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溪走了。
乔穆景在原地静默了许久后,迈开步子,朝余曼遥面前。
她还在出神,他脱下外套,甩到沙发上,重重捏了聂眉心,秦芷溪这出戏,打的他措手不及也烦躁至极。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末了又不敢,僵硬地收了回去。
“饿了吗?先吃饭好不好?”他声音暗哑了几分。
余曼遥从他的语气中嗅到了浓重的不安、焦虑。
乔穆景在她的印象中,永远是静如止水的存在,即便天塌下来,他也会从容地将天给顶回去,能让他这么无力的……究竟是什么?
余曼遥想知道,但又不敢去想。
“好。”她点了点头。
出人意料的镇定。
这间办公室比他在“原素”的那间还要大上一倍。
餐桌很长,恐怕能容得下二十个人同时用餐,很奢侈,就连餐布都是刺绣的。
余曼遥坐下,看了眼桌子上的菜,松鼠鳜鱼、清炒虾仁、肉末茄子……
是S城菜系,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仁到嘴里,味同嚼蜡,不是菜的口味不好,是她没心思。
乔穆景将靠近自己那处的装着荷包蛋的容器掀开,摆到她面前,眸色略有迟疑,还是缓缓问出口
“秦芷溪的话……你听见了多少?”
他终于有勇气挑起正题了,余曼遥嘴里有点苦涩,唇边的笑容亦是如此,她放下筷子,看着他,答道
“几乎全部。”
余曼遥呼了口气,补充了完整细节。
“我在楼下的时候,恰好碰见她,她眼睛看不见,找我问路,是我带他进来的,我不知道她要来找的人……是你。”
“你和她一起来的,那戴璐为什么只在楼下看见了她一人?”乔穆景问
余曼遥答道“她问完路后,说自己有点胃疼,拜托我去帮她买点胃药。”
她扬起下颚,遥遥指了一下自己扔在某处的药袋,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乔穆景的手顿在了装着荷包蛋的容器边沿上,神情怔凝严肃,下巴和嘴唇绷的很紧。
“她刚刚在胡言乱语,别信。”
余曼遥听完他这话,余曼遥顿时犹如遁入失望的冰窟里,浑身凉透了。
原来,这就是她刚刚还在期待着的,他给出的解释吗?
余曼遥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我不是傻子,不会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不过,乔穆景,我还是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最近我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了一个类似版本的流言,他们都说你和秦芷然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而你带人亲自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告诉我,这根本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对吧?”
她郑重地追问了这个问题,这才是她目前最关心的。
乔穆景听完她的问题后,眸子别有深意,情绪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大脑陷入他从未经历过的两难的挣扎泥泞。
“这件事……我曾做出过承诺,现在,我并不能否认它。”
这句话,他说的沉重艰难,如鲠在喉的滋味煎熬地他几乎无法喘息。
但余曼遥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这话的表面意思冲击的理智全无,彻底崩溃。
“不否认?”
“不否认的意思就是,你承认了,对吗?”
她坐不住了,鼻头顿时就发酸了,就连说的话都是颤颤巍巍的,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原本认定的世界,在自己耳边彻底崩塌。
犹如利剑刺喉,乔穆景品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他慌乱地起身,双手握着她瘦削的肩膀。
“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思虑周全,曼遥,再给我一次机会。”
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尤其是乔穆景,一路走来,牵绊他的太多,也就导致需要他考虑的更多,没有做好万全的胜算,便回到这里,他心里对她很愧疚。
“你信我!半个月后,我们举行婚礼,那时我会向你坦白一切。”
他郑重地许下诺言。这一次,就算……会把她瞧不起,他也会在那时候将自己黑暗肮脏的一面,完完全全地坦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来京城之前,你和我约定的时间可是一周啊。”
不是她绝情,她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乔穆景从未如此无力过,他的手滑下,目色凝重压抑。
“出了点意外,是我盲目自信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信其他人的话,我只相信你的话。”
“你既然已经给了我答案,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告诉你,乔穆景,这件事,姑奶奶我接受不了,也忍受不了!”
余曼遥又气又愤,眼尾酸涩的难受,给谁知道自己老公曾经跟别的女人有过孩子,还亲手打了人家的孩子,谁都忍不了。
按照她的脾气,她就应该当场甩脸色给他,想跟她结婚,没门,但她可耻地发现,这话……她说出口,她竟敢该死的舍不得……
舍不得那个只对她温柔只对她好的乔先生。
乔穆景拉住她,她现在的样子何尝又不
“你要去哪儿?”乔穆景拦住她
“现在想想,我们的婚姻太过草率了……”
“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推心置腹的话,却要我信你,我没办法做到!”
……
秦芷溪离开乔氏大楼后,来接她的根本不是秦家的司机,而是燕殊。
“天这么凉,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跑出来了。”燕殊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秦芷溪的肩膀上。
京城皆知,燕家公子特立独行,偏爱男色,身边更是时常跟着个清秀貌美的少年。
小珂看了看后视镜,
这偌大的京城,恐怕也就只有他清楚了。
他不过是他的挡箭牌,他不想结婚,不愿接受家里介绍的那些千金名媛,是因为,他满心满眼只有这个女人,这个眼睛瞎了的女人。
“谢谢你,燕哥。”
秦芷溪冲着燕殊甜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你今天特意过来找乔穆景,是为了秦芷然?”
“是啊,姐姐自打几天前回来,就在家里闹自杀,逼迫爸爸替他做主。”
“但……爸爸似乎是顾忌到乔秦两家的交情,这次根本没有出头的意思,直接就劝姐姐死心,放弃婚约。”
“我实在不明白爸爸是怎么想的。”
说完,她的手伸进自己身上的小包中摸索,摸了半天
“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我想找一下手机,给姐姐打个电话。”
燕殊
“你不是闹自杀吗?那就别总是雷声大雨点的,来点真格的,过几天即使你们宝宝的忌日,三哥就算再铁石心肠,那时也会心软……”
秦芷溪还没说完话呢,手机被燕殊一把夺过去。
“燕哥,你想做什么?快把手机还给我。”
“我才想问你想干什么?!”
“我在S城时就看得清楚,乔穆景爱上她了,彻底的沦陷。”
“你们就此罢手吧。”
“秦芷然又不缺男人,你犯不着整天操心这种无聊的小事。”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是一脚急刹车。
“你这个女人,竟敢打燕哥!”
小珂红着眼睛从驾驶座转过身来,指着秦芷溪,满眼喷火。
“燕殊,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燕哥说话,要不是他喜欢你……”小珂愤愤不平,恨不得自己跳到后座掐住秦芷溪的脖子。
秦芷溪看不见,紧闭着唇,也就当听不见。
“小珂!够了!”燕殊呵出声来。
“燕哥……”小珂心里委屈泛滥,气鼓鼓地扭回头,一拳一拳地栽打方向盘。
“小时候也没见你和秦芷然关系这么好,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你偏执到这个地步?”燕殊问
秦芷溪一愣,惊叹于他的洞察力,不过,眼睛看不见,也正好成为她掩饰情绪的最佳武器。
“她毕竟是我姐姐。我关心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正好这时车停下了,她伸到车门处,打算开门。
燕殊拉回她的手
“你要做什么?”
“我要下车。”
“我自己回去。”秦芷然边挣扎边执拗地说道
燕殊认输了,把她拉了回来,态度几乎算得上低声下气了
“我跟你道歉,刚才是我一时情急,激动了点。”
“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姐姐是乔穆景的未婚妻,她跟乔穆景纠缠也就罢了,你没必要掺和进去,清清静静不好吗?”
秦芷溪从他的手中拔回自己的手,揉着手腕,语气凉薄寡淡
“燕哥,我家的事,不用你太过操心。”
“你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好女人结婚吧,省的每次燕叔叔来找爸爸喝酒总是抱怨这件事。”
“秦芷溪!”燕殊咬牙切齿,被她戳中了逆鳞,浑身的细胞都愤怒起来。
拳风拂过秦芷溪的耳边,结结实实落在她身后的座椅上。
“你TM地这么多年了,还打算跟老子装是吧?”
他重重捏上她的下巴,抬起
“你以为老子是眼瞎吗?十几年了,还看不透你的秉性?”
“你平时跟我装装小白莲也就算了,老子全当是情趣了,你偏偏装蒜,拿这事跟我开涮是吧!拿老子的真心当皮球踢,很好玩是吧?”
秦芷溪指甲掐上他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讥诮道
“你的真心?燕殊,你根本就没心,你还跟我提真心?小时候,你那么欺辱我,要不是有三哥在,我就跳湖自尽了,三哥他虽然冷漠,心思重,但他从不会践踏别人的尊严,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燕殊冷冷挑出重点“说到底,你就是喜欢乔穆景!”
“是啊,我是喜欢她,有什么不可以吗?我知道我眼睛瞎了,配不上三哥,只希望姐姐能顺利嫁给她,圆了我这个梦,我哪里错了?”
“你不是错了,你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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