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话他听进去多少, 总之他嘴角又勾了起来, 她松了口气。他继续说:“她那时候喜欢画向日葵, 每周都拉着我去美术馆观摩, 回来就不停地画。她说她爱向日葵, 爱梵高, 她能理解梵高画这幅画的时候的心情, 那些葵花就是爱情,炽热激烈,永不凋谢。”
“她崇尚的是一种热烈的情感, 我却终究是不能给她的。她念大学之后,我已经工作了几年。她那时候已经非常活跃,不安于现状, 不喜欢墨守成规, 喜欢社交,喜欢各种新鲜新潮的事物。她是个需要人陪的女孩子, 需要人宠她, 把她捧在手心里。而我缺乏趣味, 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她。她经常抱怨, 我却总觉得是因为她太年轻才会使性子, 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抽空陪一陪她, 买点礼物哄哄她。想想那时候,是她一直在适应我,我却没有做任何调整, 去适应她。”
“我一直没有留意, 她慢慢地从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成长为在社交圈里如鱼得水的名媛。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变得又美又强,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了。那时候我该意识到,我跟她,到底是不合适的。可我并没有。她却一直将就着我,没有点破,一直陪了我那么多年,把女人最好的时光都耗费在我的身上。”
秦岳长叹一口气,幽幽地说:“我明白,在感情上,我一直在拖累她,可我却没有留意。”
“是这样子啊……”杨桔子小声说。她听秦岳说这些,略带伤感。
虽然她没谈过恋爱,可也看过一些分分合合,知道两个人相处确实是门学问。比如她大学时候的那几对同学,念书的时候你侬我侬,毕业工作后问题都出来了,结果到现在,真正走到一起的一对都没有。同学聚会的时候谈笑风生仿佛往事已随风而逝,喝醉了后背地里又是吐又是哭的,唏嘘悔恨,大多说当初要是换种方式处理,怎么也不会落个劳燕分飞的下场。
她的同学们属于劳燕以然分飞,可秦岳跟詹悦容这对明明还在一起……
杨桔子咬咬嘴唇,想了一会儿,终于说:“秦先生,你们那么多年感情,就因为这些分开,不是太可惜了吗?两个人有了距离是个问题。可至少一个人往前走一步,距离不就近了?”
秦岳扭头看她,她感觉他眼里有些悲悯的情绪,像在看个小孩。他淡淡地说:“你还太年轻。”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说她了,她觉得他是不是瞧不起她啊?
杨桔子不乐意了,拧眉道:“秦先生你这么说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似的。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我知道什么是爱情。”
哪知道她这样反而逗笑了秦岳,他指着一把椅子说:“说太多了,忘了一直站着,先坐下吧。”
杨桔子不情愿地扶着椅背坐下,秦岳递给她一张卡。
“这是什么?”杨桔子没接,只问。
“信用卡。”秦岳说,“你如果有想买的东西,可以去买。”
杨桔子接过信用卡,翻来覆去看看,抬眼瞧着他问:“你不怕我把你的卡刷爆了?”
秦岳笑着摇摇头,杨桔子撅嘴,问:“你凭什么信我?”
“面由心生,你是个好孩子。”秦岳说。
杨桔子便收下了信用卡,回敬他一句:“我更喜欢你说我是个好人,而不是孩子。”
“你是个好人。”秦岳说。
杨桔子把卡放到衬衣胸口的口袋里,深吸一口气,说:“谢谢你秦先生,我不会乱花钱的。而且我觉得你也是个好人。”
“谢谢。”他说,眉头终于不再蹙在一起。
杨桔子只觉得秦岳眉眼舒展的样子帅气太多了。
他们道别后,杨桔子回了房,简单梳洗一下,就躺到床上琢磨着该怎么办。想了一阵子,又躺了一阵子,她觉得累,索性翻个身睡了。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饿醒了,她爬起来看看已是一片漆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显示是上午九点,她觉得不对劲,再缓缓神,才想到伦敦跟国内有时差,可时间怎么算的她也搞不清楚,她不知道现在伦敦该是几点。
她饿得难受,想还是去问问秦岳哪儿能找到吃的。她去敲他房门,可他没在。她只好一个人在房子里瞎找,看是否能凭运气找到点吃的东西。
可能因为时间很晚,房子里一个人也没碰到,房子里尽黑的,她摸索着从二楼下到一楼,客厅也是暗的,一角倒是有点灯光漏过来。杨桔子寻着光线过去,结果真给她找到了厨房,巧的是秦岳也在里面。
他站在一个很大的操作台前,身上绑着一条黑色的围裙,衬衣的袖子挽到臂弯处,露出结实的小臂,手中拿着两片铲子似的东西,在打圈搅拌一滩深褐色的液体。那滩液体很稠,光泽度又很好,摊在一整块大理石板上,像是流动的丝绸。
秦岳发现她来了,停了手,问:“怎么了?”
“饿了。”杨桔子如实回答。
秦岳用眼神示意某处,说:“冰箱里有面包跟牛奶。”
杨桔子“哦”了声,走过去打开冰箱拿了个面包出来啃。秦岳低头继续鼓捣那摊液体,杨桔子啃着面包走过去,好奇地问:“你干嘛呢?”
“调温。”秦岳说着,放下铲子,用小指蘸了一点液体滴到手臂上,感受了片刻,便把大理石台上的液体铲到一个不锈钢盆子里,盆子里也有一些液体,微微冒着热气,秦岳搅拌的时候杨桔子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就问:“是巧克力吗?”
“对。”秦岳回答,把盛巧克力液的盆子放到台子上,又取过一个模具,用勺子将调温好的巧克力液仔细地浇到模具里。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很温柔,他的表情很专注,又非常恬淡,巧克力液缓缓流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慢慢将模具上球形的坑洞填满,末了,秦岳用镊子夹起榛果,小心地放到巧克力液里。
杨桔子看得都忘了嚼嘴里的面包。果然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他不像在做巧克力,他像是在跟恋人交流。
这场景太美了,她看得发呆。秦岳却朝她伸出手。
杨桔子想说话,才发现嘴里塞着东西,忙胡乱嚼了两口咽下去,问他:“什么事秦先生?”
“面包给我。”秦岳说。
杨桔子把面包递给他。秦岳舀了一勺巧克力液浇在上面,又递还给她。她接过来看看,面包上她咬过的地方覆了一层薄薄的巧克力液,像是岩浆微微流动,非常诱人,她用询问的眼光看他,他说:“吃一下试试。”
她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秦岳双手撑在操作台上,倾身问她:“好吃吗?”
杨桔子拼命点头。嘴里的巧克力温热着,丝滑浓郁,配上面包粗糙的口感,感觉美妙无比。巧克力微苦,苦尽之后又是微甜,那种浓香难以言喻。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面包了。
秦岳只是笑,他把浇筑好的巧克力送到冰箱,又回来收拾操作台。杨桔子忙说:“秦先生我来收拾吧。”
“你不懂该怎么弄,我自己来就好。你吃东西吧。”秦岳说。
看着满台上不认识得器皿,还有已经冷掉了凝结在大理石板上的巧克力,杨桔子还真不敢轻易上手,便站旁边看秦岳拾掇。
秦岳行云流水般把一堆器具整理好,最后用刮刀清理大理石的台面。杨桔子看了这半天终于忍不住说:“秦先生,你还会做巧克力啊!”
秦岳点点头,把刮下来的巧克力碎屑收到一个器皿里,又把那个器皿放到盛水的锅子里,打开煤气,水沸腾了,巧克力碎屑又融化了,他倒了些白色粉末进去,用勺子慢慢搅拌。
“这是你的爱好吗?”她问。
“是的。”秦岳回答。
“很少见有男人把做巧克力当爱好的,一般都是女孩子喜欢做这些…”她顺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又觉得不妥,怕冒犯了秦岳,顿时捂了嘴。秦岳只耐心地搅拌那锅巧克力,问:“会认为我很娘吗?”
杨桔子急忙摇头否认:“没没没!你做巧克力时候的样子可帅了!真的!”
秦岳忍俊不禁,笑着说:“谢谢。”
这下反倒是杨桔子红了脸,她不知所措地站那儿,觉得好不尴尬。秦岳含笑看着她,说:“一会儿可以帮我尝尝看巧克力的味道吗?”
杨桔子把头点得像鸡啄米。
秦岳摇摇头,似是笑得无奈,越过她去冰箱拿出了模具。巧克力已经完全凝固了,秦岳把它们从模具里倒扣出来,一粒粒完美的半圆形摆在大理石台面上,表皮光泽度非常饱满。秦岳拿起一粒仔细查看,说:“调温还是差了一点。”
杨桔子探头探脑地凑过来,问:“什么叫调温?”
秦岳耐心给她解释:“就是把液化的巧克力晾到合适的温度,让可可脂晶体结晶,这样做出的巧克力外表跟口味才会达到最好状态。”
杨桔子听得一头雾,迷迷糊糊地问:“那怎么看调得好不好?”
秦岳把巧克力送到她眼前,指着巧克力上的一个地方说:“这里,光泽度不一致,证明刚才这部分液块的温度并不均匀。”
杨桔子觉得快把眼看瞎了也没看出什么瑕疵,可她还是附和地点点头。
“不过不至于影响口感。”秦岳又下了一个结论。
“哦…”杨桔子还是雾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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