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2医生请辞

　　凡楼楼将方若绮抱上了欧凯文的车，将副驾椅背调低，让她能平躺下来休息。

　　欧凯文测了一下脉搏心跳，一切正常。

　　欧凯文向凡楼楼说明情况，“没什么大碍，大概是几天没吃饭，血糖偏低，睡醒了吃点东西补充下就行了，现在肠胃有点娇弱，先从流质补起。实在不放心的话，我们就带她去医院挂点葡萄糖，就算不挂水也没关系，她睡够了就会自然醒了。”

　　凡楼楼一听就懂：方若绮根本没事，就是缺乏食物和睡眠。挂水也只是挂葡萄糖补充体力，跟食补作用相同，还不如食补。

　　凡楼楼道，“我去买碗粥。”话音未落，人已先一步下了车，往公司的配车跑去，殡仪馆地处郊区，点个外卖都超出派送范围，她还是先打电话到餐馆下单，等车开到餐馆，粥也该煮好了。

　　过了十来分钟，方若绮果然自行转醒，揉了揉太阳穴，看清楚所处的车内装饰，并不是自己的车，旁边仅有欧凯文一人陪伴，便明白刚才她是眼前发黑是晕厥了。

　　欧凯文上下打量她，关心道，“醒了？感觉好点没有？血糖有点低，没有吃饭？”

　　方若绮见男人的眼光在她身上流连，而她躺倒的姿势，衣料都软趴趴的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有些尴尬，她赶忙坐了起来，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嗯，胃口不好，这两天都吃不下东西。”

　　“不行，你这样不行，吃不下也得吃，”欧凯文拿了一瓶水，还从副驾前面的小抽屉里找出了一块巧克力，一起塞到她手里，“先喝点水，再把巧克力吃了。”

　　方若绮没有矫情，反正两样东西占不了多少肚子，一边撕巧克力的包装，一边问道，“你也爱吃甜食？我以为医生不吃这些不健康的零食。”

　　“是朱莉放在车里的。”

　　“哦~”

　　方若绮一边就着矿泉水，一边吃东西，小嘴巴比樱桃大不了多少，一口才咬掉一小块巧克力，吃了半天才把40克装的巧克力吃完，“我感觉好多了。”

　　欧凯文不说话，默默看着她吃东西，眼中含着几分探究，几分迟疑，几分纠结。

　　方若绮被他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总觉得他瞒着她什么。

　　好在没有瞒得太久，她一吃完，欧凯文就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如果没有今天追悼会上发生的一切，他或许还会憋在心里，憋一辈子都有可能，追悼会只是导火索，他对方若绮不满的地方越来越多，积少成多，在追悼会上终于完成了量变到质变的转化，逼得他不得不做出了了断。

　　“钟小姐，有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早些告诉你的好。”

　　见他俊脸紧绷，严肃认真的表情，找不到一丝笑意，方若绮不免紧张，“什么？”

　　欧凯文字斟句酌，委婉的表达着请辞的意愿，“我不适合做你的私人医生，比如妇科方面……”一想到她已经和邵医生搭上线了，他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我们医院的邵彩凤主任就不错，她是妇科专家，更是业界权威，她医德人品都过硬，我推荐……”

　　方若绮不傻，直觉不对劲，欧凯文干的好好的，干嘛要辞职？他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错，也把她的身体状况视为一等机密，绝对不外泄。医术好的医生一大把，可医德好的太难找了，难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中途再换人选，哪怕新人选不错，为什么要多折腾一次呢？

　　她看向他，眸光灼灼，满是殷殷期盼，“为什么？我都习惯你帮我看诊了。”难道是因为在追悼会上，她让他指证黎华？

　　欧凯文尴尬的别过脸，避开她热切的眼光，“钟小姐，我的确不合适，你以后结婚生育，妇科方面还是找女医生看诊合适。”

　　“你是医生，我是病人，我都没有介意，你想那么多干嘛？”

　　“……”

　　欧凯文无话可说，也不敢去看她。

　　方若绮一个劲儿的问到底，“为什么？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忽然意识到一而再再而三追问显得自己太急迫了，像是在逼他似的，便放缓了态度，柔声道，“还是说，你们没有拿我当朋友？”

　　欧凯文沉默了半晌，才道，“钟小姐，你身份高贵，与我和朱莉都不是一个阶层，我们高攀不起，请不要再提什么大家做朋友这种话，我只是个小医生，朱莉也只是个小场记，我们就不该奢望会有你这种身份地位的朋友。”

　　不错，话是事实。

　　可有些事实是不能直白赤裸的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情分就到尽头了。

　　落在方若绮耳朵里，就是断绝交情，能不来往就不来往的意思了。

　　她不甘心，她忿忿不平，还掺杂了一丝淡淡的委屈，她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欧凯文说绝交就绝交？人们抛弃爱侣时常说“我配不上你”，实际就是“我看不上你”的意思，欧凯文和朱莉有什么资格看不上她？

　　“我一直拿你们当朋友，你这样说，让我多难受……”方若绮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越想越觉得委屈，她又没有亏待过这对小夫妻，砸了那么多钱在朱莉身上，到头来换的欧凯文亲口提出绝交？！

　　欧凯文见识过她人前的笑容，人后的哭泣，这些曾经吸引着他，令他怜惜兼倾慕。

　　可在见识过她阴狠的手腕与歹毒的心肠后，不论她哭、她笑、她闹、她忍，他都认为她是在做戏，她故意渲染某种情绪，当做吸引他人好感的手段。

　　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声线冰冷如水，“你害的朱莉还不够吗？造谣那件事，要不是丁有义认罪，把一切都抗下来了，现在坐牢的人就是朱莉！是的，你是钟曼妙，是圣母玛利亚钟，是上帝派到人间的使者，你那么完美无暇，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有污点？”

　　方若绮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仓促的辩解，“我……那件事情我可以解释，是……”

　　事已至此，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有什么用呢？至多为她虚伪的灵魂披上了一层华丽的轻纱，却改变不了她利用“朋友”帮自己顶罪的事实。

　　任凭她舌灿莲花，欧凯文都不会相信一个字，匆匆打断她，“还有林立翔呢？你要玩弄他到什么时候？你和我哥的过去，曾经让我十分同情你，还对你产生过一丝不敢有的念想……可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你三心两意、游戏感情，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哥当初又有什么区别？你不也是以玩弄男人的感情为乐趣？”

　　“不是……”

　　方若绮刚说了两个字，又被欧凯文无情的打断了，将对她的不满情绪一次性倾倒出来，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控诉：

　　“还有我哥，他是做错了，他是对不起你，他也对不起嫂子，可你至于赶尽杀绝吗？他好歹也给你开过三百万的支票，他都没想过要置你于死地吧？

　　“我上次救的那个人（DK先生），他是什么身份？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做偏门生意的吧？这个秘密我会永远保守，就当还你的所有人情。

　　“钟曼妙，我忍你很久了，不想再忍了，你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的亲人、朋友、爱人，还指望我为你卖力？还指望朱莉继续被你利用？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做不了你的私人医生，更没有资格当你的朋友！”

　　“……”方若绮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无话可说。

　　他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标点符号，她都无从辩驳。

　　一切漂亮的辞令，都是借口。她对朱莉、黎华和林立翔造成过伤害，哪怕借口再无懈可击，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欧凯文见她不吭声，才把视线移回到她脸上，捕捉到一丝极为浅淡的懊悔，太淡太短暂，还没有停留几秒钟就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他言尽于此，就当两人绝交之前的最后一次忠告。

　　方若绮低下头，神色莫辨，眼帘半垂，浓密纤长的睫毛半遮住眸子，遮挡住眸中辗转的流光，时而明锐，时而暗淡。

　　她错了吗？

　　不应该对黎华那么狠？

　　不该利用朱莉和小D制造假新闻？

　　不该对林立翔有所隐瞒？

　　不，她没错！

　　黎华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她还留了他一条命，也没封杀他呢。

　　朱莉要是不想为她办事，不收钱就是了，都收了她那么多钱，就该为她出谋划策跑腿卖力，也该知悉可能发生的风险，譬如坐牢。

　　至于林立翔，她一没有劈腿、二没有故意骗他，是他不相信，他们才会闹成这样，都怪他不肯给她足够的信任。

　　总之她没错，错的都是别人。

　　欧凯文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等来她一句话，就当她默许了，他如释重负，话语都轻快了许多，“邵彩凤医术高明，医德高尚，是我们医院妇产科室的主任，也是全国排的上号的妇科圣手，总归比陈……”说了一半打住了，还是不要人后非议同事。

　　方若绮心领神会，陈医生贪财重利，口风不严，单凭这两点，医术再好她都不会用，遂道，“谢谢你提醒，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了，总之我很感谢你，今天在追悼会上肯说真话。”

　　“我良知还没有泯灭。”所以他宁愿冒着被哥哥记恨、被父母责备的风险，也要在追悼会上说真话。

　　“……”方若绮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是说她良知泯灭了吗？

　　是，他说的就是她！

　　“你做了那么多善举，又是参加各种慈善活动，又是去慈善院里做义工，你对那些毫无关系的孤儿、老人都那么好，为什么不肯对身边的人好一些？满口仁义道德，貌似高风亮节，做出来的事情却……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我没有想到你对身边人除了利用、还是利用，利用完了丢几张钞票，打发叫花子……”

　　欧凯文面色凝重，语气沉沉，心亦沉重，好像缺失了无形的一角，从来没有过的失望与空落，他唯一一个喜欢过的演艺圈偶像光环幻灭，高高在上的女神忽然跌下了神坛。

　　方若绮扯了扯薄唇，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欧医生，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是真心喜欢朱莉活泼率真的性子，真心拿她当好朋友；我在当初跟黎华分开时，就想一刀两断从此不联系了，没有料到会跟他闹到今天这一步；至于林……”立翔，他会毫无芥蒂的相信她，义无反顾的重新回到她身边吗？

　　她一直很确定，此刻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茫然而不确定，她不知道。

　　欧凯文心中冷笑，还在狡辩，还在试图博同情！他的心已不会为任何不值得的人，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涟漪。遂下了逐客令，“我先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方若绮又是一愣，这是赶她走？识趣的推开车门，下车道了一声“拜拜”就匆匆离去，往大礼堂的方向奔去，追悼会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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