然地纵身而起,三千青丝飞扬,如蝴蝶飞入那片大海,那条白色丝巾被风吹落,飘向了后方。
一颦一笑一伤悲,一生痴迷一世醉,一嗟一叹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
此生,他们不复再见。
烟波浩淼,几辆轿车飞奔而来。
雷绍衡下了车,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换下病服,只在外边套了件羊呢绒的大衣。黑色的外套,墨一般深沉的他。乌发掩了双眸,凌乱的被风吹开。他板着一张俊颜,眼底簇起火焰,目光灼灼。
而那只蝴蝶,不见踪影。
他的眼前,唯有一片茫茫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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