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失望？”

　　乔穆景的声音很轻，额前的碎发无精打采的垂落眼睑。

　　男人总是有自尊心的，不愿女人见到自己落魄的一面。

　　颓废了好几天，他终于起身……

　　余曼遥按住他的肩膀，目色灼灼地盯着他蒙着纱布的双眼，手指覆上那处，想起秦芷溪坦白的那些话，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掌捏住，一阵阵的痛。

　　“乔穆景，我们是夫妻，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吗？”

　　他坐在躺椅中，双腿正对着她，余曼遥心中一软，顺势侧坐在乔穆景腿上。

　　脑袋窝进他的肩窝。

　　在他耳边细语。

　　“所谓夫妻，就是……尽管你满身酒味，我也不会嫌弃你。”

　　乔穆景的心脏就像一块坚石，被强势注入某款强力柔软剂，此刻融化做一团。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感受着窝在怀中的温软。

　　“曼遥~”

　　就算心口有太多空缺，这一刻也已经被她填满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催情剂。

　　余曼遥知晓，此刻的他，背负着太多的心结与压力，就像个不堪重负的孩子……他的性格又是那种，不会轻易就会将心事透漏的。

　　也许，是该想想办法了……

　　“你知道嘛？乔先生，你很怂的。”余曼遥忽展笑颜，在他耳边取笑。

　　温热的气息扑倒他的耳朵上。

　　他比个小姑娘还敏感，耳朵瞬间就红了。

　　“什么？”

　　乔穆景虽然她此刻狡黠的坏笑，但兴致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整个人，恢复了神彩。

　　余曼遥摸着他的耳朵。

　　“我们的刚见面那会儿，在‘丽都’会所，我都送上门了，最后关头反倒是你先打了退堂鼓。”

　　她的话音刚落。

　　唇瓣处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喝的太多了，清醇的酒味夹着清晰的男性荷尔蒙，撩拨着余曼遥的身体每处的感官。

　　“你不是跟我说，我们那个时候就……”乔穆景不服气的地在跟她翻旧账。

　　余曼遥好容易歇了口气，脸颊烧红，娇嗔地瞪着他。

　　“我那个时候一心想着为‘舒云’拉投资，哪里想的了那么多。”

　　“再说了，到底有没有，你是个男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不清楚。”

　　“但我想现在弄清楚。”

　　两人耳鬓厮磨，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粉红甜蜜的味道。

　　好几天没看见他了，这次，余曼遥才真正了解到。

　　乔穆景对她的意义。

　　罗晰好奇的扬着个脑袋张望。

　　“哎，你说他们这是在干嘛？”他是个没恋爱经验的，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还打算凑上前去看。

　　时啸识相地拉着他往外撤。

　　“生猴子。”

　　“没什么好看的。”

　　……

　　第二天．

　　乔穆景带余曼遥去了某个疗养院。

　　那里，住着他的母亲。

　　一个苍白虚弱又可怜的女人。

　　“妈，这是我妻子，曼遥。”乔穆景将她带到病床前。

　　病床上的女人输着营养液，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听完他的话，眼珠子动了动，朝余曼遥招手。

　　“曼遥，曼遥，你过来。”

　　余曼遥正要过去，乔穆景拉住了他，他的眼睛蒙着纱布，看不清眸色，但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忐忑与优思。

　　这应该就是乔穆景。

　　余曼遥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将自己的决心与信任传递给他。

　　随后附声上前。“您好，伯母。”

　　女人神经兮兮地捂着嘴凑到余曼遥耳边。

　　“你离我们家穆景远一点，他有病，他是个疯子。”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哥哥！”

　　余曼遥被她的话震撼到了，回头瞥了眼乔穆景，对方就如同一个做错事，极力在隐忍的孩子。从乔老爷子的口中得知，乔穆景的母亲，应该是疯了。

　　她想，她应该是疯了。

　　否则，为什么作为一个母亲，她看见乔穆景眼睛上蒙着纱布，都没有一句关怀。

　　余曼遥牵着乔穆景的手离开疗养院。

　　他的情绪不太对，她拉着他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休息。

　　“别逼自己。”余曼遥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她没忘，乔穆景直接因为这件事就抑郁了。

　　“我有两个哥哥。”

　　“他们是因为我死的。”

　　“那年冬天，雪下很大的，他们为了给我过生日，从德国赶回来，飞机事实，坠入大洋，无人生还……”

　　乔穆景的口吻就像风拂过耳侧一般平静。

　　但余曼遥靠着他呢，她感觉到了，他连肩头都在战栗，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灰色记忆”，她没有想到他的“灰色记忆”竟然牵扯上的了亲人的性命。

　　“两个哥哥出事后，母亲瞬间衰老，我那荒唐的父亲，那段时间，连续换过三四个情人……”

　　“那天，他喝醉了，带着情人回来，我和他争论了几句，母亲拿出刀，砍向那个女人。父亲和我一起夺刀，正好在楼梯口，父亲又喝醉了，失足从楼梯口摔了下去。”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伯母通通算在你头上了是不是？”余曼遥忍不住开口。

　　乔穆景点头。

　　余曼遥心疼的不得了。

　　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抱着他。

　　试图将身上的温暖分给他。

　　“乔家相继走了三个人，不止是母亲，就连爷爷也是恨透了我。”

　　“他想将我一辈子困死在乔家，那段时间，我想出去散散心，他怕我逃离乔家，就借着看病名义，找了一圈医生护士看着我。”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有机会去S城的呢？”

　　“老爷子野心很大，虽然不甘愿，但能帮他扩大在三城经济带版图的人，只有我。”

　　乔穆景终于将一切困惑着她的问题，原原本本的解释清楚。

　　余曼遥豁然开朗，握着他的手，挺为他打抱不平的。

　　“我们回S城好不好，他们这样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把这一切都算在你头上，失去亲人，他们呢，至少有个可以怪罪的人，但你呢，你又有什么……？”

　　她说着说着，声线都染上哭腔了，想到这些年他背负东西，她感同身受。

　　乔穆景抚着她柔软的面颊，好几年了，她都是他的唯一慰藉。

　　“你就是我的压力纾解剂。”

　　“穆景，等我弄清了亦寒那些事的真相后，咱们回S城好不好，至少在那里，可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我想念园山，想念周婶他们了，那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至于这些人，他们恨你，就让他们去恨好了，你把他们当亲人，可他们从未站在你的角度，为你思考过分毫。”

　　乔穆景喜欢这样的余曼遥，她的存在，总能让他看到美好的可能与希望。

　　但现实是冷血残酷的。

　　“我答应了老爷子，一辈子为乔氏工作，他才准许了我们的婚姻。”

　　“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用不着他的准许吧。”

　　“我又不会因为他的不准许就离开你，再说了，他口头上答应了你，心里也未必真的就同意了。”

　　“我现在想想，在乔家的时候，秦芷然跟那个孩子的事，八成就是他故意吩咐下来透漏给我的，还有，上次在医院门口，他还故意夸大了你的病情，说我的存在会成为你的负担的，让我离你远一点，现在想想，乔老爷子这人也蛮狡猾的。”

　　“乔穆景，我想回去嘛，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喽？”

　　“乔氏的事以后再说喽，反正罗晰说了，你换了眼角膜，一个月都不能拆纱布，你接下来这一个月又看不见，就算想回公司，也没法上班啊。”

　　“咱们先回去，说不定待个一个月就想出不用回来的办法了呢。”她摇晃着乔穆景的手臂撒娇。

　　乔穆景笑，温柔宠溺的笑“都听你的。”

　　~

　　乔穆景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余曼遥终于可以安心的跟秦为仁把当年的帐算清楚了。

　　约他，是以乔穆景的名义。

　　两人一起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中，秦为仁还挺意外的。

　　“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见亦寒。”

　　“秦先生，你也是个当过警察的人，应该知道，非法囚禁是犯法的。”余曼遥开门见山道。有乔穆景在一旁，她胆子都比平日大了一些。

　　秦为仁慈祥地看着她，从口袋掏出一个手链放到余曼遥面前。

　　余曼遥仔细看了看，诧异。

　　这条，正是S大时，被舒亦寒丢进河里的那个。

　　她妈妈留下的遗物。

　　“他已经回S城了。”秦为仁说

　　“我想将整个秦氏当做赔偿，弥补我这些年的过失。他拒绝了。”

　　“到底怎么回事？”余曼遥越听越糊涂。

　　秦为仁拿了个相框给她。

　　“这是当年我在S大时和你母亲以及老九一起拍的。”

　　余曼遥低头辨认，照片中间的女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我们三个人的事……是段长故事了，如果你感兴趣，我日后可以说给你听。”

　　“老九的墓地你们应该已经去过了吧，这些年，老九背着我干了很多事，他隐瞒的很好，我没刻意留意过那孩子的信息，所以，并不知，他被老九害的家破人亡。”

　　……

　　秦为仁和他们讲了很多。

　　重点无非两点。

　　一、他向余曼遥坦明了身份，他是她的父亲。

　　二、舒亦寒遭遇的这一切，原来都是那个曾经在S城做过黑道老大的老九搞的鬼，当年秦为仁做为高级警督驻守S城，与余淑言相恋，他为捣毁S城当时的黑道窝点，曾卧底在老九身边，当时，老九亦爱上了身为秦为仁女友的余淑言，秦为仁和余淑言深爱一场，最后落了个凄凉收场，有很多因素掺杂其中，其中也包括老九故意捣鬼。当然，这些事，秦为仁也是在老九死后才知晓的。

　　曾经极端的人，即便暂时抑制住了自己身体里的黑暗因子，仍旧有偷偷爆发的可能性，对待爱情亦是如此。舒越豪婚内出轨，余淑言宛如被埋进了婚姻的坟墓，他不忍亦不满曾经深爱被这样伤害，所以，于幕后出手，自以为正义地帮余淑言惩治了舒越豪。

　　“你们想回S城，就回去吧，京城这里，还有乔老爷子那里，我帮你们周旋。”秦为仁并没有执意让余曼遥认下自己这个父亲，当年的事情很复杂，和余淑言分手，是刻在他灵魂上的伤痕。

　　既然她和乔穆景相爱，他自然会想尽办法促成她的幸福，他所经历的切肤之痛，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再经历一次。

　　“谢谢~”

　　临走之前，她只轻轻对他道了谢。

　　除此之外，别无感情。

　　两天后，乔穆景和余曼遥飞回S城。

　　罗晰跟他们一起回来的。

　　余曼遥发现，罗晰一路子都在盯着她的肚子瞅。

　　好在乔穆景现在还是看不到的状态，不然早就把他丢进返程的飞机的。

　　“小爷，难不成我最近胖了？”

　　罗晰摇了摇头，回到“没有啊。”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

　　“时啸那天说你们要生猴子，我在想，这猴子什么时候能出来。”

　　“丑女，你不会是什么变异物种，你一好好的人类的，为什么能生猴子呢？”罗西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

　　余曼遥一口水喷了出来。

　　“小爷，我还要问问你呢，你到底来自哪个次元。”

　　“罗晰长期生活在国外，整个搞研究，也不怎么上网，互联网时代的梗，他一概不知。”乔穆景见怪不怪的说道。

　　余曼遥疯狂点头“见识到了。”

　　刚说完，她整个人被乔穆景扛起来了，这儿是园山，每个地方，乔穆景都轻车熟路，不用眼睛，就知道房间怎么走。

　　“穆景，你干嘛？”余曼遥羞涩地埋下头，捶着他的后背。

　　周婶，孙叔他们见到他们回来，都是高高兴兴地迎上来的。

　　看见乔穆景的眼上蒙着纱布，本来还在担心着呢。

　　见他兴致这么好，所有的担心立刻烟消云散了，识趣地望望天，望望地，就当没看见。

　　乔穆景轻松地挽起唇角“生个猴子给他看看。”

　　“曼遥，自从眼睛看不见后，我发现我的触觉越发敏锐了，你不知道，那天的感觉……”

　　“够了！”

　　余曼遥的脸已经进化成番茄了。

　　她后悔了，再知道那天就不故意惹他了。

　　嘤嘤嘤，现在后悔还来不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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