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过来的人终将会向你走来。
月下路灯, 那个高高的少年带着寒气, 身后拉出一道笔直修长的影子。
姜诉不知道他在那等了多久, 反正未接来电显示的数字很震撼。
她胡乱把扣子系好, 小声喊：“恻哥。”晚上看不清人, 走进了才发现他满脸倦意。
奚恻手抄兜, 十月的北方凌晨, 寒意已有。他是越发高，两个人落差明显。
“这么晚有什么事？”
奚恻没答，微弯着背, 手戳戳她额头：“这什么玩意儿？”
姜诉不知道自己头发睡撅了一撮，在宿舍睡觉，心有防备, 总是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 今天是个意外。
她低头发现上衣扣子也系扭了，赶紧整理好, 稍息着叉开腿站。
奚恻哼笑：“跟姑娘还是有差, 毛毛躁躁的。”
姜诉心头一颤, 又问：“到底什么事？”
“......”
“你不说我走了。”
“你敢！”奚恻拎着她的领子, “有正事。”
看起来挺严肃的。
衣服被拽歪, 大佬贴心的帮忙顺了下。
手拂过胸口……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姜诉心里叹口气, 怨念，自己是有多平啊。
风萧萧吹过耳聒，她听他认真的说：“省里有个科技创新竞赛, 你跟我参加。”
“......”
此刻, 姜学渣真心希望风把面前的人吹走！
于她而言，除了画画，学习算什么正事。
“我不参加。”她冷漠拒绝。
“你还没问是什么竞赛。”
“不用问。”
“......”
两个人在凌晨的街道上僵持。
她要早知道为这事，就该叫他在外面站到天亮。
门口保安听到动静，往这边看。奚恻拽着她胳膊把人拉到墙角，推墙上。
“是觉得我来求你的？”
姜诉撇开头。
这大半夜把人整出来，也太夸张了。
“你小子是越来越不把我放眼里了！”
姜诉还是不说话，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
奚恻一巴掌拍她胳膊上：“说话！”
姜诉捂着发疼的胳膊揉着说：“我连最普通的题目都看不懂，没办法参加。”
奚恻视线落在她胳膊上，低声骂了句：“纸糊的，妹子都比你结实。”
“......”
谈话一度中断，两个人僵着。
原本没打算来，今天奚恻就穿了件薄衫，他也冷。
他不耐烦的掏烟。
“你别抽烟了。”
“你管我！”
气氛跟温度一样冷。
一根烟都抽完了，他被磨的没脾气，说：“会画画就行，就当帮个忙。”
“会画画就行？”
他嗯了一声，揉了揉眼。
借着一点光，姜诉能看到他眼里的血丝，有点可怜。
她轻轻点了点头。
答应吧，这样就能回去睡觉了。
只是电话里就可以讲的事，为什么要把人叫出来？
奚恻看她低头的模样又气又想笑，他就是心里乱，想找借口来见她。
见到了，心更乱。
他摆摆手：“那我走了。”
“啊？”姜诉都愣了。
这人还真是......说什么好。
他们这里有点偏，没有出租车路过。奚恻沿着马路慢慢走，有些怅然、烦躁。
后面有细微的脚步声，姜诉跑得脸发白。
“恻哥，你等等。”
奚恻停下：“怎么了？”
“这里不好打车，前面有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你要不要......”
“不要！”奚少才不去那种地方，“我走到大路上就有车了。”
奚恻偏头打了个喷嚏，轰她：“走走走！”
急着召唤人出来，说完就赶人走。
真是无比自我的一个人。
这条路长着呢，走到头也不好打车，怕是要感冒。
她叹口气，在听到那人打出的第五个喷嚏时，再次追上去叫住了他。
“恻哥......便利店暖和也安全，你呆会，天亮就会有车。”姜诉说。
奚恻英俊的一张脸，在冷嗖嗖的凌晨玩味的挑了挑眉，道：“怕我不安全？”
“……”
“我不认路。”
姜诉叹口气，领着他去。
店里就一个店员，已经昏昏欲睡。
她指桌子：“你趴会，很快天就亮了。”
奚恻没动，半晌说：“你陪我呆会儿。”
“啊？我要回家了！”
他啧嘴：“呆一会儿就放你走，操。”
“可是我爷爷五点就醒了，要是发现我不在家……”
“那就四点回去！”
姜诉扭不过，只好陪他坐下来。
她趴在玻璃橱窗前，凌晨两点的城市，静的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
奚恻买了泡面端过来问：“你真不吃？”
她摇头。
“也对。”他看着那份泡椒牛肉面欠兮兮的点头道，“你有痔疮，不能吃辣椒。”
姜诉：“……”
算了，要忍。
她有点困，迷迷糊糊的说：“我可以不参加竞赛吗？”
太麻烦了。
“不能！”大佬回答的斩钉截铁，“答应我了，敢落跑我分分钟把你揪回来！”
哎。
她吁气问：“竞赛是什么？”
奚恻挑着面说：“我们提交科技创新项目方案就行。”
“什么方案？”
他顿了顿说：“失踪人口找寻系统。”
说完，两人均是沉默。
姜诉想起顾齐说的关于奚悱的事，他说过奚恻要做的一定能做到。
“可是……我不会。”姜诉茫然。
“你会画画就行。”
她还是不懂，道：“这个项目很难吗？”
“还成。”奚恻还要说，看到姜诉上衣口袋里掉出的东西，捡起来，“你小子揣个毛绒娃娃有病啊！”
他声音有点大，姜诉下意识捂他嘴：“你小点声。”
柔软手掌碰触在唇瓣的时候，奚恻差点想舔一下。
当他意识到自己想舔一个男人的手心时，那个“男人”已经先弹开了。
姜诉哆嗦一下，解释：“周小娆送的。”
自从上次她跟对方讲了那话，还在恢复期的周小娆隔三差五就给她寄这种东西。
奚恻叉子一扔，冷脸问：“你俩好上了？”
哈？
“……没。”
奚恻两指嫌弃的捏着钥匙串：“定情信物都送上了，交个女朋友还背着人？”
姜诉不会解释，抢过钥匙串装好。
她有些气，嘟囔：“你今天不是也和人泡酒吧。”
“我那是……”奚恻说不下去了。
他总不能说因为怀疑自己是gay，然后去基佬酒吧鉴定了一下自我。
而且还没鉴定出个所以然来。
他扭头不语。
真的是火大，但是压不住的困意涌上来，他转过头，一看，直接气笑。
那个小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睫毛长长的。
怎么会有男生的睫毛这么长。
奚恻情不自禁的上去……摸了摸。
＊＊＊
科技创新竞赛不在本市，起先老师是不同意奚恻去的。
他是年级的招牌，已经高二了，怕他分心把成绩拉下来。
况且那种竞赛高手云集，去了也不一定能拿奖。
可奚恻铁了心，粘在办公室好几天，最后老师看了他的方案，叹口气，还是同意了。
创新小组总共四人，奚恻、李喃、顾齐和姜诉。
她负责的部分很少，除了按照奚恻的要求画了图以外，基本没有事。
李喃和顾齐也很闲的样子。
从筹备起，奚恻每天就抱着电脑敲，头都不怎么抬。
方案已经提交到举办方z大，赛前一天，他们到了比赛地。
主办方提供的酒店就在z大里面。
姜诉没想到有那么多学校参加，一进去立马吸引了众人目光。
他们四个人穿着统一的“希慕”校服，除了她，旁边三个大长腿，往那一杵，英挺帅气。
尤其是奚恻，自从上次剪了头发，一直都没留长。
偶尔心情好时的勾唇一笑，温柔的少年气，带着小坏。
姜诉躲在他们三个后面，感受着那些不适的聚焦。
奚恻跟另两个在交流方案。
顾齐问：“这对服务器要求高吗？”
奚恻垂眸，淡道：“嗯，硬盘、内存配置都有要求。起先一台没问题，根据试运行期间采集的数据日志进行数据对比，然后分析生成今后所需的……到时一台肯定不够……”
他说的内容姜诉一概听不懂。
只是这时的奚恻看起来好不一样。
就像是初见那天，他站在台子上，不管是念什么，他太适合那种高高在上的场合。
整个人意气风发，自信果敢。
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猛劲，有着旁人不可企及的气场。
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正说着，有人跑过来拍了她一下。
姜诉转头，看到是周小娆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比赛呀，我也参加了，这种事情身为一姐怎么能不来！”
周小娆捋捋黑亮的长发，嘿嘿笑笑。
学校里没人知道她生了那种病，姜诉小声问：“你……没事了？”
“嗯！”
旁边的说话声断了。
姜诉一抬头，看到奚恻正黑着脸看自己。
……图画错了吗？
周小娆化了一点点淡妆，粉嫩的唇靠近姜诉：“诉哥，我可以挽你的胳膊吗？”
奚恻甩下材料，去旁边了。
李喃迷茫道：“这人，还没说完怎么就走？”
“他就这脾气。”顾齐有点热，解开衣扣跟周小娆打招呼。
周小娆敷衍应了一声，接着缠姜诉，她把手轻轻插.进姜诉的臂弯，窃喜着小声笑：“哇，男神胳膊好软哦。”
姜诉：“……”
她默默抽走，这种和人亲近的感觉太难受了。
周小娆一会儿又过来给姜诉送橘子：“诉哥，剥好的，你尝，超好次！”
“大老爷们吃水果不怕反胃！”奚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周小娆不满撇嘴：“你走开啦！”
奚恻哼了一声，叫姜诉：“过来探讨方案。”
周小娆：“我也要听！”
“走走走！”大佬轰她，“想窃听我们方案啊！”
周围有一个市的，有些知道奚恻，还以为是两个男生在争周小娆呢，在底下议论。
要分配酒店房间，还有入住手续，大厅闷气，好多人都出来等。
周小娆站在路边生气。
顾齐拿着绿茶过去。
“嘿，要喝吗？”
周小娆爽快结果去，跟他抱怨：“你是怎么跟奚恻做朋友的？你没觉得他整个人都很欠吗？”
顾齐挠头。
“我以前还觉得他超帅的，现在看来真的是我眼瞎！”
顾齐傻笑。
“还是诉哥帅！”
笑容……没了。
周小娆没心没肺，说完盯着顾齐脑袋看：“你头发长好快，我的都不长。”
顾齐看着她那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妖风刮过，周小娆抱头已经来不及，假发被吹了下来。
她：“嗷——！”一头往顾齐怀里钻，“要死啦！你借我躲躲！”
某人脊背僵直，敞开的外套裹住了那颗小脑袋。
顾齐觉得沉睡的腹肌……燃烧了！！
钻心的爽！
少女身上的香气，和裹着胶原蛋白的小脸蛋，就贴在他的身上！
甜疯了！
他手臂伸开，环了上去，哑着声音说：“别怕啊。”
……
姜诉莫名其妙听了好大一串编程内容，几次想打断奚老师都没找到点。
正左顾右盼，她看到那边抱着的人。
“他们……”
奚恻手里的纸掉了，他也伸出手，一把捂在了姜诉眼上。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盖在她的眼上。
姜诉：“……”
她正无语就听到奚恻壮士断腕般的说道：“虽然男人被绿很痛！但只有疼痛才能让你成长！才能让你从娘炮成为真正的男人！”
姜诉：“………”
＊＊＊
入住后，奚恻拿着电话出来，直接播给了周小娆。
“两事，一，你想追谁快追。二，别再烦姜诉。”
周小娆对着电话愣了愣，咔吧直接挂断。
哈！
奚恻继续打。
周小娆接通就嚷嚷：“奚恻你烦不烦啦，我跟诉哥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还是你想追我啊！”
“我要想追你就让雷劈死我！”奚恻拔高了声音，“姜诉特别纯，你别欺骗她感情。”
周小娆听到被质疑，火蹭得上到头顶：“我怎么欺骗她感情啦！你先看看你吧！天天对她呼来喝去的！我告诉你就算她是gay，我也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你就滚开吧！”
啪！电话又挂断了。
穿堂风吹过，某人抖了个激灵。
奚恻是很少有自己扛不住的时候，他拨电话的手在发抖。
“别别别！姑奶奶先别挂，你刚说什么？”
周小娆：“你就滚开吧！”
“不是……我是说前面……”
周小娆：“你天天对她呼来喝去的！”
“不是……”
电话里的人烦了：“哎呀，你到底问什么？”
“秃子。”奚恻捂着脸，声音暗下去，一字一顿道，“你刚说姜诉是……gay？”
电话那边的女生咬着手指，哇了一声：“我、我不是故意讲出来的！我我我可能是做手术把脑子做坏了！”
走廊的尽头，有个人手机掉了，他靠着墙一点点蹲下去。
奚恻把脸埋在手里。
早该发现的，好多疑点的……
自己为什么这么蠢……
姜诉正在房间里整东西，门开了，她看到是奚恻，低头继续整。
屋里很安静，她没觉察那人已经坐在了她对面。
姜诉缓缓抬头，无辜的眨眼。
“还改图吗？”
“不用。”
“哦。”
奚恻看着她，半晌突然说：“诉哥，我可能也是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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