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步入正题了, 杨桔子坐好了, 她洗耳恭听。
秦岳慢慢说:“天鹅买来后, 我常陪她一起来喂它们。有一次一只天鹅咬了她, 她就再也不来了。”他像是在想了些什么, 脸上的笑又暖了一层, 接着说:“她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爱记仇,爱使性子,三分钟热情, 喜新厌旧又喜欢狡辩,任性起来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谈起詹悦容,满脸的宠, 杨桔子在旁边全看在眼里, 便奇怪既然两个人羁绊这么深,如今怎么会闹成这样?她就问他:“秦先生, 你跟詹小姐是从小认识的吗?”
秦岳点头。
“哦, 那是青梅竹马了。”杨桔子说, “那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是很好。”秦岳说, 深吸了口气, 双眼望着湖面, 又沉默了。
杨桔子好奇心起来了,忍不住问:“那你们怎么会…”
“是我不好。”秦岳低声说。
“不像。”杨桔子接口道,她潜意识里倒是想替他辩解。
秦岳摇摇头, 说:“我大她几岁, 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出色的女人。我们在一起也快乐过,可最后才知道快乐的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我终究是个无趣的人,没办法跟上她的步子,也没有自信能让她幸福,倒不如放她自由,让她去找更好的伴侣。”
这话说得几分萧瑟几分决绝,杨桔子听了心里竟然有些难过。她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对青梅竹马变得宛若路人。她想问,又不确定是否可以问得出口。她犹豫着,秦岳继续说了下去。
“詹家跟我们是世交,我妈妈一直很喜欢悦容,希望能娶悦容过来。我理解她的心思,可我做不到。所以,才会难为你。”秦岳冲杨桔子歉意地笑笑,说,“刚才,我静下心想了想,其实在机场的时候,我是有点冲动了,才会建议你冒充我女朋友。我跟悦容分开有一年的时间了,我妈妈一直逼得很紧,所以我压力比较大。可看到我妈妈那么对你,我觉得很抱歉。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怪她,她只是难以理解我跟悦容之间的问题,才会对你产生敌意。”
“我不应该趁人之危,借你的困境来要挟你做我的假女友。我想过了,我可以给你一部分钱,让你尽快回国。你遇到的事情其实并不很严重,只是太突然才让你感觉打击太大。你还年轻,赚钱的机会还很多,不要太悲观,一切的都会好起来的。”
“你要给我钱?”杨桔子很惊讶。
秦岳点点头。她问:“那我要是突然走了,那你跟詹小姐的事情呢?你妈妈继续逼你的话,你怎么办?不会又变出一个女朋友来吧?”
秦岳又皱眉。杨桔子发现自从见了他,他这眉头就一直这么锁着。看他这样,是根本无法破这个困局。他这样倒是让她觉得不太好意思了。到了英国幸亏他出手救她,到头来再白拿他的钱回国,这种食人之禄不忠人之事的行为,她真干不出来。
杨桔子便做了决定,摊摊手说:“那我不走了。”
秦岳惊讶地看她,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说:“我也不想占你便宜。可说实话,我现在除了靠你也没别的路可走,况且我确实想在伦敦旅游。让我白拿你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如果说借你的钱回国,机票的价格我也有数,我回去后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也说不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你的钱。既然我来都来了,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我帮你分散一下来自你妈妈的压力,你养活我些日子,看看事情会怎么发展。也许,你妈妈会想通了也说不准。要是你觉得我的存在影响到你们了,那我马上就走,就算是借你的钱我也走,绝不耽搁你。你觉得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秦岳看她良久,才问:“你确定可以这么做?”
杨桔子说:“确定!说实话,这样我还觉得我占了老大便宜,你要是答应了对我反而是好事。”
秦岳说罢沉吟片刻,又说,“可我妈妈她对你的态度…”
“小意思啦!”杨桔子笑起来,实话实说道,“你是没见过我前任上司,那可真是绝了。我也是经历过刀山火海的人,你妈妈说几句难听的话对我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秦岳似乎还犹豫,杨桔子把手伸向他,郑重其事地说:“那么,我的新老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吧!”
最终,秦岳跟她握了手。杨桔子觉得这个结果算是双赢吧。
她是走投无路,他也是走投无路。他们这两个地位悬殊的人能达成共识,只能归功于世界真奇妙。
他们又一起走了回去,杨桔子再走进秦家大门的时候,感觉又不一样了些。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她是迷迷糊糊的,只贪图个落脚的地方。第二次再来,她已是肩负使命。作为一个老板,跟姜兵比,秦岳简直好出了新境界。为了秦岳,为了她自己,她这一腔热血洒得心甘情愿。
她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合计,该怎么把这个女朋友的角色扮演好,最终让秦妈妈打消逼秦岳复合的念头。让秦妈妈能够接受她,难度洗漱有点高。詹悦容她是亲眼见过了的,方方面面都甩足了她三十二条大街。人家是园艺专家精心培育的兰花,她就是田边跟庄稼抢肥料的喇叭花。这事儿得缓着来,急不得。
她想倒是不如分几步走,先主动示好,让秦妈妈不要讨厌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讨好策略左右不会离谱。第一步如果成功了,往后的路就好走。可那都是后话了,现在多想无益。她是个行动派,一切讲究先做了再说。
他们一起上了楼,秦岳没让她回房,而是领着她去了他的房间。
这是杨桔子第一次进他房间。他是个整洁的人,房里的摆设也像他的人一样,简单,整齐。最明显的装饰是床头的一幅油画,梵高的《向日葵》。秦岳去柜子里找什么,她不自觉走过去看那副画。
她大学的时候选修过油画课,有关这幅画,艺术系毕业的年轻男老师充满了激情地讲解:这幅画是梵高在法国南部小镇阿尔勒画就。梵高一直在寻找他的阳光,最终在这里如愿以偿。这幅画用了大段的黄色,梵高认为黄色代表阳光,阳光代表爱情,其实梵高追逐一生的,应该是像八月阳光那么炽热的爱情……
她的手碰到个东西,咔哒一声响,打断她的思路。杨桔子低头看是碰倒了一个相框。她拿起来看看,是秦岳跟詹悦容的合影。秦岳从后面抱着詹悦容,詹悦容的头倚着他的肩,照片上的两人笑得十分幸福,甜甜蜜蜜的一双璧人羡煞旁人。相框的玻璃落了点灰,她用手指去蹭。
“是我妈妈摆在这里的。”秦岳走到她身边,把相框从她手里拿过来,扣到桌上。
他看起来情绪不佳,她空举着手站那里,觉得还是别谈这个事情为妙。她瞥见那副画,没头没脑地问:“秦先生,这幅画是真品吗?”
秦岳愣一下,随即笑起来,脸上的神色柔和不少。他打趣地问她:“是什么让你认为这幅画是真品?”
杨桔子哑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因为画得很好……你也挺有钱的……我听说有钱的外国人就喜欢买真品挂在家里……”
秦岳摇摇头,也往那幅画看过去,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去,说:“真品在英国国家美术馆,就在伦敦,有兴趣你可以去看一看。这幅是悦容画的,那时候她十六岁。”
杨桔子被震了。想她大学选修油画的时候也画过几笔,老师看过后说她这水平刷漆都不够格,那年她都二十多了。
“真厉害。”她由衷地说。
秦岳点点头,把手背到身后,望着那幅画,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学什么又都很快。就是缺些常性,受不了苦,最后什么都是浅尝辄止。”
杨桔子“噢”了声,算是附和。关于詹悦容,她没立场表达看法,她只管听秦岳讲就好。
“她十六岁成年礼那天,把这幅画送给了我,说喜欢我。”
“我没想到她会喜欢我。我总以为在我跟秦衡之间,她会选秦衡。毕竟她跟秦衡相处的时间比较跟我多得多。我的年纪比她大太多了。”
秦岳沉默了,屋里很安静,听得到闹钟咔哒咔哒走针的声音,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淡蓝色的窗帘飘了几下。秦岳就像陷入了哪个梦境,似乎把她的存在都忘记了。
室内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杨桔子咳了声,说:“女人的心思很难猜的。有时候她跟一个人走得近,却偏偏喜欢那个跟她离得远的。这都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儿。就像我同学里面啊,有的男女突然就在一起了,弄得我们都很莫名其妙,可人家在一起过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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