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
没有人应答,她圾了拖鞋下床,慢慢的摸索着走了出去。
照顾许倾饮食起居的是方才那位替她开门的中年妇女,她听许倾唤她福婶。
福婶见乔语晨出来,连忙迎了过去,“夫人您醒了?”
她点了点头,环顾四望,还是没看到那人的身影,“许倾呢?”
福婶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房间,轻声道:“少爷在屋里作画呢。”
她这才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扇白色的木门虚掩着,透出些许晕黄的灯光。
她谢了福婶,几步走过去,轻轻的将门推开了。
此时的许倾正专注的看着面前的一幅画,手中拿着一支素描笔,认真的神色将他脸上的那抹病态都给遮盖住了。
这样的许倾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在旁边给他当模特,他则抿着唇角,认真的挥着手上的画笔。
心下微动,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许倾认真的脸庞怔怔的出神。
良久,她才从许倾含笑的视线里回过神来。
“语晨,快过来看看。”他在那里对着她笑,笑容美好而清澈。
她突然有些心酸,迈开脚步走进了他的画室,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楚周围挂着的画卷,或站或立,或笑或嗔,全都是一个人。
她看的有些怔了,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
许倾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衬着晕黄的灯光,俊朗的侧脸竟然还有些红晕。
“这些,什么时候画的?”她稍显艰涩的开口,视线一一的从那些画作上略过。
许倾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很久以前就开始画了……”想的厉害的时候,他就待在这里面,描摹她的模样,或嗔或怒,也只有在这时,他才会觉得,她是他的。
乔语晨突然觉得有些哽咽,喉头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涩涩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倾在温暖的灯光下看着她笑,一如多年来,他一直处的位置一样,她知道自己无论做错了什么事,他始终会在她身后,义无反顾的为她护航。
“许倾……”她怔怔的开口,却发现所有的话都不足以表达自己此刻的震撼和感动了。
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里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回报,他却只剩下了残破的生命。
咸涩的泪水从眼眶滑落,许倾的表情开始变得慌乱,他急忙将轮椅划过来,稍显无措的看着她,“你别哭啊语晨,别哭啊……”
可她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怔怔的看着他。
“语晨,你回来啦?”谷姨坐在沙发里,看着她笑的一脸慈祥。
她心下一喜,快走几步到谷姨面前,“谷姨,您好啦?”
谷姨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说的什么话呢?谷姨什么事都没有,身体棒棒的。”
她越发的激动,刚想说话,便听谷姨继续道:“哎,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饭菜都快凉了。”
她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哽在了喉头。
谷姨还在那儿焦急的数落着,她黯淡了神色,转身进了卧室。
芊芊还没放学,她的桌上摆着一些零散的笔记本和小玩意,她随手帮她收拾了一下,却在那些零散的笔记本下找到了一张潜藏的字条。
上面有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不是她的笔迹,显然也不是芊芊的笔迹,她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总觉得有些熟悉。
数字的旁边有一个英文的G,她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默默的将这串电话号码给记了下来。
傍晚六点,钟致远又准时的将晚饭给送了过来,乔语晨对他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钟致远也不恼,将保温盒放下便恭谨的退了出去。
保温盒里还是晴姨特地给她炖的滋补品,她想了一阵,还是从壁橱里拿了碗筷,给谷姨盛了一碗,再盛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那个男人,反正,最近她的胃口比在唐家的时候要好很多。
汤刚喝了一半,屋里的座机便疯狂的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时间,猜测是芊芊打来的,便起身走了过去,结果,刚听了一句,手里的话筒便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地上。
话筒对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手撑着旁边的鞋柜,她估计自己早就晕了过去。
钟致远还等在门口,她险险的冲出房门,一把抓住钟致远的手臂,双目赤红的低吼:“快,快送我去医院。”钟致远愣了一下,随即快速的将她带上了车。
一路上她的情绪都有些不稳定,钟致远一路小心的从后视镜里观察她的表情,生怕她突然冲动。
乔语晨坐在车里,整颗心都跟着七上八下的,她紧紧的抓住手下的坐垫,狠狠的揪紧,而后又松开。一路上都在不断的重复这个动作,可心里还是无法得到平静。
那人的话言犹在耳,如一颗惊雷狠狠的炸进她的胸口。
“乔小姐,许先生的病情突然恶化……”
后来还说了什么?她似乎都已经听不到了,只知道那个一直守护着她的男人,似乎快要背弃他的诺言了。
他那天明明和她说过不走的。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突然觉得前路一片渺茫,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对不起,乔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的话残忍的向她转述了这个事实,她蓦地怔住,似是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只能死死的将面前医生盯着,一字一句的问:“你再说一遍?”
医生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生死,只人道主义的安慰了几句便抽身离开了。
乔语晨怔怔的站在一旁,看着那张盖着白布的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她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了,整个人木然的如同行尸走肉。
“夫人?”钟致远焦急的唤了她一声,“请您保重身体。”
她好像又失聪了,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
高寒和唐少谦几乎在同一时间赶来,两人在医院门口不期而遇,唐少谦连正眼都不曾给他,冷着脸当先迈进了医院。
在医院长廊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颤抖着的身影,他眸中一黯,快步走了过去。
钟致远老远就看见他了,神色间瞬时换上了恭谨的神色,“唐少。”
他微点头,将全部的目光牢牢的锁在面前的小女人身上。
他上前一步,轻揽住她的肩头。
乔语晨一连几天都处在悲伤中,此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感觉自己的泪腺似乎已经干涸了,只剩下干涩的呜咽在喉间无语的凝噎。
唐少谦一直紧紧的揽着她,面上神情肃然,看不出丝毫的悲喜。
有那么一瞬,乔语晨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离着不远的距离,她却没有勇气去掀开那块幕布,这才半月不到,她便亲眼目睹了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从在她面前离去。
她突然想起了好多从前的事,关于许倾的,关于他们的成长,关于他们青梅竹马的情事。
她从出生便跟在这人的身后,满心欢喜的叫着‘许哥哥’,感受着他一直以来的温情和呵护,原本,她以为这就是她未来的夫,这就是她未来的归处。
可到底是什么将中间的平衡给打破?
她的神色逐渐由迷茫变得凄惶,她总觉得面前似乎被笼罩着一层迷雾,她什么都看不清,包括许倾的脸。
其实他是怨她的吧?怨她没有专心的在原地等着他,怨她没有在生命的最后陪着他。
乔语晨突然就难过的无法自已,那么多年,最亏欠许倾的人其实是她,为什么这一切都要等到失去了才会明白,才会觉得惋惜呢?
她好恨,恨命运的不公,恨自己的无能,她想要保护的一切,到最后却通通不见。
低低的啜泣从胸前传来,唐少谦的心狠狠的抽紧,而后见他低头,深深的凝视着怀中的女人。有叹息从心底深处溢出来,他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第一次觉得心痛的连心脏都缩紧了。
许倾的父母在第二天匆忙赶来,两位老人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老了不少。
许倾是他们的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无奈而又心痛。
乔语晨一直陪着许倾的父母料理许倾的后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许倾这人本就活的潇洒,生前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在众人都祭拜过他的遗体以后,便迅速的送往了火葬场。
乔语晨终究没敢去看他最后一眼,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人前痛哭出声,她已经欠了他太多,不想让他在死后都为她担忧。
陈律师在葬礼结束后找到她,并且当着许家父母的面将许倾的遗嘱当众宣读。
除了之前从许父名下继承的财产,许倾将自己所有的私人财产全部转赠给了她。
遗嘱宣读完毕,她竟是半晌都没回过神。
陈律师拿着文件请她签字确认,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回神,眼泪更是流的毫无预兆。
她的许哥哥,竟是到死都放不下她。
乔语晨一面哭一面摇头,她不能接受,她不能要,这些都是许倾一生的心血,她没有资格去享受,她不配。
许妈妈拉着她的手跟着老泪纵横,“语晨,小卿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就让他走的安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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