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上披着江墨的西装外套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但电梯门一开, 地下停车场迎面而来的寒意, 仍是教柳惜言的身子微微一颤。
江墨察觉到, 只垂眸看她一眼就跨着大步上了已被比尔打开的车门里。
江墨上车先吩咐了司机把暖风开足, 又拿刚才被放到后座的黑色长羽绒服把柳惜言包好才放下车窗看着立在车边的比尔轻声吩咐：“比尔, 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
比尔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对着他颔首，“路上小心。”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上了路，逐渐平稳之后, 江墨才低下头看着从宴会厅出来，自始至终窝在他颈窝没有睁开眼的柳惜言。
脸上精致的彩妆因为眼泪已经有些花了，甚至蹭的他白衬衣的领口上都是花花彩彩的一片, 江墨抽了两张纸巾, 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着。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柳惜言突然开口说话，声音虽还带着些鼻音, 但至少听着情绪还算正常, 这一点, 让江墨稍稍宽了心。
他手上动作没停, 唇角微微勾了勾, 似笑非笑的开口：“是有点。”
柳惜言闻言默了两秒钟, 接着终于睁开眼看着他轻声问：“那你还喜欢吗？”
江墨握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才哑着嗓音开口：“喜欢。”
柳惜言唇弯了弯，紧接着又缩到他怀里呢喃着开口, “有点困。”
江墨指腹蹭蹭她小脸, 柔着嗓音道：“你先睡，到家我叫你。”
柳惜言轻轻应了声，没过两分钟，她的呼吸就在他的怀里平稳起来。
车子上了桥，江上水面，倒映着华灯初上整个西城的繁华夜景，江墨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眼睛微眯，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即使彩妆也遮掩不住的苍白脸色，不由得抿直了唇线。
低估了柳家在她心中的位置，也高估了她对这件事的承受能力。
因为从小在柳家的不公平待遇，让她始终把让柳家刮目相看这件事凌驾于其他任何事之上，其实很可能她都没发现，她的内心一直都是纠结的。
一方面急于摆脱柳家，另一方面又想要柳家能够承认她的能力。
如果不是那天柳惜柔找她聊了些什么，刺激到她，让她突然明白过来，她可能会一直这么的纠结下去。
只是今天，虽然她终于迈出了彻底摆脱柳家的最后一步，却依然因为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而难受不已。
多年来，她的这条弦绷得太紧了，一下子松开......怕是......
江墨抚着她脸侧的手稍颤，喉咙不自觉的吞咽一下，一时弄不清楚心底蓦然出现的那股恐慌感从何而来。
他凝视着柳惜言兀自睡的安稳的小脸，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他的柳柳既坚强又勇敢，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做什么让他担心的事的。
江墨想的入神，直到司机停了车替他打开了车门他才意识到已经到家。
他抱着柳惜言下车进了屋子，连玄关的灯都没开就径自借着楼梯处的射灯往楼上走，到了三楼两人的卧室，他推开门借着落地窗外的月色把她放到床上。
昏暗的卧房里，只有那一线月光是唯一的光源，月光所及之处，不论是柔软的地毯，桌上的摆饰，还是大床上的小女人，都被映照的格外清晰。
江墨的手，沿着她弯而细的眉，长长的眼睫，挺巧的鼻停在她略显发干的嘴唇上，他指腹在上面轻蹭了两下。
接着他捧着她的脸，倾身印上她的唇，他舌尖在她干燥的唇上轻舔，待她的唇稍稍滋润些之后才含住她下唇轻轻吸吮。
柳惜言从睡梦中幽幽转醒，却没睁开双眼，呼吸着散落在周身那熟悉又安定的味道，她伸出双臂环上他的颈子给予回应。
“到家了？”她贴着他的唇呢喃着开口，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困意。
“嗯。”江墨应了一声，他微微往后撤了撤，离开她的唇，“先洗澡？”
柳惜言嘴角微勾，乖巧的应声，“好。”
江墨重新打横抱起她进了浴室，打开浴室的灯，他坐到浴缸边把她放到腿上坐好，接着打开水龙头按钮，调好温度往浴缸里放水。
柳惜言自始至终闭着眼睛没睁开，看起来像是又睡着了一样。
不一会儿，浴缸的水已经放满了，江墨手掌蹭着柳惜言小脸轻声叫她：“柳柳？”
“柳柳？”
“嗯？”柳惜言睁开眼反应有些迟缓的看着面前的江墨应了一声。
江墨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接着他开口提醒她，“水放好了，你先洗。”
柳惜言又看了他半晌，像是没听懂他说的什么一样，再扭头看了看浴缸才「噢」了一声，接着她突然搂紧他颈项，小脸凑到他面前眯着眼睛笑着开口：“江墨，你要跟我一起洗吗？”
江墨闻言浑身一僵，老天，她从来不知道她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吗？
他想，特别想，可是这会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江墨把她的两条胳膊抓下来，嗓音微哑：“我一会儿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你先洗。”
柳惜言闻言一脸可惜的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江墨：“......”
即便内心纠结的要死，江墨还是耐心的叮嘱她不要泡太久，不要在浴缸里睡觉等等一堆事，又亲眼看着她乖巧的踏进浴缸里之后，这才从浴室出来去了二楼书房。
*
比尔接到江墨电话的时候，他刚刚把拿到手里的资料整理好。
“情况怎么样？”江墨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半山腰下远处星星闪闪的万家灯火沉着嗓音开口。
“我刚才检查过了，拍的视频和照片都很清晰，录音也听的一清二楚。”比尔顿了顿，“毫无悔改之意，柳永林甚至还说...”
比尔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江墨眼睛微眯面无表情的问。
比尔叹口气，把柳永林当时骂柳惜柔的话重复了一遍，话音落了好几秒钟，江墨在电话那头都没反应。
不难想象得到，江墨听到这番话会有多大的怒气，果然。
“明天把手里关于柳氏的资料都寄给警察局。”
想把他老婆整死？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比尔在电话那头应了声，即使如此，江墨心底那股恐慌感却依然没有消散，他忍不住抬手揉揉眉心，对着电话又开口。
“比尔，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惜言从宴会上回来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太好，我有点担心，最近我不让她去工作室了，但是我又怕有人去她工作室找麻烦，苏姗姗是她唯一的好朋友，这么多年帮了她不少，你帮我看着点？”
“你放心，交给我。”比尔应声承诺，“你好好照顾少夫人。”
“说过很多遍了，私底下叫名字就好了。”江墨微微皱眉强调。
比尔闻言在电话那头抿唇笑了一下，没有接他话茬，只开口道，“有问题我再打给你。”
可能是跟他多年的部队生活有关，比尔人稍带死板，认人做事一板一眼，不与变通。
江墨在电话这头应声，随即挂了电话。
凝视了窗外片刻，许是心情有点浮躁，蓦地来了烟瘾，他回身从书桌上的抽屉里翻出来一盒烟打开，修长的指在烟盒上轻敲了两下，抽出来一根刁在嘴角。
再翻出来打火机，将烟点上，他深吸了口，然后吐出来。
白烟袅袅，缓缓的，扩散开来。
隔着那薄薄的白烟，他垂头看着书桌上柳惜言的这张照片出神，这张照片还是两人结婚之前，她大学刚毕业，跟着苏姗姗两个人去法国毕业旅行时拍的。
那次侦探社给他的资料里，这张照片让他惊了很久，因为那几年来，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的如此绚烂。
忍不住，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抬手抚着照片里她眉眼弯弯的样子，扬了扬唇，他的柳柳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突然，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江墨抚着照片的手一顿，下一秒他只来得及把手里烧的只剩烟屁股的烟头扔到桌子上的烟灰缸里。
拔腿就往楼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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