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程决回到轩道餐厅，情人节晚餐的准备工作一筹莫展。

　　络腮胡大厨见到他抱怨说：＂决哥，你可算回来了，配菜的那小子还没回来，电话打不通，这帮学徒上不了手尽帮倒忙。＂

　　程决心里窝火，掌心从额前摸到脑后，猛地回身掀了一摞碗碟，噼里啪啦碎满地：＂一整个下午，后厨准备工作都干不好！我养你们吃屎的？＂

　　＂决……＂

　　＂决你妹！＂他上手抓住络腮胡大厨的衣领，猛地往外一推，＂去告诉李言，晚餐之前找不回张成宇，他俩一起给我滚蛋！＂

　　＂知，知道了。＂大厨一路小跑出去。

　　＂操！都看什么呢！干活！＂程决大声训斥，学徒工纷纷跑回流离台各自忙活。

　　真他妈烦。

　　就不能心软，准个屁的假。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识好歹！

　　没良心的东西。

　　……

　　城市夜景斑斓，内河上波光粼粼，倒映的灯光摇曳，轩道餐厅一如既往落满座。

　　此起彼伏的音乐声，小提琴手在情人节这天，忙活不停。

　　但直到结束营业后，侍应生领班李言和张成宇都没有出现。

　　月朗星稀。

　　餐厅关门后，程决接到一通电话。

　　等他来到空旷公路的陡坡上，李言已经崩溃，被俩警察架在路边上。

　　＂决哥，成宇他……＂李言面色如土，颤抖着直打哆嗦。

　　程决这一晚上忍到现在，脾气早按耐不住，他一把攥起李言的胳膊，问：＂下午是你说他去打吊水，晚上他就死在赛车道上！你他妈的以后还跟老子说谎吗！＂

　　程决猛然一推，李言突突向后退了几步，白净的皮肤，脸上溢满泪，他拼命摇头，呜呜捂着脸哭起来，他知道不该骗程决。

　　可张成宇今天一开口求他，李言就答应了让他再玩最后一次。

　　下午有场圈内比赛，要是能赢，钱还不少。原本三个小时就能结束的活动，再赶回去上班是完全没问题的，但谁想到，中间出了乱子，一伙人闹到晚上活动才开始，结果赛车又在半路上出了事。

　　＂我错了，决哥……＂李言软瘫在地，死沉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不停地重复说：＂我错了。＂

　　程决撒完火，余下的只有惋惜，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怎么就他妈的不知道护着点命？

　　他站在公路高处，面对空旷的低谷抽着烟。

　　交警车辆穿行，清理调查完现场，天已经要亮了。

　　尸体从赛车里拖出来，血淋淋的，李言不敢去看，手抓着程决的衣服，嘴唇都在发抖：＂决哥，你说我要是能拦住了不让他去，他就不会死吧？＂

　　程决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背过身去：＂都是命，知道吗？＂

　　交警调查后，张成宇因参与私下赛车，急速拐弯时不慎意外死亡，法医现场检查后，交通队下了责任认定书。

　　接着通知殡仪馆，派运尸车过来拉。

　　到服务厅办手续的时候，李言手还是颤的，程决一把将笔夺过来，替他填了遗体登记表。

　　＂请问你们是逝者家属吗？＂曾耀婷过来问道。

　　＂他是我……＂李言哽咽说：＂朋友。＂

　　＂有没有直系亲属？有些额外的服务项目要跟丧属沟通。＂

　　＂他家人离得远，可能得过几天才能到，有什么问题吗？＂李言说。

　　曾耀婷解释：＂逝者面部损坏严重，你们需要考虑遗体整容，尸体会暂时放在冷藏柜，三内免费，超出时间要自费，还是让家属赶紧过来吧，办完手续好安排。＂

　　＂遗体整容……＂李言问：＂那他，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八九不离十吧。＂这事可不能打包票。

　　＂我不想让张成宇妈和他妹妹看到他这个样子，能不能在她们来之前做遗体整容？＂

　　＂死亡证明手续齐全就行。＂曾耀婷说。

　　＂我，我还有个问题＂李言红肿的眼睛问，＂遗体整容师，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曾耀婷知道一般女逝者家属对遗容师有要求。

　　这男性逝者，应该没这么讲究吧。

　　＂成宇他不喜欢被女人碰。＂李言想了想又低声说：＂我也不想男人碰他。＂

　　啊？

　　女人不能碰，男人也不能碰？

　　逗乐呢？

　　曾耀婷半张着嘴，大概听懂了意思，但本着职业素养，不能露出过多的表情，只略微点了点头。

　　一旁程决受不了他，训声说：＂你他妈的够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他转身果断说：＂麻烦找个技术好点的。＂

　　曾耀婷问：＂女的行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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