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尚毕竟受了伤, 流了不少血, 又刚做完手术, 此时脸色苍白, 嘴唇也发乌, 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裴沁, 甚至透着几分讨好。
裴沁纵使再生气, 再冷血,这时心也软了。
她走到病床边,挨着霍尚坐下来。
霍尚脸上显出暖心的微笑, 伸手抓住裴沁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一蹭:“还是媳妇儿好。”
霍尚的脸颊有点凉,裴沁心生怜惜,下意识想摸摸他的脸, 可一直也没习惯做这种动作, 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看着霍尚,说:“行了, 你就别折腾了, 躺下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大哥他们怎么安排的, 不能轻易放过李家那些人。”
本来他们家要办丧事, 裴沁把之前对他们的怨恨也消减了些, 可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 抓住机会就祸害人,完全不值得同情。
霍尚攥着她的手,不放她走, “你这身体也不方便, 就别到处乱跑了。你没听刚才爷爷让给郝局长打电话吗,那就是不打算轻饶他们的意思。”
这时,敲门声响起。
裴沁转头看过去,一面从病床上站起身。
进来的是霍家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舅舅姨夫二姥爷,一群人挤满病房,拎来的各种补品堆在窗户下面,宛若一座小山。
裴沁很自然的以霍家儿媳妇的身份应酬张罗,请大家就坐。
长辈们很喜欢她,二姨拉着她的手坐到一边沙发上,问她身体感觉怎么样,平时爱吃些什么,睡得好不好等等,一旁也有人附和,叫她多吃多睡,切莫劳心劳力,俨然是探望孕妇的,倒把病床上的霍尚给冷落了。
而对于霍尚来说,这场面喜闻乐见。他半躺在病床上,和亲戚们寒暄,一面瞥着裴沁,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全然忘了伤口的疼。
这边,二姨还拉着裴沁聊个没完。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身体就是好,你看你怀个孕跟没事人似的,也没见变丑,哪哪也不见浮肿,还这么身轻如燕的。”
三姨道:“是啊,裴沁除了肚子显怀,其他地方都不见胖,就算这样也得注意,后期说胖就胖起来了。”
二姨又道:“多做做孕妇瑜伽,还有游泳,合理运动,就不会胖太多,如果生了孩子再母乳喂养,很快就能恢复身材。”
霍尚的小姑也加入讨论:“月子里请个好月嫂,专业的月嫂不会给做太多油腻腻的汤水,那种汤脂肪含量很高,咱们中国人又迷信那些,把个产妇补得肥胖肥胖,一点好处也没有。”
二姨又道:“坐月子最好还是到月子中心去,花一点钱大人孩子都能照顾的很好。”
长辈们说的还算合裴沁的心意,她也就愿意多聊几句,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听的样子。这时只听三姨道:“生完这个,紧跟着再生一个,两个小不点一起长大,多好。不过是多请两个保姆的事。”
裴沁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打算只要一个孩子,好好养育,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这话显然不符合长辈们的心意,大家随口附和几句,便终结了这个话题,转而去关心霍尚。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起身告辞,病房里重归平静。
裴沁端起水壶给自己和霍尚各自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喝完水,霍尚抬头看着裴沁欲言又止。裴沁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好整以暇道:“有话就说。”
霍尚嘿嘿一笑:“媳妇儿,你真打算只生一个孩子啊?”
裴沁瞥他一眼:“怎么了?你嫌少?我觉得有孩子就行了,不在多少。”
霍尚有点失落:“我想要一个足球队。”
裴沁:“你连足球都不会踢,要足球队干什么?”
霍尚:“……”
——
霍峻和程子期还有于加力他们去了区派出所做笔录,李家那些闹事的亲戚都被暂时拘了起来,要么判处寻衅滋事罪,要么判处故意伤害罪,总之谁也别想撇清责任。
傍晚的时候,他们三个回来了,程子期拎着几份外卖,有主食有小吃,有香辣的,有清淡的,满足每个人的需求。
裴沁正好饿了,选了酸菜肉丝炒面和一小碗海带汤,跟程子期一起待在单人病房的阳台上,边吃边聊。
程子期挨个把李家的人给骂了一通,尤其李瑶真,她说:“那女的,太婊了,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两眼直勾勾看着霍峻,霍峻没理她,结果她在派出所门口,又把我们给拦住,跟霍峻诉苦,说是韩老虎看中了她,以权势胁迫她跟他交往,她稍微表现出来不愿亲近,韩老虎就狠狠扇她耳光。”
裴沁抬头看程子期,再转头看看在那边茶几旁喝啤酒的霍峻,低声问:“大哥不会动了恻隐之心吧?”
程子期刚吞了一口米饭,闻言,差点噎着,她摇摇头:“没有没有,霍峻对她真的没半点感情了,这个我可以保证。”
裴沁白她一眼:“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也知道那女的婊,每次见到大哥都一副楚楚可怜、全世界都欺负了她的样子,大哥这种男人最吃这一套,恨不能化身救世主,拯救失足少女于水火。”
程子期眼神一黯,显然被裴沁的话影响到了,吃饭的胃口都变差了。
那边三个男人不知在聊什么话题,于加力声音拔高,情绪略显激动,完全把这边闺蜜俩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程子期沉默了一会儿,说:“那照你这么说,我要想真正俘获你大哥的心,就得装淑女?那我明天换条仙气飘飘的裙子?是不是说话语气声调也得改变?”
裴沁夹起一只鸭腿塞程子期嘴里:“别给我丢人啊。”
又夹起一筷子酸菜,送到嘴里,“有点恶心,吃点酸的,压压。”
程子期有点挫败和不甘:“宝贝儿,你说实话,我真有可能败给那种绿茶婊吗?又装又作,有什么好?”
裴沁知道程子期就是想让自己给她打打气,她偏不。她气她没骨气:“你一个大美妞,要什么有什么,跟李瑶真那种货色争风吃醋,不嫌掉价啊?”
她抢走程子期一个鸭腿,然后提点她:“我告诉你,你千万别改变,一旦你故意装淑女,你会非常讨厌自己,连带也会对我大哥心存怨气。如果我大哥真不喜欢你这种妖艳妩媚型的,你趁早撤,免得痛苦磨合一番,再忍痛分手,伤人伤己。”
几句话把程子期说的越发心灰意冷,盘算着是否真的该趁早放弃,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倒追来的男人不懂珍惜。
另一边,高谈阔论的男人们也消停下来,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于加力躺在沙发上摸着肚皮打饱嗝。听到敲门声,他一跃站起身,往门边去,一面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
打开门,看见李瑶真站在门口,顿时跟吞了只苍蝇似的,“你来干什么?”
李瑶真一脸歉意,温温柔柔的说:“今天的事实在很抱歉……”说着便跨进门来。
于加力赶紧躲她远远的。转头对霍峻说:“大哥,找你的。”然后便回沙发上继续瘫着了。
裴沁正端着碗喝汤,转头看见李瑶真进来,登时胃口全无。她瞥了一眼程子期,后者也把吃了一半的鸭腿放下了,不仅如此,还噌地一下站起身,像一枚绚丽的炮弹似的,冲到李瑶真面前。
程子期一头大波浪卷长发,乌黑发亮,涂着红唇,脚踩十公分的高跟鞋,墨绿T恤配黑色热裤,手腕上叮铃当当四五只手镯,站在比她矮了大半头的李瑶真面前,更显气场强大。“你到底什么事?”
李瑶真穿着白色及膝短裙,身材纤瘦,与程子期对比强烈,如果她们俩发生矛盾,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李瑶真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她显然也很懂其中奥秘,细声细语对程子期说:“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来道歉的。”
程子期心里那个气啊,这婊子又装模作样给霍峻看,但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心只想教训这个绿茶婊出气。
“我们这没人稀罕你的道歉。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好好守着你妈的遗体,忏悔你们犯下的罪过吗?”
李瑶真脸色僵硬,继而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并没有招惹你,你何必一定要仗势欺人?”
呵,厉害。裴沁不由有些自己的闺蜜,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帮腔。来个真正的仗势欺人,只听一声脆响,李瑶真又一次挨了程子期一耳光。
“我说过,别让我看见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次我是替你的列祖列宗教训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货。”
李瑶真这下彻底被激怒了,扬手就要还击,不过她的手在半空中被另一只健硕有力的手架住了——霍峻钳制住她的手腕,然后猛地甩开。
霍峻一双眼睛冷而深,盯着李瑶真,没有半点温度:“别得寸进尺。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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