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爱情,没有背叛和猜忌,不能全给,则宁愿没有。
《故老时光里》终于开播,那一日,恰逢严凉的生日。
严凉很少让人来家里,但这一次,还是邀请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因为顾一兮说,做一桌菜两人吃太浪费。
唐一隽也在其中,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把时亦欢一起带来了。
众人一见,纷纷开始起哄。
说来也是,最近娱乐圈最大的话题,莫过于重返荧幕的时亦欢和导演唐一隽走到了一起。网上议论纷纷,因为正好是电视剧开播,有不良言论指出,两人是想为新剧炒作。
但绯闻归绯闻,眼下两人一同出现,朋友之间还是乐见其成的。
很多人都知道时亦欢喜欢了严凉很多年,曾以为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但眼下看严凉漠不关心,时亦欢也是落落大方,便也没有人过问了。
厨房里,赵七七帮着顾一兮忙活,小声问她:“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
顾一兮一瞥赵七七的肚子,道:“我提倡晚婚晚育。”
赵七七大笑,道:“一兮,我发现,你自从和严凉谈恋爱以来,都学会和人开玩笑了。”
顾一兮道:“嗯,恋爱使人进步。”
正说着,顾婴推开厨房门跑了进来:“妈妈,我邀请了纪叔叔过来。”因为察觉到顾一兮明显的不悦,顾婴没有再管纪唯叫爸爸。
顾一兮一惊,道:“婴儿,今天是严叔叔的生日,你有和他商量过吗?”
顾婴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七七阿姨可以来,为什么纪叔叔不能来?”
顾一兮没有办法和他解释复杂的问题,只好揉揉他的脑袋,道:“没事,你出去玩吧。”
顾婴一走,赵七七十分八卦地问道:“纪叔叔是谁啊?严凉的情敌?”
顾一兮道:“是情敌,不过,是六年前的。”
赵七七吸了口气:“顾大编,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们有这么丰富的前史啊。快说来听听,指不定下一个剧本就有了……”
顾一兮往赵七七嘴里塞了一块火腿:“政策限制,这个剧本过不了审。”
她这么一说,赵七七更有兴趣了:“快跟我说说嘛!好好奇的!”
顾一兮道:“你有这个好奇心啊,还不如好好想想现在的剧本,男女主角初遇那场戏导演不是说不好吗,策划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话题被成功地带了过去,赵七七作为一个敬业的策划人员,十分头痛地开始抓耳挠腮。
张阿姨把纪唯带进来的时候,严凉微微不快,但在众人面前,还是大度地介绍道:“纪唯,纪律师。”
纪唯笑着递上一个盒子:“严总,这是送您的礼物。”
听两人的对话,并不熟稔,在座的都有些诧异,若是朋友,这样的场合不该这么生疏;若不是朋友,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
严凉拿过盒子,打开条缝隙一看,当即变了脸色。好在有盒子做遮挡,这一瞬间的失态,谁也没有看见。
他拿着盒子,对朋友们说了声抱歉,便往楼上书房走去。
纪唯随后跟上。
到了书房,关了房门,严凉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纸,用打火机点燃。
纪唯笑道:“严总这么紧张,怕顾一兮看到?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她。”
严凉微微皱眉,道:“你既然知道了顾婴的身份,是准备要把他带走了?”
“是的,我等不了了。”纪唯说道,“被你们骗了那么久,这笔账,我会讨回来的。”
严凉嘲讽道:“纪先生现在自以为有了强硬的后台,已经可以明人不说暗话了。”
纪唯道:“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严凉,那么多事情,总该有个了结。”
严凉笑起来:“纪先生,你真的很无聊。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你真想要个答案,应该去问严敬。”
纪唯道:“质问一个垂死的人有什么意思?在他死前,让他亲眼看着严家倒下,那才有意思。”
严凉收起笑,冷冷地说道:“你就是个疯子。”
“是啊。”纪唯低低说道,“为了这件事情,我连她都失去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严凉注视着纪唯,年纪不大的人,脑后竟然已经有微微白发。他轻轻一叹,道:“纪唯,不管怎样,别打顾一兮的主意。我会说服她,让顾婴回到你身边。”
看纪唯露出一丝不屑的眼神,严凉又道:“这也是夏语冰的希望。”
听到夏语冰的名字,纪唯的神色微微柔和了下来。
“夏语冰生前,最疼顾一兮,一定不会希望,她变成第二个夏语冰。”
他们之间的事情,不应该再牵扯上无辜的人。
“她那里,一直藏着本夏语冰的日记本,从头到尾,写的都是和你有关的事情。”
看着纪唯触动的表情,严凉知道,自己说动他了。
楼下,顾一兮已经做好一桌菜,和赵七七一起端出去,刚布好碗筷,就见严凉和纪唯从楼上下来。
两人面色平平,看不出有什么事情,但顾一兮心里隐隐不安。
纪唯看到顾婴就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笑道:“我看看重了没有。”
顾婴搂着纪唯的脖子:“重了!妈妈说她都抱不动我了!”
严凉坐下后,拉着顾一兮的手坐在她身边,顾婴乖乖往顾一兮旁边一蹭。而纪唯,好巧不巧地,坐在了顾婴边上。
《故老时光里》首播开始,众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一桌子人,喝酒的居多,刚开始还矜持,到后面就开始吵吵闹闹的。
唐一隽一喝酒就兴致高昂,直接走到严凉身边勾着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一兮是个好姑娘,赶紧把人娶了吧!”
严凉已经喝得脸色有些发白,听了唐一隽的话,竟然只顾点头。顾一兮明知道他不太清楚,可心中还是一阵感动。
这下提醒了在座的其他人,纷纷站起来向顾一兮敬酒。
顾一兮招架不住,几杯喝下去,已经有些犯晕。她往身边一看,严凉早被人拉去对面了,都找不到救场的。
她只好站起身,往洗手间躲。
顾一兮反锁上门,突然酒气上涌,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头一回喝成这样,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心里混乱地想着:不能喝了,绝对不能喝了。
她冲了好几回凉水,觉得终于清醒了些,一开门,便被一只柔软的手扶住。
“怎么喝了这么多?我扶你去休息。”
当顾一兮反应过来这人是时亦欢的时候,已经被她搀扶着走在楼梯上了,楼下一片觥筹交错,似乎也没人注意到她们。
顾一兮下意识地有些抗拒,道:“时亦欢,我自己能走。”
“得了吧,你这酒量。”时亦欢道,“睡哪间?”
顾一兮指指卧房,想着,时亦欢现在既然和唐一隽在一起,以前那些事情,也确实不必再计较。
时亦欢把她扶进去,她只觉得迷迷糊糊,困得厉害,见着床就倒了下去,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你好好休息。”时亦欢轻轻说完,关上了房门。
顾一兮一直迷迷糊糊的,明明还是这张床,明明被子上还是熟悉的味道,可怎么睡都觉得难受。她闭着眼睛头晕,睁开眼睛头又疼,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又被人吵醒了。
严凉从后面抱住她:“宝贝儿,我的礼物呢?”
听声音就知道,喝多了。
顾一兮累极了,连说话都懒,含糊道:“明天。”
“不行,今天生日,要今天。”严凉说着,蹭到她脖子边上一阵轻咬,温热的气息,搅得人没法睡觉。
顾一兮有些恼了,推了推他,道:“严凉,你快睡觉。”
这人小孩子脾气上来了,怎么说都不听,坚持道:“不,我要礼物,不给我今天就不睡觉了。唐一隽还送了我一大盒巧克力,我要吃巧克力……”
顾一兮被他烦得不行,只好坐起身,道:“在衣柜里,我过去拿。”
“我自己拿。”严凉说着,站起来走向衣柜,打开一看,中间那层格子里,放着件没见过的毛衣。
顾一兮坐在床沿,有些局促,道:“严凉,我这人挺闷的,送礼物也俗气,想不出好主意,就给你织了这个,虽然有点土,但你别不喜欢啊……”
她话没说完,严凉已经走过来,俯下身,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一兮,从来没有人给我织过毛衣,除了毛衣,别的也没有。”他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感动。
顾一兮忽然又心疼了,回抱住他,道:“以后我再给你织别的,除了毛衣,还有围巾、帽子、手套……”
“真贤惠。”严凉说着,吻住她的嘴。
很奇怪,明明几分钟前两个人都醉得不清不楚的,现在骤然都清醒了似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每一分索取,每一分喜悦。
严凉忽然关了灯,只打开光线柔柔的床头灯,轻声说道:“一兮,我们吃巧克力。”
顾一兮摇头,道:“不想吃,大半夜的,太腻了。”
她正说着,严凉已经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大盒子。
顾一兮无意间一看那盒子里的巧克力形状,惊得余下的酒意都没有了,那竟然是一盒……巧克力……春宫图。
她早该想到,唐一隽不会是个省事儿的!
严凉刚躺下,顾一兮就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头也埋在里面,裹得紧紧的。
“严凉,我很困了,想睡觉。”
严凉过去拉她的被子,哄道:“乖,我先跟你说一件事,正经事。”
“有什么正经事,要大半夜说?”
“你先看着我。”严凉稍一使力,拉开一个角,“一兮,出来我跟你说。”
顾一兮半信半疑松了被子,下一刻就被严凉抱个正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宝贝儿,我们睡前做一下成年人做的事情,好不好?”
果然……正经事呢!
顾一兮缩着肩膀伏在被子下,紧闭着双眼。严凉伸手入她怀中,触着温热细腻的肌肤,又是一阵心神动荡。他把她的头摆到自己的胸膛,低低道:“怎么还这么怕羞?”
顾一兮的脸颊触及他的胸口,感觉他滚烫如铁,她似乎也化作了水。
“严凉,晚安。”
“嗯,晚安。”
顾一兮被他搂着,睡不踏实,只觉得一边的身体都开始僵硬了,但又怕吵着他,不敢翻身。隔了许久,以为他睡着了,终于轻轻转了过去。
离开了温暖的怀抱,顿觉周身一凉。她的思路越发活跃起来,纪唯今天为什么会出现?他和严凉说了什么?他会不会……带走婴儿?
感觉严凉从身后贴了上来,顾一兮还以为是他睡着了的无意识动作,但那人双手一揽,将她再度置入怀中,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一兮,如果婴儿被纪唯带走了……”
顾一兮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眼中骤然含了泪光。她很怕这样的事情发生,非常害怕。
“严凉,你有没有办法,不让他这么做?”她的话语中带着恳求,“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严凉摸摸她的脸,一脸歉意,道:“一兮,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顾一兮急道:“如果我们结婚呢?如果婴儿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如果他自己也很爱这个家庭……”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对不起,我不是以此来要求你和我结婚。”
严凉将顾一兮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看着她,认真道:“如果我说,我同意和你结婚;如果我说,即使婴儿不在身边,我们以后也可以有自己的……”
顾一兮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道:“不可能的,严凉,没有人能代替婴儿。”
严凉刚才所流露出的些许期待,骤然瓦解,他的眸色又暗了下来,道:“那以后再说。但是一兮,你得明白,纪唯毕竟是他的生父,而你和他,终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顾一兮知道,如果纪唯确定了要带走顾婴,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但这话真正从严凉的口中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如巨石加身般的难受。
她原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希望严凉会有办法帮她,最起码,会尝试一下。但是他连尝试都没有,就料定了是这样的结局。
顾一兮突然想起之前纪唯说过的话,想起今天他们一同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纪唯对她露出的那个踌躇满志的微笑:“严凉,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纪唯手里?”
严凉抱着顾一兮的手松开了,黑暗中,她感觉到他微微的怒意,就连声音也冷下来:“一兮,一直以来就有很多人在盯着严家的财务问题,现在你也有这个疑问了?”
严凉的动作让原本捂着的被子开了个口子,冷风钻入,吸附上不着片缕的身体,顾一兮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微微转头看他,见严凉闭着眼睛,仰面躺着,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样子。
她转过身,往另一边侧着,背后露出的那一片,还是冷,但是又不好意思去扯被子。
严凉眯着眼睛,感觉到身边瑟缩着的身体,未加思索,还是靠了过去,伸手抱住她。
一夜安静无声,早晨起来,严凉看到缩在床角的顾一兮,不由得苦笑,这丫头,何至于敏感成这样?他轻轻起身,用被子把她严丝合缝地裹起来,挪到了床中央,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严凉走去窗户边上,拉开窗帘的边角一看,窗玻璃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霜。
入冬了。
严凉走去书房,坐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一看,果然,严家早年的账本,不见了。但是严凉的神情未见丝毫紧张,反而,嘴角轻轻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冷笑。
顾一兮是被一阵手机铃吵醒的,她拿起要接,再一看,发现是严凉的手机,来电显示:何薇薇。
她刚醒来,有些犯蒙,隔了几秒钟,才急急忙忙起来套了件衣服,怕对方等不及要挂断,拿着手机跑出房间去找严凉。
书房门没关,严凉听见声音,走出来一看,见顾一兮赤着脚站在那里,眉头不由得就皱了起来:“穿鞋。”
顾一兮把手机给他,道:“你的电话。”
“知道了。”严凉拿过手机,“去穿鞋。”
严凉跟着顾一兮回房间,一边接电话,一边看顾一兮换衣服。
“薇薇,什么事?”
何薇薇道:“我提醒你一下,刘梓心和李松鹤又勾结到一起去了,他们六年前没有成事,这次一定会更加不择手段。”
严凉道:“我知道,他们连我身世的老底都挖出来了。”
顾一兮上衣脱了一半,又放了下来,转过身见严凉正看着自己,走过去将他强行转身,推出门外,关门,上锁。
严凉哑然失笑。
何薇薇道:“严凉,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严凉道:“不好意思。薇薇,谢谢你提醒,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连本带利要回来。”
何薇薇道:“你还跟那个小编剧在一起?”
严凉一愣,压低了声音:“嗯。”
“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但是严凉,有夏语冰的前车之鉴,如果你要保护她,就别让她牵扯进来。”
严凉捏着手机,看着眼前的房门,倏然打开了。
顾一兮换了件浅色的毛衣,很难得地,穿了条小短裙子。她见严凉还在打电话,默默退了回去,对着镜子开始梳头。
严凉看着她,不自觉地连声音都柔下来:“不会的。”
何薇薇笑起来,道:“严凉你完了,说到她,连声音都变了。”
严凉低笑:“挂了。”
他其实,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具体要怎么做,还是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告诉她自己遇上麻烦了?不行,以她的性子又要乱想。让她暂时离开?他有些不舍。
顾一兮听他和何薇薇讲电话那么温柔,手下不由得一紧,拉下来根头发。她抿了抿唇,把头发尽数绑起来,扎了个马尾。
严凉收了手机,走到顾一兮身后,道:“今天穿得这么年轻?”
顾一兮有些气闷,没搭理他。
严凉笑笑:“长脾气了?”
顾一兮对着镜子抹唇膏,道:“七七约我去逛街。”
“我陪你们一起去。”
顾一兮有些惊讶,这个男人要陪两个女人一起逛街?
严凉道:“好像还没有陪你买过东西,我可以负责拎包和埋单。”
顾一兮道:“严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暂时还没有。”严凉说完,低下头,压住她擦了橙色口红的唇,轻声呢喃,“这颜色好看,上回就想吃。”
变态!
顾一兮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照照镜子,唇膏确实被吃得差不多了,她干脆拿纸巾全擦了,拎上包往外走。
两人坐电梯下去,顾一兮看到严凉嘴上的唇膏,本来不想管他,但看着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滑稽模样,还是在电梯到达前,好心地踮起脚给他擦。
严凉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顾一兮抓住他的手,紧张道:“有监控。”
严凉还是不放手,道:“我就是抱抱你,又没干吗。”
顾一兮给他擦干净了嘴巴,电梯叮的一声响,门开了。
正在楼下等着顾一兮的赵七七,夸张地一手遮住眼睛,大叫:“太香艳了!你们连一秒钟都难分难舍的吗?”
严凉道:“看样子你老公让你不太满意。”
赵七七瞪眼睛,道:“严总看上去心情很好啊!”
严凉还要说什么,被顾一兮在手臂上重重捏了一下。
有了见面时的这一段,赵七七在刷严凉的卡时毫不手软,买什么东西都和顾一兮两人各一份。
转眼间,严凉已经拎了满手的购物袋。
顾一兮一开始无所谓,后来稍加劝止,到现在,看严凉的眼神已经带着些歉意,道:“会不会太重?我帮你拿……”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赵七七挽过手,拉着去看前面的一条裙子。
顾一兮道:“七七,差不多了。”
赵七七道:“一兮,你都说了他头一回陪你逛街,这么难得的机会千万不要浪费。看看这条怎么样?”
顾一兮正要说话,手机响起来,是纪唯。
她一接起来,纪唯就说了一句话:“婴儿我带走了。”
顾一兮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纪唯道,“不用想任何法子,你没有办法的,严凉一早就知道,不也没有办法?”
“他一早就知道?”
纪唯道:“原来他没有跟你说起过。”
顾一兮脑子一片混乱,道:“纪唯,不管怎么说,我们以前也算是朋友,婴儿的事情,我们见面谈好不好?”
“没有这个必要了,所有程序我都已经走完,你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顾一兮,婴儿以后在我身边,会过得很好,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顾一兮慌乱不已,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低低问道:“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纪唯道,“严凉没告诉你,他书房里的账本不见了吗?”
顾一兮的心彻底冷了下来,问道:“他怀疑我?”
纪唯挂断了电话,顾一兮再打,打不通。
而与此同时,严凉收到一条短信:“我刚给顾一兮下了一剂猛药,下面看你的了。如果她再和你走这么近,我不确保会发生什么事情。”
严凉知道顾一兮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更不能让她牵扯进当年的事情。即便纪唯念着夏语冰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刘梓心和李松鹤那边,他一点都不敢保证。
她此刻就在前面离自己不远的商场里,但是这几步之遥的距离,严凉走得身心俱疲。
他终于看到顾一兮,失魂落魄地站在商场门口的角落里,赵七七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
严凉走过去,道:“赵七七,你先走。”
赵七七看看顾一兮,见她没有反对的样子,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接了个电话,突然就这样了,你好好跟她说。”
赵七七走后,严凉牵着顾一兮的手,道:“我们去车里说。”
顾一兮挣脱了他的手。
他们一前一后上车,严凉关上车门,拉下车窗,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后道:“说吧。”
顾一兮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指指后座上刚买的那些东西,道:“这些,算是分手礼物?”
严凉怔住,他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只是突然想给她买东西,无论什么,越多越好。
他还在思索着要说什么的时候,顾一兮继续道:“是啊,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怀有目的的。以顾婴为诱饵,吸引你的注意,然后以顾婴的绑架案子来试探你的态度,杀青宴的奋不顾身相救,是为了赢得你的信任。最终的结果,你看到了,就是为了那个账本!严凉,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严凉深深吸了口烟,他知道她一派胡言,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却也正中他的下怀。
“无所谓,”严凉道,“那本账本是假的。”
“你就只会想这种事情吗?”顾一兮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大声质问,“严凉,这些年,你是否有为夏语冰的死而内疚?哪怕只有一天?”
严凉掐了烟,冷着声道:“我不记得了。”他转过头来看着顾一兮,“不要总是把问题往夏语冰身上扯,你是你,她是她!”
顾一兮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爱过我吗?”
严凉心中蓦地一紧。
“爱。”他声音低沉,回答得毫不犹豫,“可是一兮,我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你知道的,我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严凉想说的是,他对自己的未来无法预知,所以害怕会照顾不到她。但顾一兮打断他,道:“所以你每时每刻,对每一个人,都不信任,是不是?”
严凉难受地叫她的名字:“一兮……”
顾一兮哭道:“严凉,我爱你,但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完了。我想要的爱情,没有背叛和猜忌,不能全给,则宁愿没有。”
她从未说过爱他,不管是在日常生活中触及心尖的时候,或者是夜晚的情深意浓之时,她都没有说过这个字眼。严凉从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她以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他后悔了,后悔昨天和纪唯达成的那种共识,后悔起了让顾一兮暂时离开的想法。凭什么她的女人,不能在他的身边,受他的保护?
但是……想到夏语冰,他又不能不害怕。
现在,他也已经来不及后悔了。顾一兮飞快地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严凉下意识要去追,但手一碰到车门,就制止住了自己。他看着后视镜中飞快往后跑的身影,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直到顾一兮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消失,他重重地靠上椅背,再次点了根烟。
顾一兮跑到路口,打了辆车,一上去,司机问她去哪里,她半天回答不上来。
司机见她哭得厉害,劝道:“姑娘,你要不还是下车?”
顾一兮慌乱不已,想着最重要的,还是去找顾婴。
她说了纪唯家的地址。
到了地方,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一脸纳闷地看着顾一兮,问:“小姐,什么事?”
顾一兮问道:“纪唯在吗?”
那人摇摇头,道:“那人是之前住在这里的吧?早就搬走了。”
顾一兮抱着一丝希望,问:“您有他的联系地址吗?”
“那我怎么可能有?你想想别的办法吧。”年轻人说完,关上了门。
顾一兮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她打了学校的电话,老师说今天张阿姨前脚刚把顾婴送到学校,他爸爸就来把他接走了,连转学手续都办了。顾一兮问及他转到了什么学校,老师又说不知道。
她开始一遍遍打纪唯的电话,但是怎么也打不通,电话里一次次传来提示音,对方已关机。
顾一兮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比六年前带着顾婴离开母亲,更为绝望。
她在楼道里坐着,直到夜幕来临,浑身冰冷。
她走出大楼,走到外面的街道上,觉得自己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
在夜风中游荡了一阵,她听到手机响,是赵七七。
她试了试嗓音,接起来,道:“七七,你给我放个假吧。”
赵七七关心道:“一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一兮道:“我想回家。”
“回家?”
对,回家。
顾一兮挂了电话,随手拦了辆出租车,道:“去机场。”
飞机在凌晨的时候降落到S城,旅客不多,候车区井然有序。
顾一兮只拿了只随身的包,一身疲惫,出了机场才发现,外面楼宇林立,灯火繁盛。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这座位于南方的大城市,比记忆中的还要繁华。
司机送她到家楼下,她下了车,站在门口,看着那道楼底下的玻璃门,却止步不前了。现在是凌晨四点,她不想吵醒妈妈,便随意找了个地方,把包往地上一放,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小区,安静得一个人都没有,忽然冒出声音,是翻垃圾桶的猫,看到顾一兮,戒备地弓起了背。
顾一兮靠着金属栏杆,闭上了眼睛,恍恍惚惚的,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在外多年,走过很多城市,搬过很多次家,可经常一觉睡醒的时候,睁眼看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错以为还躺在自己家里的小床上,下一刻,妈妈就会进来叫她起床吃早餐。
那样的暖意,总是稍纵即逝。可类似的场景幻想多了,也就成了习惯。所以当这一日的阳光升起,她在腰酸背痛中支起身体,看到面前站着的妈妈时,觉得太不真切。
顾妈妈换上了轻便的衣裤,准备像往常一样出门锻炼,一下楼,就看到石阶上坐着个女孩。她本想绕过去,但那女孩就在这时候醒了过来,揉了揉头发,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眉眼虽说长开了,但是和六年前,还是很像很像的。顾妈妈都没有做好准备,突然就掉眼泪了。
顾一兮慌忙站起来,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妈……”
“你坐在这里干吗?回来了也不上去!”顾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把顾一兮往里面推,“也不多穿点衣服,这么冷的天,要感冒了!”
她这么一说,顾一兮确实觉得有些头晕,喉咙也干涩。但一进家里,顾妈妈就给她套了件厚外套,身上一暖,看着妈妈给她忙前忙后泡热水袋煮姜汤,有什么不舒服,也都忘在脑后了。
六年前顾妈妈严厉的话语声声在耳,顾一兮原本以为,回到家里,会面临她的质问、责备。但是没有,好像这六年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她还是那个在念书的小顾一兮,每每回到家里,妈妈都会跟她唠叨很多话。
不多久,顾妈妈给她端了碗姜汤出来,叮嘱道:“赶紧喝完,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顾一兮答应一声,接过碗,怕烫,小口小口地喝。
顾妈妈见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小孩子呢?”
顾一兮吹着碗口,声音有些发颤:“他亲生父亲带走了。”
顾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松了口气,道:“这样最好。你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听出顾妈妈话语中的期待,顾一兮愣了愣。
她是仓促之间回来的,A城那边什么都没收拾,肯定还得回去。不过好在她的职业无需坐班,在哪里生活,区别并不大。
她点点头,道:“不走了。妈,流觞园的居住权拿回来了,你有空过去看看。最近有些地方在修葺,等天气暖和些,我找人去打扫一下。”
本以为妈妈会惊得合不拢嘴,但她只是笑笑,道:“知道了,小梁都跟我讲了。”
顾一兮一惊,追问:“小梁?”
“是啊,梁家人嘛。”说到这个人,顾妈妈的目光中盛满了赞赏,“你爷爷当年眼光真好,小伙子人真不错,以后有他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顾一兮知道她是误会了,梁景衍只说了自己是梁家的人,顾妈妈误以为他就是当初和顾一兮定娃娃亲的人。
“妈,他不是……”
顾妈妈道:“好好好,我知道,他还在追求你嘛。女孩子家是该矜持点,但妈觉得,那孩子还是很不错的,比你年长几岁,性子也沉稳。”
顾一兮知道眼下难以解释,错开话题,道:“我先去洗澡。”
她一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刚才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决堤。
六年来,这里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床单被套,一样的书橱桌椅,就连床头的娃娃,都是同样的摆放姿势。
她从衣柜里找到了小时候的浴巾,冲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正听到手机在响,顾一兮拿起一看,竟然是梁景衍。
“喂,景衍?”
梁景衍一听她的声音,关切道:“感冒了?”
“嗯……有一点。”
梁景衍道:“我是想跟你说,园子修得差不多了,暖气不太方便,但是装了空调,可以住人了。”
顾一兮瓮着声道:“谢谢。”
梁景衍笑道:“应该的,谁叫你往我账上打了那么多钱。什么时候回S城来看看?”
顾一兮道:“我今天刚到。”
梁景衍问道:“一个人?”
“一个人。”
“那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顾一兮想了想,道:“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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