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衍听完之后并没有感到惊讶，而对于这一点他反而有些惊讶了，他难不成已经习惯了伊绍对自己的跟踪了吗？难道说这就是伊绍的目的？从一开始的一步步挑战一个人的底线，最后让这个人慢慢习惯，从此他就算光明正大的跟踪他，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我开心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乔衍冷漠地应答。

　　“干嘛要这么说呢？”伊绍难得的没有胡闹，而是似乎有些伤心地抱怨了一句。

　　乔衍正要继续用同样的态度说点什么，伊绍先开口了，幽幽的，“你肯定从伊璋那里听了，我从小就被爸妈抛弃了，所以对于家庭的感觉是很好奇的。”

　　乔衍不知道万鹤洋和伊绍甚至已经说过话的事情，但是他隐隐猜得到伊绍发现了那天万鹤洋的跟踪，只是不确定，而他的这话，让他确定了下来。

　　“伊璋也很好奇，你被抛弃之后，是在哪里长大的。”

　　“‘伊璋也很好奇’？为什么说也？是你也很好奇吗？”伊绍轻笑着问，“那我告诉你吧，我被一户人家收养了，但是在我还不到五岁的时候，养父就死了，养母也病了。”

　　乔衍皱起了眉，虽然伊绍这话有可能是真假参半，但他觉得他这语气不假，淡淡的，仿佛叙述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他没想到他会告诉他这些。

　　所以他应该是真的知道那天跟踪的事，所以知道没有必要隐瞒了。

　　“然后呢？”

　　“然后我和我养母就互相照顾，时间就这么过去，倒也没有觉得过得很艰难。”伊绍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她想的是如果当初没有捡到我的话，就可以跟随养父去死，从此一了百了，什么烦恼都不会有。”

　　乔衍想起病床上的那张虽然干瘦但眉间尽显温柔的脸，觉得她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想法。

　　“是吗？”乔衍淡淡地道，像是对他所说的话兴趣不大。

　　伊绍继续说道，“因为很忙很忙，上学时间以外我要照顾她，还要赚钱，所以完全没有时间交朋友，直到我上了大学。”

　　之前不知道这些的时候，乔衍和费楚楚以及王怀鲁，都不觉得伊绍家里很困难，甚至觉得他教养很好，出身一定很不错。

　　“所以你是完全靠你自己上的学？”

　　“从初中起吧，就完全靠自己了。”电话那头突然没有了嘈杂的声音，变得安静下来，伊绍的声音在当中显得尤为突出，没有那么低沉了，是一种很干净的声音，让人想到夜里漂亮的山间流水。

　　乔衍在心里感叹他真厉害，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认识你们我很开心。”伊绍说，“刚开始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和你们成为朋友，因为你们看起来都闪闪发光，只有我很黯淡。”

　　当初入学的时候，伊绍是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

　　他才是众人眼中那个闪闪发光的人。

　　乔衍了解到他的想法，心想他应该是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导致他的想法处于一种不太自信的状态。

　　“还好我先认识的是你。”伊绍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轻蔑，“说实话，我觉得他们有些瞧不起我。”

　　乔衍看着前方越发熟悉的路，挑了一下眉毛，“什么？”

　　“没听清楚我说话吗？”

　　“不，我是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要知道，在伊绍不在的时候，他们三人聊天只要说到伊绍，都是夸他有多么多么的厉害，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把他们三个人的专业都掌握得像是本科学生一样的人，而且他看起来根本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完成了。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我从他们的态度当中感受到了，清楚的感受到了。”

　　“你没有想过那是你的错觉？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这么认定了，所以才这么想？”乔衍认真地说道，刚才他都只是认真听他说话，并没有给出认真的回应，但现在他不得不回应，因为这涉及到他两个朋友的人品问题，“如果说他们真的有瞧不起你的想法，那我肯定是最清楚的，可在你没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发表过瞧不起你的言论。”

　　“因为那个时候你和我玩得更好，所以他们怕和你说了之后，你会告诉我。”

　　乔衍有些无奈，“你看，我都和你这么说了，你还要这么想，那说明真的是你一开始就有这种想法，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感受到他们的态度了。”

　　伊绍也认真地和他讨论，“那我为什么打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想法，不还是因为他们给了我这种感觉？”

　　“那是因为瞧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乔衍这话让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原本那边环境就十分的安静，只能听得见伊绍说话的声音，现在他没有说话，连呼吸声也没有，就好像乔衍一个人掉进了宇宙的大窟窿里面。

　　过了好一会，伊绍才说道，“可是你就没有让我有这种感觉。”

　　“我想那是因为我情绪起伏比较小，所以给你的感受本身就不够强烈。而他们的情绪比较外放，有些不好的情绪，你就套到了你自己的身上。”

　　又沉默了好一会，伊绍笑了一下，“你这是在给我做心理辅导吗？这应该是王怀鲁的工作才对。就算不让他用宰牛刀来杀鸡，当初一起学心理学我也比你优秀。”

　　“所以呢？”

　　所以呢？

　　这是个好问题。

　　乔衍把车开进了小区的车库，在自己的车位停下之后，打开了车门。在他开车门的时候，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了点细微的变化，而在他下车后的一瞬间，他便看见了不远处靠在车门上的伊绍。

　　他低头挂了电话，对着他说，“难怪你那边那么安静，原来是在车库。”

　　伊绍朝着他缓缓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是吗？”和之前不同，这不是敷衍的应答，而是真的疑问。

　　“是啊，你都交了新的朋友了。”

　　乔衍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伊绍笑着继续说道，“这个新朋友是真的有点意思，我都想和他交朋友呢，只可惜他不愿意被交朋友，只肯主动的交朋友。”

　　“你还挺了解他。”

　　“这一点还算不上了解吧，而且也只是我给我自己下的台阶而已。”伊绍说着有些无奈又有些戏谑地一笑，“你不叫我去你家坐坐？上次我突然有点事，说去你家的都没去成。”

　　“你认识他，就是那天吧。”乔衍面无表情地问。

　　伊绍“惊讶”地捂嘴，“哎呀，你居然自己说出来了？”

　　“你承认你今天跟踪我，我也得承认。”

　　“我可没有承认我今天跟踪你了。”伊绍笑得像是什么阴谋得逞了一样，“你心理素质不高啊，稍微干点坏事就迫不及待的承认了，这样子怎么能成大事呢？”

　　“那你现在本事这么大，就是坏事干多了还心安理得？”

　　“是啊。”

　　他笑着承认，乔衍在他此刻的笑脸上仿佛看见了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候的场景。

　　伊绍抬起手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

　　“没什么。”乔衍回过神来，回答完之后就打开了车门。

　　伊绍拦住他的车门，“你才刚回家，又要去哪？”

　　“公安局。”乔衍本来可以直接去的，但想想去了要等很久，而且今天有些累，所以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但现在伊绍这样子，让他后悔做出了这个决定。

　　“那你怎么不带上我一起？”

　　“你愿意去吗？”

　　伊绍摇摇头，“但是我愿意上你的车，所以大不了我中途跳车就行了。”

　　乔衍掰开他的手，把车门关上了。

　　“那我先去你家等你了。”伊绍的声音透过车窗，乔衍只能听到很小的声音，但他还是听清楚了。

　　于是乔衍打开了车窗，“你想干什么？”

　　“和你说了啊，上次没去成你家，这次有空了来坐坐而已。”

　　“下次吧。”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停留，说完乔衍便直接开车出了车库。

　　他透过后视镜看见伊绍朝着他家所在的那栋楼的方向走去了。

　　乔衍感觉自己头大，但是心想伊绍可能是知道他在看他，所以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真的上楼到家里去坐着等他们回来。

　　但乔衍一路把车开到了公安局之后，觉得今晚上还是另外找个住处的好。

　　因为今天有伊璋帮忙，所以陆望月把之前堆在手里的工作都完成了，她一身轻松地下了班，上车之后却被告知了这个沉重的信息。

　　她看了一眼后座的伊璋，他显然比她还要更加难受。

　　“他在家里干什么啊？”伊璋的声音颤抖着，很多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不知道到底该释放出哪一种情绪，所以从他的表情中只能看出复杂和困惑。

　　“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家里。我已经订了酒店了，今晚我们就住酒店。”乔衍选的酒店也不是平常会选择的酒店，地方也有些偏僻，他想如果要睡个安稳觉的话，就要好好选择不会被伊绍，以及万鹤洋轻易找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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