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神色一僵，迎上莫莫充满希冀的目光，她只能笑着为莫莫解释：“他是大人了，不需要鼓励。”

　　莫莫嘟嘴哦了声，斜眼瞄着陆祁言，他小心翼翼地继续说：“可是妈妈，我觉得爸爸看上去好像很委屈的样子，你刚才是不是欺负爸爸了……”

　　沈沉哑口无言。

　　莫莫见势不对，忙冲沈沉甜甜一笑生怕她生气，吧唧着嘴想了想，他指挥着沈沉身后的男人：“爸爸，我口渴了，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陆祁言看了沈沉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房间里仅剩下莫莫和沈沉母子两人。

　　“妈妈，你过来。”莫莫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

　　沈沉倾身附耳在莫莫枕头边，“莫莫想要对妈妈说什么？”

　　“你刚才对爸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莫莫努力把头抬起，嘴凑到沈沉耳边轻声说：“你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呀？”

　　沈沉微愣，她没想到莫莫竟然会故意装睡来偷听自己和陆祁言讲话，更令她意外的是，莫莫会主动支开陆祁言留下自己坦白。

　　莫莫很懂事，这是她以及秦蕤共同认可的一个事实。沈沉很想莫莫能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和纯粹，不要过早的明白那些大人的事理，但也许是从小就没有爸爸的缘故，莫莫比同龄人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早熟。

　　转过头近距离盯着莫莫，她说：“莫莫还小，等莫莫长大就会明白的。”

　　“妈妈每次都这样说，但如果我长大了妈妈还生爸爸的气，那该怎么办？”莫莫有些委屈：“妈妈不在的这几天都是爸爸在照顾我，他陪我睡觉，陪我玩游戏，还陪我出去散步……我不喜欢奶奶，爸爸就把我接回家里不去上班也要陪我。”

　　“莫莫……”

　　莫莫越说越难过，眼里水汪汪的，“为什么我有了妈妈就不能有爸爸，有爸爸却不能有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陪着，而我不能？”

　　“事情不是莫莫想的那样，妈妈只是……”欲说的话不知从何处开口，大人复杂的世界孩子不会明白，他只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爸爸妈妈。

　　沈沉又何尝不希望能给莫莫这样一个家庭？

　　她希望有个爱她的男人，有个疼孩子的父亲，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哪怕是生活过的很拮据她也愿意。

　　那天与秦蕤分开回家的路上她还在想，也许秦蕤说的是对的，陆祁言舍得放弃那些来换得这场婚姻，是真的出于对自己和莫莫的爱的缘故。她可以和陆祁言好好谈谈，哪怕是为了莫莫。

　　而后发生的事令她措手不及。

　　也再不敢对那个人抱有任何希望了。

　　就像佷多年前在安霖酒吧外面说的那句话，“陆祁言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不能信任便不能寄托。

　　很早以前就看穿的事实，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了呢？

　　将头放在枕头上，沈沉与莫莫对视着：“妈妈也想给莫莫一个家，有个很爱很爱莫莫的爸爸，可以接送莫莫去幼儿园，可以带着莫莫去外面玩，可以教莫莫写作业……但是……妈妈很没用，没办法给到莫莫这些，因为妈妈……做不到……”

　　眼里有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枕头上。

　　“妈妈不要哭，有我在的，我会保护妈妈，不会让爸爸再欺负你的。”莫莫想要抬手帮妈妈擦掉眼泪，手稍微往上一抬皮肤就有种被撕裂的疼，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他只能皱眉忍着不吭一声。

　　孩子的反应当母亲的怎会看不出来，莫莫越是这样她就越痛苦。长长地吸了口气，她握着莫莫刚才挪动了的那只手，温柔地说：“妈妈哪里需要莫莫的保护呢？应该是妈妈保护莫莫才对，因为莫莫是妈妈的一切啊……”

　　莫莫把身子艰难地往沈沉身上挪动，额头紧紧地贴着沈沉的下巴，目光却落在门口那个人的身上。

　　陆祁言端着温开水站在门口，虽然沈沉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她的话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

　　他知道沈沉说的做不到的意思是指的什么。

　　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就连莫莫的存在也是他当初骗她才有的。在沈沉而言，陆祁言就是个彻头彻尾，且不值得原谅的骗子。

　　手里的杯子重了几分，脚下好像有千斤束缚，让他挪不开半步。

　　隔着沈沉与莫莫四目相对，他甚至能感受到莫莫眼里的埋怨。

　　黯然垂下头，陆祁言转身走了出去。

　　“爸爸，我要喝水。”莫莫探出头来对即将步出去的陆祁言大声喊道。

　　陆祁言背影一僵，他慢慢转过身看向莫莫，沈沉已经站直身在整理脸上的泪痕了。

　　端着水杯走到病床边，他弯腰将吸管放进莫莫嘴里，莫莫抿着吸管大口大口的喝着，想来是真的渴了。抬头看沈沉，对方的视线全落在莫莫身上，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陆祁言也在此刻才发现，沈沉脸上的皮肤有些泛红，有点像暴晒过后留下的痕迹。

　　水杯里的水莫莫喝掉了一半才解渴，松开吸管偏过头问陆祁言：“爸爸，我可以和妈妈住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

　　“是以后哦。”莫莫很认真地说。

　　陆祁言明白莫莫这话里的意思：他选择跟沈沉。

　　而今他什么也不敢求了，上次的事让他差点就永远的失去了那个人，莫莫伤成这样他同样也有过错。如果放手能让他们都平平安安的，他甘愿。

　　“如果这是莫莫的选择，爸爸……答应你。”他的声音很沙哑，带有几分隐忍的痛苦，听得人格外得难受。

　　莫莫满意地点头。

　　季呈延等了很久也没见到沈沉回去，出于关心特意上来看看，顺便探望一下莫莫。他到病房门口敲门，陆祁言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

　　“先生，你是不是好几天没睡觉了？”季呈延见到陆祁言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问：“沈沉在你这里吗？”

　　陆祁言眼里有一抹寒意，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占有欲。一个陌生男人突然来找沈沉，他心里自然不乐意。

　　哪怕他现在心灰意冷。

　　季呈延意识到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忙解释说：“是这样的，我是沈小姐的主治医生，马上就要下班了，特意来叮嘱她两句，顺便来看看莫莫，看完了我马上就走。”

　　陆祁言看了眼对方身上的白大褂和医师工作证，这才侧过身让他进来。

　　季呈延也毫不客气地径直往病房走，他瞧见沈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护士还在等着给你输液，什么时候下去？”

　　沈沉看了他一眼：“我再等会儿。”

　　季呈延点头嗯了声，目光落在趴着的莫莫身上，他不顾陆祁言那冷漠的眼神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给莫莫打招呼：“哈喽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是季叔叔。”莫莫亲昵地回应。

　　沈沉疑道：“莫莫怎么知道他是季叔叔？”

　　季呈延抢先接过话题：“当然是我告诉他的了。”想起莫莫身上的伤，季呈延掀开病服看了一眼，舒展的眉头轻轻皱起：“背上现在还疼吗？”

　　“一点点。”莫莫想了一会儿，又说：“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季呈延宽慰他：“当然啦，伤口会慢慢好起来嘛，好了之后就不会再疼，这样莫莫又可以和妞妞在一起玩了。”

　　提到妞妞莫莫就来了兴趣：“那我可以每天都看到妞妞吗？”

　　季呈延点头。

　　得此答案莫莫开心的不得了。他转过头看向陆祁言和沈沉，“爸爸妈妈，我可以每天看到狗狗了哦。”

　　陆祁言很久没看到莫莫笑的这么开心了，心头终于有一股暖流慢慢渗入，下意识地看向沈沉，那股暖流又缓缓消失在了某个角落。

　　季呈延后面还有病人，只呆了几分钟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沈沉一定要记得回去输消炎液。

　　沈沉打算等莫莫再睡着了才回去，所以一直守在莫莫身边，对陆祁言也权当做没有看见。

　　陆祁言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留在他们母子身边打扰，就在外面房间的沙发上坐着，安安静静地等沈沉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面已经没了动静，陆祁言担心沈沉他们，于是推开门去看。

　　沈沉已经趴在病床上睡着了，莫莫也早已进入了梦乡。

　　他轻轻地走到沈沉身旁，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认真仔细地去看她。深情地凝视她熟睡的脸庞，眼里满是疼惜。

　　几天不见，她比之前瘦了很多。

　　外面的电话声响起，陆祁言慌忙转身走了出去，生怕铃声吵醒了他们。

　　“祁言，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现在给你做。”陈婉在电话里说。

　　陆祁言说：“尽量清淡一些，里面不要放酱油之类的东西，莫莫身上有伤。另外饭菜多带一份。”

　　“多带一份？”陈婉疑道：“还有别人吗？”

　　“沉沉回来了。”

　　“什…什么？”陈婉第一反应是关心陆祁言：“儿子，你没事吧？”

　　“沉沉的碗筷阿姨知道在哪个位置，你直接交代给她就行了。尽量快一点。”

　　陆祁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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