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萍不想回去, 一想到要对着孙爱珍她就头疼, 孙爱珍那个样子明显是故意的, 发火吧, 人家是病人, 不发吧, 她心里憋着难受。
站在门外边, 万萍的脚死活迈不进去,她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进了家门会更加难看, 气氛搞到剑拔弩张。她不想让乔庆杰为难,也不想勉强自己,要不回娘家住几天, 反正家里没儿子, 她住几天也没人会说。
可是以什么理由回去呢?要过年了回去帮忙还是说杜家燕病了?不行不行,她不能做乌龟, 有事情就缩到壳里。
孙爱珍又不是只有乔庆杰一个儿子, 就算要住也是三家轮流住, 再说了她受伤是三嫂下的手, 住院的几天, 大嫂和三嫂就露了一次面, 医药费也是我们拿的,不能回来还赖在我们家吧。
万萍咬咬牙,觉得这话应该说给乔庆杰听, 让他去找孙爱珍。
乔庆杰看看天色, 又看看大门,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工厂里事情很多吗?他把煤火上的锅端下来,虚虚搭了点煤泥往外走。
一出大门,神情一怔。万萍正低着头,秀眉紧锁,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身后是黑黝黝的胡同口,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吸走一般。
乔庆杰的心骤然紧在一起,脸上现出慌乱,上前将她抱进怀里。
万萍的身子僵住,立马想推开,接着听到他叫她,“阿萍,你怎么不回家?”
是啊,她为什么不回家,家是她的,又不是孙爱珍的,她结婚的对象是乔庆杰,又不是孙爱珍。
万萍咬着唇,前世的时候她不会处理婆媳矛盾,有了气只能往肚子里咽,现在还是不会处理,杜家燕说的没错,她就是心太善,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说吭一声。
她恨透了这样的自己,紧握起拳头,若是孙爱珍还是一味的喊疼,拿捏人,她绝对不会再像中午似得,好声好气地做面条,端到她跟前。
乔庆杰知她心里有气,缓缓掰开她紧攥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拉着她往家走,心里想着她以后若是真的不愿意回来该怎么办呀?她若不要他了,他就去投门前头的河,尸体飘到河对面,死也跟着她。
万萍被动地进了屋,没有听到孙爱珍咿咿呀呀的喊疼声,迟疑地问:“妈呢?”
“住到三嫂那了,怎么说也是三嫂把她打住院的,咱们在医院里照顾了,医药费也交了,回来总不能还住咱们家吧,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就算我妈动不了了,也是在三个兄弟家里轮着住。”
万萍诧异地看他,他怎么知道她要跟他说这些话。
乔庆杰吻了下她的唇角,额头相抵,“知道你受委屈了,我给你赔不是,我妈就是这种德行,你下次硬气一些,她就不敢欺负你了。”
“是学了三嫂那样跟妈干架吗?不行,我打不赢的。”文明社会不准动刀动枪。
乔庆杰轻笑,揪在一起的心舒展了一些,还能说俏皮话说明不气了,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头顶上的钨丝灯泡发出晕黄的灯光,忽闪几下,竟灭了。
这个时候停电,真的是让人……大大的欢喜啊。
……
其实只要夫妻恩爱,那些个烦心事总会很快遗忘。
万萍趴在被窝里,左脸枕着枕头,眼睛似睁非睁,身上像被火车碾过,疲累的很。
经过这样一夜,别说烦心事,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脑袋里一团浆糊。
杜家燕说你就是太心善,人善被人欺,乔庆杰说你得硬气点,是了,她硬气了,很豪迈地推开了乔庆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万萍悟出来一个道理,在床上绝对不能硬气,硬气永远赢不过狼气。
乔庆杰笑眯眯地掀门帘进来,可谓是神清气爽,穿了件黑色的夹克,里面是万萍给织的毛衣,配上他那张俊脸,真的让人移不开眼。
万萍的脑袋转到另一头,移不开眼的那是别人,我连个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
乔庆杰的两手拽住被子往上提,再掖到她的身体两边,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要去杀猪,饭在锅里热着,你一会儿起来了记得吃。”
家里盖了猪圈,但是没有养猪,乔庆杰要去孙爱珍那,把猪逮了,拉去杀,然后分一半猪肉过来,鉴于两个嫂子都不是省油的灯,猪肉言明要付钱给孙爱珍。
万萍嗯了声,没有听到动静,转过脑袋来看他,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睁着,她还没完全睡醒。
乔庆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想给立柱叔送点肉过去,涛子不在了,他们二老的日子过得艰难。”
万萍又嗯了声,乔友涛家也是剩这一根独苗,上面有个姐姐,前几年难产死了,二老哭得死去活来,今年又轮到乔友涛,人要是倒霉真的是喝水都塞牙缝。
乔庆杰从衣柜里拿出来以前的旧衣服换上,脱毛衣的时候,秋衣跟着一起撸了上去,露出胸口的那道疤。
万萍的神情暗了暗,结婚那晚他跟她说了乔大海的事,自己受伤的细节轻松带过,又联想到万筱筱说那时候乔庆杰在他们那休养的事来,当时的情况一定特别凶险,他都不跟自己说。
“逮猪的时候当心点,杀完赶紧回来,……你想吃什么?我做午饭。”
“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的。”
“不挑食的男人……嗯……好养活。”她的下巴垫在枕头上,秀发披散下来,柔顺光亮,跟缎子似得,身上盖着大红的锦被,衬的整张脸娇艳若花。
乔庆杰换好衣服,尽量不去看她,他怕自己把持不住,万一逮猪的时候腿脚发软,还不被笑掉大牙。
偏偏万萍伸出光洁的一段小臂跟他挥手,眼睛里有促狭的笑意,“早去早回啊。”
乔庆杰磨牙,还有心思勾.引我,果然昨晚上还是轻了。
…………
杀猪的地方照例排起长队,乔庆杰放下小推车,排在最后,车上的猪被绑着四脚,嘴巴流涎,哼哧哼哧地叫唤。
乔庆杰不为所动,吃了那么久的粮食,养了一身膘,该是你贡献的时候了,待会儿一刀子捅进去,血喷出来,你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破旧的院子里,几个人抬着一只猪放在临时砌成的水泥台子上,有摁着猪身,揪着猪耳朵的,膀大腰圆的男人捂住猪嘴巴,抬起猪头,操起尺长的刀,对着猪脖子一刀下去,再狠狠拔出,猪血喷涌而出,猪头下方放着一个桶,瞬间半桶的猪血。
那猪抽搐两下,眼睛里落下两行清泪,呜呜地没了性命。
再一人,在猪脚上滑开一刀,掀起猪皮,对着吹气,很快猪身整个臌胀起来,如同被吹胀的气球,再用绳子绑好腿角处,几个人抬着放入正冒着热气的锅中。
拿起铁片做成的利器,对着猪身上蹭蹭蹭地刮,猪毛悉数落入锅中,清洗干净,再把猪抬出来,头朝下屁股朝上,用钩子挂在横梁上,抓住猪脚,操长刀,对着猪肚子从头划到尾,猪立刻一分为二,胃肠肝肺全部露了出来,再一一取出,放入宽大的盆子里,一头猪便杀好了。
村里并没有专门做杀猪营生的,过年的几天临时搭起来的草台班子,赚几个辛苦钱。这些人都是看惯了杀猪的,无师自通,手脚麻利的很。
轮到乔庆杰已经快中午了,看热闹的孩子们被家里大人强拉回了家。他拎着一桶的猪血,看一头活生生的猪变成一坨猪肉,而后猪肉被抬着放进小推车里,他把桶挂在推车的扶手里,吭哧吭哧拉着往家走。
猪肉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若是去摸,还能摸到温热,肉软塌塌的。
乔庆杰走后,万萍就起了床,随意吃了点东西,去了工厂,订单快做完了,等着订货商把货拉走就可以放假了。万友家里过年的东西还没置办,万萍让他回去忙,自己看着。
万友说家里有老婆子和二儿子在,不需要他操心。
万友家两个儿子,相差了近十岁,大儿子早早结了婚,分家单过,二儿子在市里读高中,学习成绩很好,万友每每说起二儿子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二儿子不但学习好,人也孝顺,放假了还能帮着家里干活。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万萍提前走了,她惦记着给乔庆杰做午饭的事情。
回到家,拿了溜溜盆出来,舀上两碗面,兑着水,和成面团。趁着醒面的功夫,切了两颗土豆。
面醒好,放在面板上,揉匀实了,拿擀面杖把擀成大面片,放上油,撒上葱花,卷成团,再分成段,拧成马花样,按实成团,擀成圆圆一大片。正准备烙饼,乔点庆杰回来了。
万萍到院中去看,乔庆杰在身上垫了块塑料布,背起一半的猪肉放到东屋——都说西边盖配房不吉利,因此每一家都是盖了东屋做配房。
乔庆杰从东屋出来,跟万萍说,“我给妈送剩下的半块,很快回来。”
万萍应了声,回到屋,拎起饼铛放在煤火上,倒上油,把面皮放进去,过一会儿翻过个,面饼上一团团的焦黄,混合着葱香,很是诱人。
万萍烙饼的手艺还是跟杜家燕学的,她总是烙不软,放个十几分钟饼硬的能砸死人,她第一次烙的时候,杜家燕的白眼快翻上天了。
万萍笑笑,把最后一张饼放进蒲萝里,端下饼铛,换上铁锅,锅里的水滋溜溜的响,很快熬干了。万萍倒上油,扔了几粒花椒大料,炸糊了,放上葱花炝锅,再倒入土豆丝翻炒,搁酱油,淋上几滴醋。
乔庆杰走进来,深吸一口气,“真香啊。”他从身后抱住万萍,“媳妇儿真能干。”
万萍拍他的手,“换衣服去,一身的猪油味。”
“下午还得切肉呢,明天再换吧。”说着接过万萍手里的活。
万萍去洗手,手指上全是粘的面,她拿指甲扣,扣得手上一块块的红,又手对手的扣塞到手指甲里的面,洗干净了,乔庆杰那边的土豆丝也出锅了。
俩人一人端菜,一人端饼,进到堂屋,放上桌子,拎了板凳,挨着坐下,拿起筷子吃。也没有做汤,吃完一人倒了一碗开水喝。
乔庆杰打了个饱嗝,收拾好碗筷,去东屋割了十几斤的肉,放在篮子里拎着,他叫万萍,“我去涛子家,一会儿回来,你休息下再去厂子,门别锁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万萍在屋里应了声,打开电视,坐在椅子上看,正在演《新白娘子传奇》这部不断被重播的电视剧,白蛇喝了雄黄酒现了原型,许仙掀开床幔,一条又长又粗的白蟒长着血盆大口蹿了出来,许仙被当场吓死,白蛇为救夫跟鬼差抢人。
这部剧热播的时候,万萍也是这样的年纪,整天守在电视前等着,如今再回过头看,还是觉得比后世一些粗制滥造的电视剧要好上很多,没有抠图,没有替身,演员们都很敬业。
她正感慨,有人腾腾腾跑了进来,那人应该是乔家堡的,万萍不认识,茫然地望着他。
他拄着门框喘气,“老四让你去涛子家,涛子妈没了。”
没了?是她认为的那个没了吗?
那人说完就走,留下万萍呆在原地,电视里的传来哼哼哈嘿打斗的声音,她站起来关了电视往乔友涛家赶。
乔友涛家围了很多人,街坊邻居们唉声叹气,“真是造孽了,一家四口没了仨,就剩个疯癫的老头子。”
“该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家里是不是哪里犯了忌讳。”
“老头子都疯了,谁去找先生啊。”
万萍挤过人群,进了屋子。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她捂住鼻子,还是闻到断断续续的臭味,让人作呕。
炕上躺着乔母的尸体,面目发黄,脖子上有勒痕,一条指粗的绳子团着放在她脑袋上方。
乔母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新做的布鞋,鞋底没有一丝灰尘,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双眼紧闭,若不是散发出来的恶臭,真跟睡着了一样。
乔庆杰瞧见万萍,低声说了句,“自杀,我来的时候她悬在房梁上,立柱叔不知道去哪儿了。”他牵住万萍的手,“他们家里没人了,丧事就不办了,立柱婶子自己穿好了寿衣,我待会儿给她洗把脸,找几个人埋了,那猪肉……也一并埋了吧。”
再拿回去也不吉利。
万萍点头,“我能做些什么吗?”
“你去家里拿点钱,买几条好烟好酒,待会儿抬棺材,挖坟的时候用。”
万萍依言去办。
乔庆杰去找人,出门打工的都回来了,人好找,很快来了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知道乔母没了,被家里人赶来帮忙的,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乔庆杰带着人去地里,挨着乔友涛的坟又起了个大坑,“涛子,对不住了,我没照顾好婶子,不知道她会想不开,到了下面,你替我跟婶子说声对不起,立柱叔我帮你看着。”
挖坟的小伙子们都看他,其中一个说,“杰子,你也别太自责,我妈说生死有命,他们正好可以在地下团聚了。”
乔庆杰扯了下唇角,人死如灯灭,能不能团聚谁说得准呢。
知道亲家母没了,万顺抱着乔纪谦过来,送奶奶最后一程。万顺媳妇扯了几丈白布充当孝衣,先给乔纪谦穿上,又扯成大块的布条,分给乔庆杰他们。
乔庆杰把孝布绑在头上,抬了棺椁,充当乔友涛的角色。
万顺媳妇跟在棺椁后面哭,“亲家母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们姐妹还没有好好唠过,涛子没了,还有小娃子呢,你怎么就撇下孙子了呢。”
乔庆杰的眼眶酸涩,最后的这段日子,乔母过的艰难,没了女儿又没了儿子,留下个牙牙学语的小孙子,若是换了旁人拼了命也要养大孙子,偏偏她想不开,走了绝路。
寒风呼啸,跟刀子似得,割的脸生疼。乔庆杰走在最前头,风掀起衣服,吹得浑身都麻木了。
到了坟地,正要放棺椁,坑底躺着一个人,身子佝偻着,跟被扎了一针蜷成一团的虫子似得。
“立柱叔?”乔庆杰放下棺椁,跳下去,拉乔立柱。
乔立柱紧闭着双眼,动也不动。
乔庆杰的心里一突,这才发觉他的手冷的跟冰碴子似得,再去探他鼻息,微弱地几乎感觉不到。
乔庆杰摇他,声音里带了哽咽,“立柱叔。”
乔立柱微微睁开眼,浑浊的眼睛里一点儿光芒都没有,“涛子是叫我去陪他呢,坟都给我挖好了,我躺着可舒服了。”
乔庆杰的眼眶泛红,落下一滴眼泪,“叔,是婶子没了。”
乔立柱嘿嘿地笑起来,“没了好,没了好,我们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我们好久没在一块儿过年了。”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没了。
乔庆杰呜呜地哭,像受伤的野兽,眼泪磅礴,他抱着乔立柱,从坟坑里爬出来,“把棺材打开。”
棺材是用钉子钉住了的,还得起。有人拿了铁锨,用铁锨尖勾住钉子往上起,农村人手脚快,很快就起完了钉子,将棺盖推开。乔庆杰把乔立柱放了进去,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跟乔母一样的姿势,俩人共枕一个枕头,就跟往常要入睡时一样。
复又盖上棺盖,钉上钉子,几个人吆喝着将棺椁放入坑中。
乔庆杰抓起土攘在了棺椁上,“叔,婶儿,你们安心的去吧。”
乔纪谦突兀地哭起来,抱着外公的脖子,一抽一抽的,哭得小脸上全是泪。
万顺幽幽地说:“哭吧,来送你爷爷奶奶是要哭的,小娃子懂事。”
万顺媳妇偏过头抹眼泪,谁又能想到乔友涛家落了这样一个结果,乔纪谦真正成了独苗苗。
…………
天阴沉的可怕,先是窸窸窣窣的雪粒子,接着变成了雪花,飘飘扬扬,夹杂着北风,吹得窗户纸呼啦啦地响。自从入冬,这才是第二场雪,正赶在过年前。
乔庆杰抱着万萍一起窝在炕上,炉子里的蜂窝煤烧得很旺,房间里暖融融的。他木然地盯着电视,看许仙哭着求法海放他们夫妻团圆。
万萍看的入神,骂法海多管闲事,又说什么人妖殊途,法海身为道门中人,捉妖责无旁贷。
乔庆杰牵了下嘴角,工厂放假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俩人大部分时间就是这样窝在家里看电视。
若是涛子在,肯定要笑话他的,整天守着媳妇儿有什么出息。
可他却觉得这样挺好,他是个有媳妇儿万事足的人,只要万萍在怀里,其他的事都不想去想,也不想去做,什么赚钱,什么游戏厅、乔振华,都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万萍要现实的多,她整理了账目,留下明年的本钱,与万友各分了几千块钱,说好要还大嫂和三嫂钱的,不能言而无信。
乔庆杰这幅死样子也该给他点厉害瞧瞧,扮什么西子捧心啊。
乔庆杰早把还账的事忘了,万萍磨牙,拎着他的耳朵训,“我告诉你,账是你借的,还也要你去还,你明儿就去市里跟乔振华把账目核对清楚,每人该多少是多少,一分钱都不能弄错!”
乔庆杰龇牙咧嘴,什么悲春伤秋,全在万萍的咆哮声中消失的一干二净,“媳妇儿我知道了,你放手,疼。”
“你还知道疼啊,我以为你的魂被精怪勾走,没有知觉了呢。”
“哪儿能呢,什么样的精怪都勾不走我的魂,只有媳妇儿能勾走。”
“你少给我贫嘴!”
万萍哼哼两声,复又窝在他怀里……广告演完,电视剧又开始了。
乔庆杰泪流满面,不但当靠枕,还得客串出气包,我这相公当的,天下独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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