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姜赫严看了一眼, 又低头看手机。
姜诉大伯刚到家, 换了拖鞋走了过去。
姜赫严一夕之间头发全白, 他坐在一楼的客厅, 脸上严肃刻板, 连打扫的保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送到了。”大伯开了一天的车, 他不想当着老父的面表现出疲惫。
姜赫严无奈的摇头, 看看手机道：“奚家那孩子不中用啊。”
＊＊＊
乡下的高中，没想象中那么苍凉，除了没有月季花, 喷泉，篮球场上的篮筐有点歪，寝室小强一家人总是齐齐整整的出现, 别的也都不错。
还好, 她也不算没点本事，当年没白替那个没有艺术细胞的孙钱去上画画课。——孙钱七大姑八大姨中有一位在这里任校长。
进校开了后门, 学费、住宿连“希慕”的零头都没有。
姜诉学不会应酬, 她只是浅淡的接受着新同学的热情, 久而久之, 又是一个人。
五点起床, 背单词、啃教科书, 她没再旷过一节课，没浪费过一秒钟。
中午的时候从不午休的她总是喜欢坐在学校的砖墙下画画。
离开时她为了让奚恻放心，说自己去了国外。
她怎么好意思花爷爷那么多钱。
......
初春的正午, 暖阳洒在校园里。
不知是谁给学校捐了许多月季花, 种满了学校的边边角角。
姜诉刚跟“大洋彼岸”的奚恻视频完，她关了手机，头靠在墙上看天。天空湛蓝，映着背后围墙，更显其后者残破。
砖墙裂了小缝，参差不齐的蔓延出去，像是时间的裂缝，划过冰雪漫漫的寒冬，花香鸟语的春天，蝉鸣炎热的夏季......一路前行，带着光和希望，和那些因为爱而生出的坚强——
再睁眼，漫天的银杏树叶......
“一、二、一！一、二、一！立正！稍息！原地——坐！”
大学入校的第一天，姜诉拖着行李在硕大的校园里迷路。
她好不容易赶走了赖着不愿走的大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报名没有问题，谁知道这就迷路了。
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好不容易摸到宿舍楼，站在一群汉子中间的她又傻眼了。
“老师，我为什么被分在男！生！宿！舍！”姜诉说完，周围全是笑。
宿管是个大爷，九月天举着把手拿小风扇，风吹得他眼都睁不开：“小伙子，你不住男生寝室，还想跟女生住？嘿！想得挺美！你问问他们谁不想，学校也得愿意！”
又是一阵笑。
姜诉脸红彤彤的，紧咬着自己腮帮子。
旁边有个男生忍不住帮她说话：“师傅，人家是姑娘啊！”说完自己忍不住又乐。
......
宿舍神奇的分错了，姜诉没寝室，只好拖着箱子先去院里报道。
学校里一片迎新的气氛， M大，全国数得上号的综合大学，211、985，头上名头多了去。
她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像冷宫一样苍凉的学院。——姜诉，一个努力刻苦、坚韧不拔誓要逆袭的学渣，考上了M大的......专科。
艺考的时候她拿了好几所美院、重点大学的合格证，奈何每天早起背的单词没几个有用的。艺术统考、单招成绩优秀的她，因为寒酸的文化课成绩只好来到了这里。
“你也是油画专业的？我也是啊！”一个女生十分自来熟的跟她搭讪，“我叫孟紫，你怎么还拖着行李箱呀？”
姜诉淡淡讲了原因。
孟紫乐于助人的说要帮她一起去找宿管协商，俩人从院里出来，半道孟紫又捡了一个同专业的小伙伴。
“你们好，我叫王安诗。”
三个人组上对，一起去找宿管。
孟紫提议从操场穿过去比较近。
姜诉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跟在两人后面，她刚进去就有些后悔。
操场上正在军训，一个个方阵井然有序。
她仨这一过，好多人行注目礼，姜诉恨不得把头塞箱子里滑行。
前面那两位倒是自在的聊起天。
“咱们专科就是不如人家本科，人家都军训上了，咱们还没报道呢！”
“无所谓了，我反正混个文凭的，别人问，我就说自己M大，听着多牛逼！”
“姜诉，你为什么选M大啊？”孟紫问她。
“我......”能说爱吃M豆吗。
“哇，本科帅哥好多啊！嘤嘤，分分钟想把我男朋友踹了！”王安诗嚎叫，打断了刚才的问话。
......
操场上有一个方阵正在休息，刚坐下，有隔壁队伍的女生过来给一个男生送水。
男生没接，他旁边挨着的先说话了：“姑娘，这个我也觉得帅，但真有主了。”
“送水交个朋友而已嘛。”女生红着脸跑走。
这几天来他们班送水的女生不只这一个，本班也有蠢蠢欲动的，因刚才那句有主，都心里不是滋味。
但是大学四年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还不分个手？！
总有机会吧。
嗖——
一个“大刀”从旁边的球场飞了过来。
咣！直接砸到了一个女生的头上。
飞来横祸的姜诉捂着头，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
方阵里有好多人抱怨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都多少次了，明知道这边军训，他们排练武术就不能注意点！”
“都是学长，看我们新生欺负呗！”
“连教官说了都不管用，太讨厌了，生气！”
说两句算罢，也不能怎么样人家。
队伍里一个男生直接站了起来，他个字高高的，有点拽。
这位英俊的少年摘了帽子扔在地上，步伐凛冽的走了出去。
“啊啊啊！这是要打架吗？”
“好帅哦，走路像带着风！”
任谁看，都以为是总飞过来的“大刀”把脾气躁的主惹恼了，要过去找茬。
教官年年带这群刚走近象牙塔的孩子，了解他们不服输的脾气，怀着看戏的心情，一时也没拦。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抓起刀把，身子后仰扬臂一抛，像抛标杆一样，一道利落潇洒的弧线射到那群人头顶，众人四散而躲。
身后一片叫好！
都以为男生是为了出风头，浪完就会回去接受女生们崇拜的目光。
谁知，人调头就跪下了。
姜诉正蹲地上揉头，忽然眼前一片阴影。
操场上整一个学校的本科新生齐刷刷目睹了下面的一幕。
那个靠长相可以免费喝送上门的水，但偏偏不喝要自己花钱买的男生，正单膝跪地捧着一个娇小女生的头，深情款款的说：“诉儿，疼吗？我给你呼呼。”
姜诉望着那一头军训帽子都压不服的乍毛，和那双贼好看的琥珀色眼睛，脸红的说不出话。
对方像抱皮球一样抱着她的头，眼珠子都快能掐出水了，揉着声音说：“脚软？用哥给你拔起来么？”
队伍里的李喃一通狂笑：“哈哈哈哈哈——！卧槽！叫我拍个照发朋友圈！大魔王又骚起来了！”
姜诉被众人看着，不自在的感觉又蔓延上来。
经过这两年时间，她性子虽好了一些，但被很多人看还是会窘迫。
“我、我自己能站。”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自己站起来拍拍灰，拖着行李箱艰难跑走。
奚恻同学不爽、又爽的看着她落跑的背影勾了勾唇，起身的时候捡到她遗落的宿舍入住单。
宿十五楼。
啧，这小笨蛋，直接把坐标都曝露了。
一来新校就有称霸趋势的大佬小心翼翼的把纸折好踹兜里回去，心里总觉得哪不对。
晚上吃饭的时候，奚恻问同桌的人：“宿十五楼在哪？”
他人缘向来好，才两天就跟谁都能玩到一块。
一个男生说：“宿十五不在这边，是专科的宿舍。奚恻你朋友在那儿？”
李喃吃菜，悠悠道：“他心在那儿！”
“心？”对方不解说，“什么心？那可是男生宿舍。”
李喃：“......你确定？”
对方：“当然了，我昨天被叫去帮忙搬东西，楼我都上了，保证全是带把的！”
奚恻表情疑惑。
正吃着，几个女生走了过来，最后面一个还非常傻冒的拖着巨大的行李箱。
姜诉的寝室确实分错了，但目前没有空宿舍给她住，宿管叫她先在附近找个酒店睡，明天给她解决。
这尴尬的，废了吃奶的力考上的大学，没地儿睡。
但觉不睡，姜诉同学的肉还是得吃的。
她跟着孟紫她们去餐厅，一根鸡翅才啃了个翅尖，就听到她俩在议论。
“那边的男生好帅哦，是本科的吧，大一的新生，还穿着军训服呢！”
“这不就是今天在操场碰见那个嘛！这腰，一看就有劲！”
“就是感觉有点花啊，像女朋友很多的样子。”
姜诉小口咬肉，呵呵了一声。
“你呵呵什么？”孟紫问，“该不会你也看上他了吧？”
王安诗说：“他一看就是喜欢胸大的，你看他手多大啊。我男朋友说了，男生都喜欢不能一手掌握的。”
姜诉头一埋，继续吃肉。
孟紫拍她：“你怎么不说话，也觉得他帅吗？”
姜诉有点烦，咽下嘴里的肉，瞥了一眼道：“长得......也还行吧。”
“啧。你眼光真高！”孟紫说。
姜诉觉得有道幽怨视线在盯着自己，她一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方挑了挑眉，做口型：“过来。”
旁边的人还在聊。
王安诗：“这里帅哥好多，我要把我男朋友甩掉！”
孟紫笑说：“看不出来你这么绝情啊。”
王安诗咬着筷子：“高中时的恋爱能长久就出了鬼了，上大学花花世界，要哪款男生没，不多谈几个，多亏啊。诶，姜诉你吃那么猛做什么？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说什么？
姜诉怕她家大魔王又过来拔她，胡乱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
吃完她嘴都没擦，说怕去酒店晚不安全，脚底抹油开溜。
三十秒后，奚恻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姜跑跑：［我在酒店等你。］
......果然是假正经，外冷内骚的诉哥。
奚恻慢条斯理的起身：“兄弟们先吃，我有事先走。”
“他去哪儿？军训了一天也不累？”
李喃刚就想过去跟姜诉打招呼了，奈何大佬不动，他也没法动，这会儿终于让他能吐槽两句：“兄弟们啊，我们的状元同学去加餐了。”
奚恻高二下学期起就没得恋爱谈，省了大把的时间学习，高考直接怼了个他们当地的状元出来。
本身能上更好的大学，他非选M大，理由是：离家近，方便回家收拾弟弟。
但真实理由是什么，谁知道呢。
反正在知道姜诉也在这的那一刻，李喃就觉得紧追好友的自己像个傻逼的大瓦电灯泡。
＊＊＊
学校正对门的酒店，环境还不错。
姜诉一路跑，办好手续刚到房间，门铃就响了。
她偷偷摸摸的开门，看到对方，又低着头想溜回屋。
谁知道人被拉住直接被压在了门上。
“装不认识我？嗯？”奚恻声音凉凉道，“著名漫画家R？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时间过得真快，也就两年多吧，少年退却稚嫩，眼中多了坚定。
这种改变令她红了脸。
奚恻缠着她不放：“你说过的好好哄我。”
哄哄哄，您这宝宝行了吧。
姜诉被他摸得浑身痒，抽出手推他：“你、你身上都是味，先洗澡啦。”
奚恻眼神一暗，慢悠悠起身，当着她的面脱了上衣，晃着往浴室走。
一会儿又吆喝：“带洗漱东西了吗，我不习惯用酒店的。”
真难伺候。
姜诉打开行李箱，翻出洗漱包给他递进去。
她虽然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女生，但是好多习惯都干不了，头发留不长，也从不爱护肤化妆。
奚恻拉开包，里面极简约——毛巾、牙刷、牙膏、洁面乳......这还有......润滑剂？！！
她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男宿、润滑剂......
奚恻捂着嘴站在浴室里发呆。
浴室的门开了个小缝，他菊花发凉的结结巴巴说：“诉哥......要、要不我先撤？军训还挺累的，我、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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