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飞机晚点的缘故，沈沉到达A市比预期的晚了半个小时，刘叔接到她时已经九点多了。

　　一路上沈沉都沉默无言，她坐在车子里静静地想着，等会儿见了陆祁言之后应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带走莫莫。

　　昨晚陆祁言说的那些言犹在耳，如果他铁了心要留下莫莫，自己又能拿什么去要？

　　到陆祁言别墅时已经快十一点，刘叔将她送到门口就走了。她慢步走到门前，按下了门铃。

　　门很快就被保姆打开了，见到是沈沉，保姆忙将沈沉迎进了屋子，替她接过手提包后，又亲切地说：“沈小姐，先生在二楼以前你住的那间客房等你，他说如果你来了直接上去就行。”

　　沈沉点头，“谢谢。”

　　别墅里的摆设跟五年前一模一样，也许是日常维护的好，里面的家具看上去好像是新的。

　　沈沉顺着大理石扶梯上楼，走到了保姆说的那个房间。而在房间门口还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

　　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灯光流泻出来。她轻轻敲了门，里面的人淡淡回应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沈沉一眼就看见了大床旁边靠着单人沙发坐着的陆祁言。然后将目光移向床上。

　　见到莫莫，沈沉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她急切地上前走到床边蹲下。看着莫莫熟睡的脸庞，她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一样。

　　这两天的担忧和焦急，在这一刻才真正彻底的解脱。

　　莫莫现在睡得正香，她也不忍心去将他叫醒。抬手摸了摸莫莫的头发，再轻轻地滑到脸颊，触摸着那柔软细腻的肌肤，她在心中说：“莫莫，妈妈来晚了。”

　　陆祁言就在一旁看着她，面无情绪。昏暗的灯光下，让他更显得阴鸷沉冷。

　　许久，他起身对着沈沉道：“莫莫有专职月嫂照顾，我在卧室里等你。”

　　说完就走了出去。

　　沈沉没有回头，只能听到拖鞋在地板上摩擦出的细微声响。

　　与莫莫依偎了一会儿，她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关于莫莫，她与陆祁言之间终究有个了断。

　　陆祁言的卧室一如以往，冷色调的灯光，黑灰的大理石墙面，就连床上用品也是深蓝色。

　　沈沉进门的时候陆祁言已经洗完澡了，他此刻穿着单薄的浴袍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喝着他典藏的红酒。

　　沈沉走到他身后，看着那健朗的后背，然后鼓足勇气说：“我想和你谈谈莫莫的事。”

　　陆祁言没有回答，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

　　沈沉继续说：“明天早上，我想带莫莫回T市。”

　　陆祁言微微回头，用余光扫了沈沉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这个问题沈沉心里有答案。

　　如果可能，陆祁言不会带莫莫回A市。

　　可即便不能，她也必须要这么做：“这次的事，我很感谢你能出手帮忙。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但是莫莫我必须带走。”

　　“为什么？”

　　“我接我的孩子回家，还需要为什么吗？”

　　“接你的孩子回家？”

　　“是！”

　　“如果我说不呢？”陆祁言的语气不是试探，而是十足的威胁。

　　沈沉毫不犹豫地回答：“莫莫从一出生就是我一手带大，而且他跟你从来没有见过面，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他的父亲。”

　　“等他明天醒了，我会告诉他。”

　　“是，你可以告诉他。但即便你是他的父亲，但身为父亲的你，这四年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在法律上，莫莫的抚养权也不可能在你手上。”

　　陆祁言似乎被沈沉这番话激怒了，他放下红酒杯猛然起身走到沈沉面前，眸色阴冷：“你说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试问你给过我机会吗？五年前你怀着莫莫不辞而别，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说在法律上我没有莫莫的抚养权？但你应该知道抚养孩子的要求，难道你忘了莫莫才经历过什么？”

　　“陆祁言！”

　　许是酒精作祟，他的情绪也没有丝毫收敛。冷锐的目光直视沈沉，然后步步逼近：“我知道你不想莫莫留下来是因为你恨我，你恨我当初把所有的责任推在你身上。可你既然恨我，为什么不听你妈的话，将孩子拿掉？那样你还能嫁个好人，不用让别人知道你是未婚先孕的不是吗？这些年在和家听到的流言蜚语有几句是入得了耳的？”

　　面对陆祁言那怒意横腾的样子，她突然就笑出了声来：“你说的那些都没错，我是恨你，恨你每次都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把我推到谷底，恨你明明不爱我却还要假装很深情的样子，我更恨你让我怀上莫莫。”

　　“可你仍旧生下了莫莫不是吗？”

　　那感觉好像在说，你恨我，可你还是把我的孩子生了下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沈沉很意外陆祁言会说出这样的话，讽刺，而又不可反驳。以致于她大脑里只有一句话，带莫莫走。

　　慢慢地转身，动作轻微的生怕被陆祁言发现。

　　见沈沉要走，陆祁言大步上前把人拉住：“你要去哪里！”

　　“啪！”

　　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陆祁言偏着头，左脸颊微微泛红，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燃烧着他的大脑神经。

　　沈沉红着眼看着陆祁言，刚才给陆祁言的那一巴掌她的手同样也很疼，甚至还有些轻微地颤抖。

　　记忆中她跟陆祁言从来没有这样正面有过冲突，即便有争执那也是用语言点到为止，如今这般，还是第一次。

　　可情绪一旦外放，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陆祁言也正在气头上，沈沉这一巴掌下去似乎将他最后的忍耐也磨没了。他大步上前，双手按着沈沉的肩头将她用力地推至墙边。大理石的壁面光滑而又坚硬，沈沉的背部传来一阵钝痛。而后又是陆祁言突如其来的啃咬。

　　他咬得很用力，仿佛要将他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沈沉只觉得嘴唇很痛，淡淡的血腥味在齿唇纠缠间弥漫开来。

　　她没有反抗，任由陆祁言予取予求。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陆祁言觉得自己这行为显得很卑劣。

　　停下所有的动作，额头贴着对方的额头，他想安慰，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

　　沈沉偏着头看着屋子里的某个角落，语气异常冷静，“你说得对，我恨你，可我还是把莫莫生下来了。只是你根本就不会知道，当我发现自己怀了你的孩子的时候，我唯一想到的是去把孩子拿掉。因为我们之间的合作结束了，我怎么可以怀上你的孩子。可我坐在医院的手术室外看着别人说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时候，我真的很不忍心……因为这不是你陆祁言的孩子，他也是我的孩子。哪怕是看到你那则声明，我依然觉得这和孩子是无关的。因为你是你，他是他。”

　　如同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

　　“他让我有了希望，让我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他开口叫我妈妈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不管未来的日子再辛苦，只要莫莫能健康长大，我愿意付出一切。”

　　“沈沉……”陆祁言手上的力量微有减轻，却没再说下去。

　　高大的身影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沈沉看了陆祁言一眼，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才害的莫莫被人绑架，是我不该相信别人。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没有照顾好莫莫，不配做一个母亲，哪怕我对莫莫说一千次一万次对不起，都无法弥补他受到的伤害。可是陆祁言你知道吗，我宁愿经历那些事的是我。”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乞求着说出来的。

　　凝视着她的背影，同样的角度，他明显觉得她比五年前纤瘦了许多。

　　他此刻很清醒，却没有了理智。

　　将莫莫带回来，是为了让沈沉自己主动回到A市。莫莫他不可能放弃，沈沉更不可能。

　　只是沈沉的原谅在他而言，也成了一种不可能的东西。

　　放开沈沉的手，他说：“我为刚才言辞过激感到抱歉，但如果就因为我们之间的矛盾，让莫莫成长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这对他而言又公平吗？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也知道你如果要给莫莫优质的生活并不难，可你真能知道莫莫想要的是什么吗？”

　　沈沉靠着墙，静默着。莫莫想要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陆祁言继续说：“当初骗你说不会怀孕，是因为我曾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也做好了当一个父亲的打算。我承认将所有的责任推给你的作为是很自私，但……”

　　沈沉打断他：“我们谈论的是莫莫，过去的那些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将垂下的碎发拢到耳后：“我们两个人的事，以后都请不要再牵涉到莫莫身上。可既然我们都不肯放手，那最终的选择，就让莫莫来做决定。”

　　陆祁言的反应也是很快，如果眼下让莫莫做决定，不用猜都知道结局，所以他同样也有要求：“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不管莫莫是跟你还是跟我，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沈沉犹豫着，恰在此时，陆祁言放在一旁沙发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陆祁言看了眼手机，是谭风打来的。而谭风会这么晚打电话来，肯定也是有很紧急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接听。

　　沈沉自顾地往门外走。

　　“陆总，我们找到孟安霖了。”电话里的谭风说。

　　“找到孟安霖了？”陆祁言故意提高了音。

　　走在门口的沈沉倏然顿住脚步，回头望着陆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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