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疼, 屁股疼, 胳膊腿疼, 胯也疼, 她也顾不上死鸭子不死鸭子了, 躺在雪地里直喘。
“怎么可能学得会啊……”她愁眉苦脸地说。
雪依然很大, 透过雪镜, 望着漫天的雪花乱舞,那场景跟招了蝗灾很像。秦岳站到上风口,貌似不经意地替她挡了风雪。
“怎么这么难啊?”杨桔子愁眉苦脸地抱怨。
“是比较难学。”秦岳附和。
杨桔子问:“你学了多久?”
秦岳低头整理雪杖的绳扣, 想了想,说:“很久以前的事情,忘记了。”
杨桔子挫败地哼哼一声, 闭上眼。她躺在雪里歇了个痛快, 再睁开眼,秦岳仍然站在她旁边。她坐起来, 对他说:“你去滑你的吧, 先别管我了。”
“没事。”他说。
杨桔子眨了眨眼, 说:“那我还是回去吧, 我在这里你也不会走。我走了, 你还能玩会儿。”
“不想滑了?”秦岳问。
“再滑命都没了。”杨桔子嘟囔。接着她扶着地想站起来, 秦岳来扶她,她推开他的手说自己能行。她先把装着滑雪板的右脚踩实在雪里,由坐变蹲。左脚那块滑雪板有点松动, 她左膝跪在地上, 弓着身子弄了半天。秦岳绕到她左边帮她。
“这里有点歪了,所以扣不上。”秦岳说。
“要不卸了吧,反正也不打算继续滑了。”杨桔子歪头看着,建议。
秦岳便把那块滑雪板卸了下来。杨桔子把穿靴子的脚放到地上踩了踩,感觉心里实落多了,她把雪杖也递给秦岳,呼一下站了起来。
“桔子,别站……”秦岳话还没说完,杨桔子已经冲下去了。
那一瞬间杨桔子觉得自己不是在滑,是在飞,她整个人蒙逼地在飞,害怕啊惊讶这些感情都跟她无关。
她整个人都懵了,直到她撞上了一个滑雪的人,听到他的惊叫,她才回了神。她几乎是本能地朝那人伸手求救,那人反应也很快,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可是她下滑的动能太大,一下子变拽得那人翻了个跟头,松了手,她又继续单脚踩着一块滑雪板,飞火流星一样地向下冲去。
她又撞翻了几个滑雪的人,撞飞了插在滑道边上旗子,越过一两个雪堆,一路往歧路上滑去。
大风顶得她没法张嘴,雪片变得很硬,噼里啪啦地打在她身上,像是老天端着AK47向她扫射。越往下越没人,雪下面覆盖了坑洼不平的石头,她一会儿飞起来一会儿摔下去。
她简直要吓尿了!
迎头一片松林,眼睁睁一棵大松树的树干越来越紧,倏然就在眼前了。
她闭上眼睛,心想这下不死也是个脑震荡,不是脑震荡也得落个高位截瘫了,她杨桔子就算交待在这个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滑雪场了。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小时候的,爸爸妈妈,老师同学,方哲,竟然还有那个贱人姜兵,最后是秦岳。
好在,她跟他坦白了心意,好在,他也没有把她推开。
好在她爱他,他并没有拒绝。
她闭上眼,等着死到临头。
猛地她身子被一股力道拉离了原有轨道,接着脑袋被摁到一个人怀里,被紧紧抱着,翻滚着,昏天暗地,天旋地转的。
他们一直在打滚,时不时的有块石头硌一下身上的这里那里。也太颠簸了,她差点咬了舌头。她也太恐惧了,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现在还在阴曹地府门口徘徊呢,她没那份心思去想到底这个活雷锋是谁。
她死死揪住他的滑雪服,把脸用力埋在这个人的胸口,贴得紧一些,以免他们在翻滚中被甩开了。混乱中鼻端闻到一点清香气,像柠檬又像檀香。
她瞬间就安心了。
紫霞仙子说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踏着七色祥云来娶她。
杨桔子觉得自己的意中人也是个盖世英雄,现在乘风冒雪地飞来救她。
她松开抓着他的滑雪服的手,试图把胳膊伸到他身后去搂他的肩,她只想能尽量护着他。
秦岳倏然把手臂收得更紧,她没法动。
他们一圈一圈地滚下去,仿佛要坠入地狱,永远没有尽头。
突然秦岳的右边的胳膊松开了,杨桔子吓得立刻抱住他的腰,接着感觉到他们的身体一起停顿了下,接着又往下滑去。
不是滚了,是下滑。
秦岳在下面,杨桔子在上面,她趴在他胸口,看见他右手没戴手套,抓着一节蛮粗壮的松枝,颠簸中好像看到他手上有血迹。
她抬头大声问他:“你受伤了?”
他把她的头又压回去,紧紧地按着不让她再动一下。
途中秦岳又抓了几次树枝,他们下滑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最终慢慢停靠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底下。
秦岳这才放开了手,整个人脱力地瘫了下去,直挺挺地躺在雪里。杨桔子一滚从他身上下来,扒了雪镜去抱住他的右手,他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流了很多血,把沾着的雪染成了红色。她立刻把手套脱了去翻口袋,只找到他给的那包纸巾,急忙拿出来用纸巾压住他的伤口,又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他把手缠上。
处理好之后她爬到他面前,扒开他的雪镜,去拍他的脸,叫他,问他还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他有气无力地说。
杨桔子不信,跪在地上把他从头捏到脚,他的滑雪服很完好,包括后背都是,证明这衣服质量好得很。可她不放心,隔着衣服在他身上到处捏,边捏边问:“真的没事?真的没事吗?这里疼吗?这里呢?这里为什么凸出来一块?”
她摸到他大腿外侧有一块凸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怕这是他的骨头断了,刺了出来。她立刻把他的滑雪服上的拉链拉下来,伸手进去摸,摸出来是一个手机,她都要喜极而涕了,用手背狠狠蹭了一把眼睛,继续往下摸。
“腿没事吧?能动吗?脚呢?脚腕要不要紧?”她一路摸捏下去,把他的靴子都脱了,要不是顾及天冷她会把他的袜子也脱了,一根一根去确认他脚趾头是否完好。
“有事。”秦岳虚弱地说。
“哪儿?哪儿?!哪儿伤了?!”她扑到他跟前,大声问。
“冷。”他闭着眼睛说,“帮我把拉链拉好。”
杨桔子愣了愣,急忙把滑雪服的拉链拉上了,又帮他把靴子穿了回去。她又爬回来,红着眼圈儿看着秦岳。他闭着眼睛,眉头微锁,呼吸深重绵长,每次呼吸都有两股白色的水汽从他鼻孔里冒出来。
她突然想到有个地方她还没检查到。
她抱起他的头,搂在怀里,双手在他后脑跟脖颈处仔细地摸,边急促地问:“有没有撞到头啊?有没有觉得头疼啊?脖子有事没?”
她摸到他耳后的时候,他在她怀里闷声闷气地叫她:“桔子。”
“这儿疼吗?啊?是不是这儿疼?”她抱紧他的头,用手指在他耳后揉来揉去,就怕漏掉一点点细节,他手上的细节。
“我会被你闷死的。”他闷声说。
杨桔子急忙放开了他的头,看他脸色苍白,她害怕地问他:“很闷吗?现在呢?好点儿了吗?”
秦岳微微勾起嘴角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只是眼睛依然闭着,他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让我躺一会儿。”
杨桔子赶紧把双腿并齐坐好,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
秦岳这才长出一口气,眉间舒展开。
确认他没事后,杨桔子觉得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一样,然后她开始哭,一哭就停不住,边哭边念叨:“我以为你受伤了,我以为你会死了。我怎么那么笨,我怎么那么能给你添麻烦?”
她真得吓得要命,比她自己撞上树高位截瘫还要让她害怕。刚才秦岳倒地不起的时候,她以为从前方哲那样的事情要重新上演。当时她的心都碎成豆腐脑了,现在如果她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会憋成内伤。
她哭得飞沙走石的,听秦岳无奈地说:“你真的是太会哭了。”
“不行……吗?”她捂着脸哭得抽抽嗒嗒地,感觉他的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她把脸往他手上靠过去,捧住他的手哭了个没完。
有巨大的轰鸣声在头顶响起,与之而来的还有强大的气流,松树被吹得向两边倒,雪被扬起来在空中乱舞。
杨桔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是用身体护住了秦岳。
“桔子,别怕。”秦岳说,“是救援的直升机。”
他们被滑雪场的救援人员抬上了直升机,回到了滑雪场大楼,一起被送到了医务室,跟詹悦容做了邻居。
他们被送进去的时候詹悦容正在用冰袋敷脚踝,秦衡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玩手机。他们普一出现,秦衡把手机吓掉了,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詹悦容也呆了,震惊地看着狼狈的他们。些
治疗师给他们做了检查,幸运的是除了秦岳手背上的伤之外,跟身上一下小瘀伤之外,他们两人都没什么事。治疗师说因为今天雪大,雪层比较厚,所以他们才如此幸运。
杨桔子没好意思说什么。其实她很想吐槽,什么幸运啊?滑雪能滑成这样的,也是没谁了。
治疗师处理了秦岳的伤口,缝了几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秦岳跟杨桔子并排坐在一张床上,杨桔子捧着秦岳受伤的那只手检查起来没完。
秦衡建议送秦岳回酒店休息,秦岳摇摇头,说:“爸爸妈妈难得一起出来,别扫了兴,我们都没事,就别再宣扬了。”
杨桔子很担心地看着秦岳,小声问:“你真的没事?”
秦岳对她笑了下,扭头对秦衡说:“你去拿一点甘油过来。”
秦衡便去找了治疗师,用量杯装了一点甘油交给秦岳。杨桔子不知道他要甘油是为了什么,她满心只有他这只受伤的右手。忽然觉得眼角凉丝丝的,有种滑腻水润的东西被涂了上来。她抬起头,发现秦岳在往她眼睛周围涂东西。
她没敢乱动,问:“你干嘛呢?”
“今天风大,你眼睛肿成这个样子,不涂东西皮肤会受伤。”他说。
杨桔子撅嘴,眼圈又红了。
“别哭!”他低声喝道。
她吸吸鼻子,忍住了。
他帮她涂完,安慰她说:“别那么自责,不怪你的。”
结果她又哇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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