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一觉醒来,头也疼,腰也疼,两腿间也疼。
怎么回事,她前天晚上是被牛郎碾压过么?
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图案,侧头一看,床头柜上有三明治、头疼药和一杯水。
周垚撑着坐起身,肚子早饿瘪了,她两三口吃掉三明治,又把头疼药合水服下,捡起床尾的衣服穿上,下楼。
楼下,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
周垚追着香味,瘾瞬间勾上来。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吧台凳上喝,愣了会儿神,努力回忆昨晚的事。
断片是从她扶容小蓓出去以后,肯定是仇绍来接她了,否则她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昨晚他没干好事。
这会儿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周垚刷开手机,手机已经没事了,可以正常发微信,微信上有其他小红娘问她昨晚有没有事。
周垚礼貌性的回了两句,那小红娘便趁机透露,平时多小心程翀,他专爱从客服部下手,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公司以前的红娘,两人在公司期间就把肚子搞大了,这才结婚。后来程翀又和别的红娘不清不楚,但大家都没证据,传了两天那个红娘也离职了。
果然是惯犯。
周垚说了声“谢谢提醒”就扣上手机。
这时,大门响起,仇绍走了进来,手里拎着早餐。
“醒了?”
仇绍淡淡问着,绕进吧台里,找出盘子将塑料袋里的蒸饺拿出来,放在周垚面前。
周垚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吃了一半才说:“我吃过三明治了。”
仇绍:“那是防止空腹吃药准备的。这才是正式的。”
周垚不再说话,细嚼慢咽的将一盘蒸饺收进肚子里。
抬眼,见仇绍好整以暇的坐着喝咖啡,身上还穿着休闲服,手里划开手机在刷电子新闻。
“待会儿要上班,你怎么不着急。”
仇绍眼皮子都没抬:“今天上午你倒休。”
哦,她倒是忘了。
周垚又问:“那你呢?”
仇绍:“我是股东。怎么休看心情。”
周垚不再说话,喝光余下的咖啡,双肘撑着台面愣神,一时间还没有完全醒困。
不会儿,仇绍放下手机,目光看过来。
“你昨晚喝没少喝。”
周垚:“一杯。”
仇绍显然不信:“啤的?”
周垚:“白加啤。”
仇绍不再说话,只看着她。
周垚静了片刻,像是妥协了,叹了口气说:“我以前喝酒都去阮哥酒吧嘛,从没出过事。昨天实在是特殊情况,我也没想到一杯就倒。那酒劲儿大。”
仇绍口吻依然很淡:“如果昨晚我没及时到呢?那个时间,很多人捡死鱼。”
周垚:“不是还有容小蓓在么?我和她虽然不和,但也不至于把我扔在街上。”
仇绍神色一顿,进而沉了。
不知何故,一说到容小蓓,他反而更不高兴。
周垚问:“怎么了?”
仇绍不语。
气氛一时很古怪。
周垚觉得莫名其妙,隔了一会儿开始发难。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照顾喝醉的女朋友的?人喝醉了最难受,你倒好,趁机折腾我。我到现在还疼。”
周垚说的突然,仇绍神情一顿,转瞬间眉眼弯了弯,那深沉一下子融化了。
“你喝醉了什么样你不知道?”
周垚皱了下眉:“什么样,我又干嘛了?”
这话有赌气的意味。
但说真的,周垚底气不是很足。
她是有前科的,喝醉了就变了个人,陌生人想占她便宜一概讨不了好果子,但为保安全,她每次喝酒都往阮齐的酒吧里钻,有几个哥哥护着,更不会出事。
谁能想到,她喝醉了和别人撒酒疯,见着仇绍却像捡着宝。
仇绍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还能干嘛。当着我的面,出轨。”
周垚:“呸!”
她脸都气红了。
隔了一秒,她又说:“你别告诉我,昨晚折腾我的是别人。我和谁出轨了?”
仇绍气定神闲:“我。”
周垚一噎,顿时不说话了。
半晌,她抬手指着他:“做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仇绍握住她的指尖,攥在掌心里:“你要是不信,下回给你录下来,铁证如山。你喝多了,六亲不认,只认我。”
那语气和缓柔和。
只是神情凉凉的,瞅着她发毛。
“你还说,不能让你男朋友知道。”
周垚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攥的更紧。
她笑了一声,不接话。
仇绍也没有继续清算的意思,只说:“看来以后这里也要备点酒。既然你喜欢喝,就在这里喝,省得出去撒风。”
隔了一秒,又道:“放心,这事你‘男朋友’也不知道。”
中午过后,周垚回公司上班。
忙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抽出时间喝口水,又抱着资料去打印室。
打印室里有些闷,油印的味道也很重,周垚不想耽误时间,端着水杯进去,一边喝一边整理。
她虽背对着门口,听觉却很灵敏。
整理到一半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一股讨厌的存在感突然出现。
周垚放下文件,侧身回头,见到程翀。
程翀脸上浮现着虚伪的关心,和心虚,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前晚的事他没得逞,又怕周垚四处散播,这种事总归私下讲清楚,大家都装不知道各自为安最妥当。
周垚只一眼,就明晰他的用意。
但她不拆穿,点头道:“程经理。”
便又继续整理。
程翀搓着手,靠了过来,却不敢挨太近,只是将一枚戒指放在打印机上。
周垚一看,是她昨晚丢的那支,原本是戴着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昨晚喝酒的时候还在,后来扶容小蓓出去就不见了,原来是掉在包间里了。
周垚捡起戒指,重新戴在手上:“谢谢。”
程翀见状,便趁机示好:“周垚啊,昨晚的事,其实是我一时失控。你别介意。等下周,咱们再约一次,我请客吃饭向你赔礼道歉。”
周垚抬了抬眼,一瞬间竟然想笑。
她歪过头,眼角形状妩媚,目光却像是一把钢刀。
“该被道歉的不是容小蓓么?”
程翀愣了。
周垚:“昨晚我可是从她的衣服里把程经理的手捏出来的。”
说话间,她目光向下一瞄,滑过程翀还有些红肿的手背。
程翀一下子尴尬了:“对对,还得叫上她。”
周垚笑着摇头,“叩叩”两下,将资料对齐。
“赔礼道歉就不必了。程经理贵人事忙,相信借口也能找到很多,什么逢场作戏,误会一场,一时情难自禁。随便哪一个都好,都和我没关系。昨晚的事,我也没兴趣四处张扬,程经理不用担心。”
周垚说完,拿起资料和水杯就要走。
不防程翀却突然挡在门口,一把抓住周垚的肩膀,神情有些激动。
“周垚,我是真的挺喜欢你。”
借口道歉是假,贼心不死才是真。
周垚没挣扎,静静的看着程翀半晌,突然笑问:“这话,程经理和几个红娘说过?”
程翀:“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别听他们瞎说。那些小丫头片子根本不懂生活,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你也不要再装自己是已婚身份了,我去人事部看过你的资料,你未婚,何苦把我的好意拒之门外?”
如此冠冕堂皇。
周垚耐着性子:“我是未婚,程经理呢,不是已经结婚了么?你的妻子也是客服部以前的红娘,怎么,腻了?想在后宫里再选一个?”
程翀一脸愁苦:“哎,我的婚姻根本不幸福,家里那个女人就知道花钱,要钱,从来不关心我的工作,我的难处,她不能理解我。早知道,我就不该和她那么早结婚,我就该等你出现,和你结婚!”
程翀说着神色一转:“你善解人意,上进独立,自信优雅,你才是我想找的那个要共度余生的女人!”
周垚诧异极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
连她自己听着都陌生,程翀才认识她几天,居然慧眼独具。
半晌,周垚淡淡开口:“程经理,我是不婚主义。”
程翀神色一喜:“哦哦,没事,婚姻只是形式,你我都不必拘泥于……”
但他话没说完,周垚就将他打断:“你是不是想说,婚外情只是道德绑架而已,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
“对对对!”程翀兴奋了,简直中头彩。
周垚漾出一抹笑,勾人的紧:“好啊。但你知道,无论是婚内婚外,我对男人都是有要求的。”
“这是自然!你说,尽管说。”程翀点头。
周垚:“我名下有个二手包店,经营不善,早年我就把父母留下的房子卖了填补漏洞,到现在还是负债。每个月我要还五万块给银行,我现在还在租房子住,还有我来这里上班每天的花销,以及置装费和去美容院的开销,更不要说将来我还要再买一栋房子。按照我的计划,我要出来找个男人帮我分担,我付出感情和身体,那个男人要每年付出二百到三百万给我。”
“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奋斗,争取在半年内做上公司副总的位置。你不是喜欢我上进么,到时候记得给我安排高薪厚职,我也一定会尽我所能努力配上那个职位,不给你丢人。怎么样?”
程翀一下子不说话,他有点蒙,一时间不知道周垚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二、三百万一年,他拿不出来,可他也相信周垚挣不出来。
程翀语气很勉强:“哎,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谈钱,那就俗了……”
周垚见状,挑了下眉:“哦,原来程经理刚才说的喜欢我上进独立,是特指在经济上。那请问你凭什么睡我,就凭你下面那玩意?呵,除非你天赋异禀。”
话落,周垚别开目光:“请让让。”
程翀似乎还不死心,握着她的肩膀用了力。
原本是想打感情牌,兴许能把这个女人勾上手,昨晚的事也不至于闹大。
没想到非但没抹平反而被将军,还给自己落下更多的话瓣。
程翀不让,周垚也不给情面,手上端着的杯子一歪,里面的水就直接朝程翀撒去,程翀躲闪不及,那水刚好淋在他的裤裆上。
程翀下意识后腿,张开腿,尴尬的抖着裤子,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周垚好意提醒:“你得庆幸杯子里装的不是热水。”
裤裆湿了,印出一个轮廓。
周垚瞄了一眼,轻笑着绕过他:“我劝你还是弄干了再出去,不然真的很难看。”
走到门边,周垚一手搭在门板上,仿佛想起什么,突然又道:“呵,也不过如此。”
这话指的是什么,等周垚出去了,程翀才琢磨过来,当即涨红了脸,手上却又不敢慢下来,一手拉着裤子一手扇风,还四处去找纸巾要擦。
水撒没了,周垚转身就去了茶水间。
程翀没跟上来,可容小蓓却冒了出来。
容小蓓也端着杯子,接了一杯咖啡,突然笑道:“我还以为学姐会当众揭穿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容小蓓指的自然是程翀。
周垚洗好杯子,重新泡了一包茶。
“你都听到了?”
容小蓓凑过来,一脸好奇:“学姐不是一向好打抱不平么,在学校时就是,怎么对那个人渣手下留情了?”
容小蓓所言不虚,方才周垚心里的确滑过两套方案,一是私下警告,在打印室里解决,二是刻意走出来,把事情在走廊闹开。
但如果是第二者,不仅程翀要受处分,她这份工作也保不住。
周垚没说话。
容小蓓一直看着她,忽然建议:“或者,你可以让你的房东男朋友开除他啊,你有这个权力的,居然没有运用。”
开除,如何开除,理由是什么?
程翀若在工作上没有疏忽,还能创造良好业绩,那些感情上的小差只要他自己处理好了,管理层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一旦因此开除程翀,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怎么回事。
周垚放下杯子,看了容小蓓一眼:“他那种人,你也见过不少了,你说就算让他滚蛋,换个环境,他会不会因此吃一堑长一智,夹着尾巴做人呢?”
容小蓓笑容有些僵。
周垚又道:“在这里惩恶,就真能除奸么?没有防人之心的小姑娘比比皆是,他换个坑照样可以玩。倒不如眼下这样,他有个把柄漏出来就不敢太过分。再说部门里其他姑娘谁不知道他为人,不愿为伍的自然防着,要往上贴又何必拦?”
容小蓓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学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垚收回目光,淡定的喝水:“那是你误解了。自扫门前雪才是我的风格。”
容小蓓皱眉:“那昨晚学姐为什么帮我?”
周垚笑了:“你又误解了。是你先替我挡了酒,我才多此一举。否则,以当时的情况,你自己难道没能力挣开么?”
话落,周垚转身走出茶水间。
容小蓓的声音追了上来,似是忍耐什么:“学姐,你变了!”
变?
她是变了。
又如何呢,她每时每刻都在享受这种变化。
同时期待自己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模样。
过去的,就该留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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