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3最后一面

　　方若绮返回大礼堂，步子慢吞吞。

　　远远的听见哀乐声飘来，低沉而满载着悲痛。

　　以小C为主心骨的娱记们扎堆躲在大礼堂的角落了，商量了片刻，一致决定将黎华的丑闻发布到网上。每个人都掏出手机，手打出寥寥几百字的稿子，再配上拍好的视频及照片，就第一时间发布到各大主流门户网站上。

　　待方若绮返回大礼堂时，追悼会已经结束了，古芊菁的遗体火化完毕，骨灰盒由凌玥捧着送去殡仪馆的龛位暂存。

　　大礼堂内，宾客们都已经散去，转场去吃白事晚宴。

　　潘福贵带着公司的员工们赶往金皇冠酒店，主人不在，他们可得陪好了一众宾客。

　　只留了寥寥十几个人，还有一大半都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正在做现场清洁。

　　大小鬼一左一右的护着凌玥，衬得凌玥纤细身子越发细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

　　方若绮一见到凌玥，眼圈一下子红了，湿热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止也止不住的顺着小脸儿滑落。

　　爸爸、姐姐已经离开了她，世界上唯一和她还有几缕牵扯的人就是凌玥了。

　　方若绮加快脚步走向凌玥，走的太快太急，步子跌跌撞撞，还是凌玥伸手搀了她一下，她才倒在凌玥的怀里，用力抱住了凌玥，把脸埋在凌玥的肩窝里，低声的呜咽抽泣。

　　“姐姐走了……呜呜呜，她走了，爸爸……也走了，他们都走了……呜呜呜，就剩下我一个人……”

　　礼堂里仅剩的几个熟人，目睹了这一幕，微微动容。

　　在大家心目中，钟曼妙是铁腕强势的商界女王，外有一张艳绝人寰的好皮囊，内有一个聪慧玲珑的好头脑，纤纤素手定乾坤，骄骄气度笑江山。

　　这是大家头一回看见，她软绵绵的趴在一个不比她本人强壮的怀抱里，哭得那么无助，那么凄凉。

　　众人觉得诧异，转念一想又心有戚戚：钟曼妙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年龄在这儿摆着呢，就算她平日里表现得再强势，家里遭遇突变，亲人们都陆续离世，她一个人孤独寂寞，悲恸无助，是人之常情。

　　凌玥九十斤左右的小身板儿，根本承受不住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重量的人，将体重全部挂在自个儿身上，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才勉强抱稳了怀里的抽抽搭搭哭个不休的方若绮，“你还有我，我们这些好朋友都在啊。”一边轻声慢语的安慰，一边用手轻轻拍打在方若绮的背上，好像幼儿园老师在哄骗哭泣的小朋友。

　　蔻蔻已走到了礼堂门口，正要离去，见了这一幕，打算折回，却被身畔的男人拽住了。

　　李恩光轻声道，“有那么多人陪着，你还怕她有事？让她哭会儿也好，发泄出来就好了。”

　　蔻蔻仔细的看了看，凌玥旁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保镖，人确实够多的了，人在痛苦无助需要宣泄的时刻，总希望身边有人陪伴，但陪伴的人太多了效果适得其反，蔻蔻深谙这个道理，不再坚持，跟着李恩光先行离去。

　　吴勋本来已经出了礼堂，接过王星淼递来的香烟，两人就各点了一只抽上了，边弹烟灰边站着聊天，郑宏则笑眯眯的作陪，好似一根竹竿型的电线杆子。

　　吴勋无意中扫了一眼敞开的礼堂大门，见方若绮趴在凌玥怀里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他不由皱了皱眉，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也就比钟曼妙多一个老爹罢了，还是一门心思想着生儿子的老爹，他不免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愫。

　　丢下一句“你们先聊”后，吴勋阔步折回了礼堂，一直走到凌玥跟前，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纸巾，塞到凌玥的手里，然后掉头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郑宏目睹吴勋给方若绮送纸巾的这一幕，没有一句言语上的慰问，而是润物细无声的表达着关爱，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微微泛酸，明明他喜欢的人是吴媛，只想睡的女人也是吴媛，为什么看见大舅子关心另一个女孩子，他就是不舒服呢？

　　幸好吴勋送完了纸巾，人就出来了，冲郑宏和王星淼道，“天都快黑了，赶紧去金皇冠吧，别让老头子们都等急了。”

　　两高一矮的三个男人结伴离去，穿过草木繁茂的小花园时，隐约瞥见不远处的另一条小径上，一抹似熟非熟的影子匆匆赶来。

　　三人没有看错，是有一个人来了，半红不黑的电视演员童靖阳。

　　下午，记者们将古芊菁追悼会上的视频照片与文字新闻一并发送到网络上，不需要任何水军的推波助澜，就以光速扩散开来，只要是在电脑前、或使用手机的人们，都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人人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义愤填膺艾特转发，短短半个钟头，这条消息就红爆了微博圈，且在各大门户网站霸占了头版头条的位置，在各大BBS上回复飘红人工置顶。

　　童靖阳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古芊菁的死居然不是意外，极有可能是黎华造成的，不是谋杀就是误杀！

　　然后，他为古芊菁鸣不平。当初就该把婚礼给搅黄了，让古芊菁嫁不掉才好，起码不会落到惨死的下场。

　　最后，他有些后悔了。前些日子古芊菁来找他诉苦，有那么一丢丢红杏出墙的意味，情有可原，谁让黎华先出轨了呢，他就算没法跟古芊菁再续前缘，也不该说那样绝情的话，把古芊菁的后路都给绝了，让她带着无限的孤独悔恨离开了人世……

　　怀着复杂的情绪，童靖阳来到了大礼堂外面，正要从侧面的偏门进去，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若有若无的飘了出来，似乎在谈论古芊菁。

　　童靖阳停下脚步，躲在门外听墙根儿。

　　方若绮哭了十来分钟，哭得眼圈通红，嗓子微哑，才将埋在凌玥肩窝的小脸儿抬起来，唏嘘的口吻道，“姐姐所嫁非人，那么年轻就香消玉殒……”

　　凌玥对古芊菁有诸多不满，仅限于古芊菁活着的时候，两个女人明里暗里较劲怄气就算了，现在古芊菁人都死了，两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凌玥自然不可能怨恨古芊菁，反而觉得挺惋惜的，年纪轻轻家财万贯有什么用？没好命享福呀！

　　遂温柔的劝解道，“这不能怪你啦，是她年少无知，识人不清，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和黎华好歹离婚了，没让黎华那个心肠坏透了的鬼东西得逞，要不然可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唉，男的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忽然觉得不妥，她顿了一下，改口道，“我也不是说所有男人啦，你男朋友就挺不错……”

　　方若绮忽略了凌玥对林立翔的赞美，一门心思沉浸在对古芊菁的哀思与歉疚中，“可是……她也活不过来了。”

　　凌玥小嘴儿甜甜，哄人技术一流，张口都不用打草稿，“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要珍重，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别动不动就晕倒，我看了都害怕……”说着，捏紧了方若绮的小手儿，像是捏住了最为重要的东西，绝不可以撒手。岳行空不在人世了，唯有眼前的继女勉强可以称为好朋友，她可得抱紧了身份显赫、财势滔天的继女的大腿，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

　　方若绮心力交瘁，思绪蹁跹，眼神越过了凌玥，飘向大厅某个虚无的点，回忆起了一小段尘封的往事，感慨万千，“姐姐真是傻，怎么会嫁给黎华那种人渣？除了皮囊好看，嘴皮子活络，黎华一无是处！她以前那个男朋友多好呀，人长得帅，性子直率，对她也好，起码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坏心思，有一次我喝了酒，差点被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侵犯，还是古芊菁路见不平，让她男朋友揍了那个混蛋一顿，他们俩还送我回家……”

　　古芊菁的前男友？

　　谁？

　　莫非是童靖阳？

　　凌玥刚要开口求证，就见礼堂的偏门被推开，染了一头翠绿短发的小伙子走了进来，正是童靖阳本尊。

　　方若绮背对着童靖阳，仍陷在往昔追忆中，“真搞不懂姐姐喜欢黎华哪一点……”

　　身后，传来男人中气十足的叫唤，“小钟！”

　　方若绮回头，见童靖阳来了，“你来了。”声音平淡，不太意外，姐姐跟他传了两三年绯闻，他念着旧情也该来送姐姐最后一程。

　　童靖阳轻叹了一口气，“唉，还是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方若绮道，“骨灰盒暂时存放在殡仪馆了，等墓碑刻好了，就可以下葬了，到时我再通知你来。”

　　童靖阳想了想，提出请求，“我想先上一炷香。”

　　方若绮吩咐了下去，“大鬼，带他去看看。”又转向小鬼，“我们先回车里，等大鬼回来一起走。”

　　童靖阳投给方若绮感激的一瞥，就跟随大鬼去了，心情沉甸甸，忽然想好好醉一场，再找个朋友好好诉说一番，就立即给林立翔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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