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是康城百年老城纪念的日子, 提前城里的相关部门就给乡里来了信儿, 说是有想要去城里热闹玩耍的, 都是可以去的, 百年庆祝, 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而且还说, 当天本地以及省里的相关报纸记者都会来,康城作为当年抗战的老城,一直都是备受瞩目的, 虽然现在康城的发展不是太好,但感念康城人们对于当年的战争所作出的努力与牺牲,上级还是很重视康城的。
这次庆祝, 可以说, 全体总动员,乡里提前都凑集了各路演绎人员, 什么扭秧歌, 什么踩高跷, 什么舞龙耍刀, 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
早上起来, 程四梅正在院子里拿柴火准备烧水做饭,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李文娟咋咋呼呼地就进来了,“喂, 我大哥呢?”
“你找错地方了吧?我家里没一个叫喂的!”程四梅也没给她好脸, 冷冰冰说道。
“程四梅,你少给我装糊涂,快点说,我大哥呢?”
“你大哥又不是个什么东西,我能藏着掖着,他在哪儿,自己找去!” 程四梅说着,就端着水盆往正屋走。
不料想,李文娟一步跟上来,伸手就把她手里的水盆掀翻了,水当即撒了程四梅一身,她气得浑身发抖,“李文娟,你也欺人太甚了!”
说着,她就低低地哭了起来。
李路生在正屋后头的一块空地上,正翻着地,准备偷偷种点菜籽,长点菜出来,好过日子。
这没大一会儿就听到程四梅压抑着的哭声,急忙撂下了头,跑到前院来,正好看到李文娟对着程四梅一通谩骂,什么不要脸的女人,什么无耻的贱人,李路生几步过去,拖着李文娟就往外走,“以后你少到我家里来,你自己说的,我不是你大哥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大哥,你真这样绝情啊!”李文娟被他提溜到了院门口。
程四梅这会儿快步出来,抬手擦了眼泪,拉住李路生,“路生,别这样,咋说她也是你亲妹子!”
“程四梅,你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心肠吗?我大哥对我这样,还不都是你背后撺掇的,现在你又来当好人,你给我滚开……”
“你滚!”李路生怒极,一把推开李文娟。
李文娟猝不及防,蹬蹬蹬退后几步,险些摔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路生,“大哥,你……你帮那女人打我?”
“对,她是我妻子,我有责任保护她,任何欺负她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李路生真是气坏了。六妹最小,自小就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着,虽说是日子过得紧吧,但每次他出门去,遇上六妹可能喜欢的东西,他是会毫不犹豫买回来的,咋想到,如今在他需要六妹支持的时候,她却跟老娘站在一起,还真的上门来欺负四梅!
让四梅跟着自己如此,他本来就内疚。
“大哥,你……你这样执迷不悟,会后悔的,这个女人不是好人!”李文娟还想再说什么,被李路生一瞪眼珠子,“滚回家去,不然我真揍你!”
“你揍啊,你揍……”李文娟认定李路生舍不得打她,一步过来,扭着身体就往他身上撞。
哪知道,李路生扬起手来,啪一声就打在她肩膀上。
那声音响亮清脆,真的是用了劲儿的。
李文娟被打傻了,叫都没顾得上叫一声,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李路生,“大哥,你……你真打我?”
“对,回去告诉娘吧,我真打你了,我打你是为了替娘管教你,你这样不饶人的性子,将来嫁人了,怎么成?”
“哼,李路生,我恨你!”李文娟大声喊着,就往巷子口跑。
“路生,你……你是不是有点……我觉得文娟来一定是有事情的……”程四梅说道。
“她太过分了!”李路生心情也不咋好。
李文娟终究是家里的老小,从李老太到下头的老五李路起都对这个小老生疙瘩很疼惜,有啥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小六,这也由此养成了李文娟好吃懒做,生性自私自利的性子,她每次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会闹腾,闹腾的全家人都没法子安心过日子,大家一商量,也就由着她了。
所以,这种性子,让她到了外头也横行霸道,尤其是在遇上了黄波后,她对黄波一见钟情,更觉得黄波是城里人,他家父母都是工人,根正苗红,是她的最佳选择。
但黄波却没看上她,因为人家是有初恋情人的。
李文娟见过黄波的初恋情人,那是个秀气文静的女孩子,叫秀茹。
秀茹跟黄波是一个学校里的校友,俩人毕业后又在同一家工厂上班,是早就彼此心心相许的一对儿。
黄波的姥姥家就在李家村。
他过年都到姥姥家来出门,碰巧就遇上了李文娟了,出于礼貌黄波在姥姥的介绍下,跟李文娟说了几句话,态度也是挺热情的,但他没想到,因为他的热情,被李文娟误解为他喜欢她,对她情有独钟了,所以她就在年后去了趟城里,拿着从黄波姥姥那里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了黄家。
她到黄家后,跟黄家父母说,她是黄波的对象。
把黄家父母吓了一跳,自己儿子是有对象的啊!赶紧把黄波找回来,这三人同面的一对峙,才知道,原来是李文娟误会了。
并且黄波还把秀茹也找来了,把秀茹介绍给李文娟,说她才是自己将来要共度一生的未婚妻。
秀茹也是个善良大方的,跟李文娟说,她们以后可以做好朋友啊!
那知道李文娟压根不听这些,就说黄波是个始乱终弃的,对她先是勾连,又抛弃,还说,她如今都已经是黄波的人了,他若是不肯负责,那她就要去妇联告他。这可把黄家人吓坏了,在黄家父母以及秀茹的严肃质问下,黄波对天发誓,自己对李文娟绝对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是她自己妄想出来的一切!
如此,黄家父母跟秀茹都对李文娟进行了劝说,但是李文娟并不听,真的找了妇联,把黄波告下了,经过妇联的出面调停,李文娟答应不再继续留在黄家搅闹,但是她说了,黄波是她的人,她呢,生是黄家的人,死是黄家的鬼,若黄波就是不答应娶她,她一定会死在黄家!
这可把黄家人吓坏了,好言好语地把她劝住了,又把李家老大李路生找去了,这才把李文娟带回来了。
但临离开黄家,李文娟放话了,若是黄波敢真的跟秀茹结婚,那他们结婚当日的喜堂就是她上吊吊死的灵堂!
作为两世为人的程四梅可是知道,前一世,黄波跟秀茹并没在康城结婚,他们跑去了东北,后来听说在那里安家了,并且生了个孩子。李文娟知道后,跑去黄家,但发现黄家已经人去屋空了,黄家父母也不敢留在家里,生怕李文娟真的来他们家寻死觅活,他们也跟厂子里请了假,去了外地亲戚家暂避一时。李文娟到了黄家,把黄家的大门都给砸了,后来又要奔院子里去砸,被出现的派出所同志制止了,说她这是私闯民宅,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李文娟这才被吓住了,气哼哼地回了李家村。
程四梅觉得,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康城百年老城庆祝的那天,就是李文娟跑去康城黄家,但黄家已经没人在了。
她猜想着,李文娟一大早到他们家来,定是为了钱。
果然,他们两口子刚准备进屋,就听到外头院门又响了,李文娟去而复返。
“大哥,我……”
她这次态度有所改变,不再那么骄横了。
“你不回家又跑回来做什么?”李路生还在生气,所以对她也没好脸色。
“文娟,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程四梅对李文娟的来意是很清楚的。
“要你管!”李文娟白了程四梅一眼。
“你若是再对嫂子这样的态度,你就回家去!”李路生真生气了,他觉得六妹越来越不懂事了。
还不如小祥。
“大哥,你帮帮我吧,我要进城去找黄波,你也知道,我是非他不嫁的,这段日子都没见着他了,我真怕他被什么狐狸精给抢走了,大哥,只要我嫁给黄波,我就是城里人,到那个时候,咱娘,还有你的脸上不都有光吗?”
李文娟试图把她未来的前景描述的十分光耀闪亮,但却只招来李路生冷冰冰的一句,“不准去!人家黄家那小子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一日日的去搅闹,净丢脸了!”
“谁说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能在王奶奶家对我那么好吗?你都不知道,他多喜欢我,看着我就在笑,笑个不停,我问他咋笑成那样,他说因为我很好看……大哥,你听听,他这不是在跟我表白,是什么?”李文娟这话说完,程四梅险些乐了,这个李文娟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人家黄波不过是跟她客套了几句,她就认定人家是喜欢她了?这简直是太滑稽了。
“这算啥子喜欢?他那话,换了别个男子,也会对你说的,就是一般的客套话,文娟,你不要再多想了,咱们虽然是乡下人,但是咱们得有尊严,不能让人背后戳咱们脊梁骨,你上次去城里黄家搅闹,人家把我叫去,在我跟前说的那叫一个难听,说咱们老李家的闺女找不到男人了,还说咱娘教导无方,才让你这样出门丢人现眼的,文娟,你醒醒脑子吧,不要再去了,我也不准你去……”
“你不准我去?你算老几啊!哼,李路生,告诉你,我就是来问你要钱坐车去城里找黄波的,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我就回去让娘来跟你要,你敢不给,娘就去乡里告你不孝顺,找了媳妇忘了娘!”
“你去,爱说啥就说啥!”李路生也是真生气了。
“好,李路生,你可等着!”李文娟气呼呼地就往外走,临走,还踹了小祥一脚,“你个白眼狼,六姑白疼你了!”
呜呜,爹……疼!
小祥被她踹倒在地,疼得哇哇大哭。
程四梅急忙奔过去,把小祥扶起来,“小祥,哪儿疼?”
小祥指着自己的腿,程四梅把孩子的裤腿挽起来一看,小腿上都被踹出乌青一块,李路生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以后她再来,不用客气,直接赶出去!这个丫头,真是坏透了……”
他说着,就去了后院。
“小祥,不哭,姨姨给你做甜汤喝,好不好?”程四梅哄着小祥,小祥点点头,哭咧咧地应了一声,好。
“妈妈,我不齿甜汤,都留给哥哥吃……”妮子说着,伸出小舌头来舔舔嘴唇,那样别提多小馋猫了。
程四梅噗嗤就乐了,点着妮子的额头,“小丫头咋这样馋呢?”
“妈妈,我不馋的……”妮子还在那里解释,但口水却不由人地流了出来,这下连小祥都忍不住笑了。
程四梅回屋给两个孩子冲泡了一碗加了糖的葛根粉,搅和后,葛根粉甜汤就成了近乎透明状的,味道还有一种很特殊的香糯跟甜味儿,十分诱人。
俩孩子在家里喝甜汤,程四梅就走出了院子,她刚出门口,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程四梅,给钱!”又是李文娟。
“问你大哥要去!你大哥可是说了,不准你去城里!”程四梅看了她一眼,冷冷地,“松开!”
她的眼神跟冷刀子似的,把李文娟看得心里有些忐忑,加之她又是来要钱的,所以态度上放缓了些,“你给我五块钱,我得去趟城里……”
“我若是说没有呢!”程四梅表情很坚决。
“好,那我就让虎子来把小祥带走,你也知道,我大哥是很疼爱虎子跟小祥的,他们俩都是他的命根子,本来虎子没跟着你们过,大哥就很不好受,这次再把小祥带走,我看你还咋让我大哥开心跟你过日子!”李文娟这话说的其实很对,李路生的确挺挂念虎子的。
“可是……”程四梅貌似在犹豫,“文娟,你还是别去城里了,只要你不去城里,我就给你五块钱,你拿去买些你喜欢的东西,成不?”
“你快点给我 ,你管我买什么?我知道,你们就是怕我嫁入了黄家,成了城里人,就瞧不上你们了,告诉你们吧,我就是不嫁入城里,我也瞧不上你们,一个个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跟我压根不是一路人……”李文娟还想要絮絮叨叨说些难听的,程四梅却已经是失去继续听下去的兴致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五块钱,“文娟,你可是答应我的,不去城里!”
“你快给我拿来吧!”李文娟一把把五块钱抢去,转身就走了。
“文娟,千万不能去城里啊!”程四梅在后头苦苦地劝着。
但李文娟却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四梅,你甭管她,她啊就是鬼迷心窍了,连……脸都不要了……唉……”李路生出来,望着李文娟去的方向,重重地叹气。
“可是,若是黄家人对她不利,那咋办?”程四梅做愁眉苦脸状,“路生,不然你跟着去看看吧,总能护着她点……”
“甭管,她也不是个善茬,那黄家人不是她的对手……”上次李路生就去过黄家,住在黄家几天的李文娟就是给他领回来的,看着黄家人被李文娟给搅得鸡犬不宁,李路生都哭笑不得了。
所以,李文娟这次真的进城,他压根不担心她会被黄家人欺负,倒是替着黄家人难过,咋就招惹上了她了?
唉!
程四梅叹气。“我去河边洗几件衣裳,路生,你在家里看着俩孩子!”
“嗯。”李路生点头,“你别累着,少洗点。”
“知道了。”程四梅拎着竹篮跟盆子,锤棒什么的去了河边。
这时候的河水是清冽的,没有任何污染,从河面看下去,简直是清澈见底,连河底跑着的小鱼小虾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坐在河边的青石板上,程四梅洗了几件衣裳,再抬头看,日头已经在偏头顶上了,按照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九点多了。
影影绰绰从那边树林里过来一个人,那人一瘸一拐地就走到了河边这里,看到程四梅在洗衣裳,他喊了一嗓子,“哟呵,这不是文娟妹子家的嫂子吗?”
“你找文娟啊,文娟不在家,去城里了……”程四梅一看到王怀水都皱起眉头,这个人实在是讨厌,一脸的猥琐相貌,三角眼,鹰钩鼻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好人。
“哦,妹子去城里了啊!”王怀水嘟囔着重复了一句,站在那里愣怔了一会儿,而后快步就离开了。
程四梅的衣裳也洗完了。
再回到家里,李路生正跟小祥、妮子在讲故事,故事比较逗乐,把俩孩子都逗得笑嘻嘻的。
“在说什么呢,笑成这样……”程四梅一边惦着脚尖,往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衣裳,一边问。
乡下人不似城里人住在方块楼里,连晒衣裳那都是要挂在阳台上阴干的,乡下人院子大,从这头到那头扯一根绳子,两边固定在墙壁上,这就是晾衣绳,简易却实用,晾晒干的衣裳上总有股太阳暖暖的味道。
“刚我娘来过了,说是文娟又去了城里找黄波了,让我去把她追回来。”李路生站起来,帮着程四梅一起晾晒。
“哦。我也说不听文娟,她还真的就去了……”程四梅十分歉意地看着李路生,“路生,是我不好,没把人拦住!”
“她咋会听你的?她连娘的话都不听,四梅,你甭歉疚,这事儿不怪你!”
“那……你就去一趟吧,我这里还有点钱!”程四梅说着,就要掏钱。
“不用,我坐车的钱还是有的……”李路生说道。
“那好吧!”程四梅拿了空盆子进了屋 ,“你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嗯。”李路生应声后就去了。
这一去,就直接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来,他是跟李文娟一起回来的,不过,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王家庄的王怀水。
程四梅也是听别人后来说给她听的,说那王怀水进了老李家的家门,见着李老太就叫娘,把李老太叫的直接气晕过去了。
后来总结了李家村十几个关于这一夜里李文娟跟王怀水的故事版本,说是当天李文娟到了城里,奔到黄家门口,却发现黄家人都不在家,打听邻居,邻居说,黄家小儿波儿跟媳妇去了大东北,至于黄家老两口,奔外地亲戚去了,这黄家没人在。
这可把李文娟给气坏了,她把黄家的大门门锁都给砸烂了。
但邻居报警了,派出所的同志来把她抓住,要扭送回所里,这里就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王怀水。
他跟派出所的同志好一顿赔不是,还认了赔偿黄家门锁的责任,并且也接受了派出所对李文娟的处罚,缴纳了五十块钱的罚款,这事儿才算是了了,派出所的同志走了之后,李文娟放声大哭,哭嚎着说,黄家人呢欺骗了她的感情,那姓黄的压根就是流氓……
这一通哭,直哭了一个小时,王怀水就在一旁劝着。
劝来劝去,貌似他没法子了,就提议说,文娟妹子,不然咱们喝酒去吧,我知道城里有一家好口味的饭馆,咱们去点几个菜,再来一瓶酒,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咱们不醉不归,咋样?
李文娟正在气头上,一听当即就答应了,还说,谁反悔谁是小狗。
就这样,她擦吧擦吧眼泪,就准备跟着王怀水去饭馆喝酒。
李路生也就在这时找到了黄家,远远地看到李文娟跟王怀水在一起,就十分焦急喊了一嗓子,就是这一嗓子,让王怀水警觉了,他怂恿着李文娟,说若是她大哥来了,一定不会让她去喝酒,但不喝酒就解不了她的苦闷,这事儿,你得好好想想……
李文娟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大哥,咬咬牙,道,“想啥想?我这会儿什么也不想,什么人也不想见,就想喝酒,咱们走%……”说着,他们俩人就往另外一个巷子口跑。
李路生在后头追。
眼见着追出了巷子,却发现他们俩人进了农贸市场,这个农贸市场原本人并不是太多,但这初三是康城百年的庆祝大会,全城人都放假,出来游玩的人也是一家一户的,因此街上人特别多,这个农贸市场因为地方宽敞,就被康城领导暂时定为了举办庆祝大会的场所,所以,这里的人声嘈杂,熙熙攘攘。
李文娟跟王怀水两人跑进了这里,李路生哪儿能找得到?
就这样,李路生在城里转悠了一下午,又在晚上挨家挨户的小旅馆的找,在天亮时分终于在一家叫做比家美的小旅馆找到了李文娟,但已经晚了,她跟王怀水睡在了一起。
找到他们后,李路生就把王怀水揍了一顿,王怀水倒是表现得很老实,没还手,还一个劲儿地说,他们是酒后犯浑铸成大错,连连说,他不会赖着李文娟的,这话把李文娟给气得够呛,狠狠踹了王怀水一脚,“你混蛋,闭嘴……”
就这样李路生把他们带回了李家村。
这一路上,王怀水都说他会负责,对李文娟好的,求李路生成全他们。
李路生气得也不搭理他,倒是狠狠地骂了李文娟一顿,说她不自重。
李文娟反驳,“我不自重?你那老婆更不自重,都跟你登记了,还跟别个男人眉来眼去的,哼,不要脸……”
“你……胡扯!”李路生怎么都没料到李文娟这个时候还在怨恨程四梅,对她真是感觉十分的厌恶。
所以把她带回李家老宅后,转身就往外走,李老太后来苏醒过来,让李路起到他们家里找李路生,让他过去商量文娟的事儿咋办,但李路生都拒绝了。
就这样,李文娟跟王怀水的婚事不得已地定下了。
婚期是在半个月后。
李老太当天就让李路起把婚期的日子知会李路生了,还说李家就剩下文娟一个妹子没结婚,这可是一件大事,让他多想想办法,帮衬帮衬,不然若是李文娟的嫁妆少了,嫁过去也会被人看不起。
李路生脸色沉了几天,一直没见着晴天。他心情不好,自然也就把程四梅一直跟妮子在东屋睡,这事儿给放一边了。
程四梅对于此事,其实心情也是挺矛盾的。
她知道,自己前世跟路生还生下了一个闺女,淑慧,这一世,若是她跟李路生只做空名夫妻,那淑慧压根就生不出来。
可她真的做不到,眼下就跟李路生睡到一个炕上。
原因,她说不清楚,也可能心里清楚,但不愿意承认。
幸好有了李文娟跟王怀水这档子事儿,才把她心中所惴惴不安的这件事儿给避开了。
距离李文娟的婚期还有四天了,李老太数次派了李路起过来催促,说是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就是没钱买,他这个当大哥大嫂的难道真的要那么绝情,不理会最小妹子的终身大事吗?
早上,吃过饭,俩孩子在院子里玩,程四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数了数,有十八块三毛四分钱。
李路生也拿出他口袋里的全部家当,还没程四梅的多,就八块五毛九分。
俩人合起来也才二十六块九毛三分钱。
距离李老太点名说的什么六铺六盖的新被褥,什么里外全新的衣裳,还有城里人都喜欢戴的女士小坤表……这些东西加起来,大概没有个一百多块是下不来的。而他们全部的家当距离一百块也是遥不可及的。
咋办?
李路生的脸都愁闷得直唉声叹气。
“你想要给她全置办齐全了?”程四梅问。她心里其实想说,我干嘛要给李文娟置办嫁妆?她算老几?但李路生那样,她又有点于心不忍,怎么说,这李文娟也是他妹妹,自小他就习惯于承担家里的大事小事,这会儿李老太年岁已高,办这种嫁娶大事是有心无力,不靠着他这个大儿子,还能靠谁?
“不用,就捡着一样给置办了就成!都置办全了,那得把我卖了……”
“你能卖多少钱啊?说来听听,我去城里卖卖试试……”程四梅笑着问道。
“我……唉%……四梅,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让你跟着受这窘迫,早知道,咱们就……”
“行了吧,你少说这些没用的!”程四梅截断了他的话,“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你若是还在村里赶大车就好了……”程四梅说着这话,眼神变得亮晶晶的。
“四梅,你……啥意思?”李路生看出来了,四梅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既然想要在李家村过日子,那就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你看看现在你跟我都没什么活儿干,这穿点破的旧的都成,可就这吃的不能省下,孩子都要长身体,都需要吃饱,所以,我想着,咱们俩现在必须有一个人有份儿事由干!”
“嗯,这话在理!可是,村里不同意给我活儿干!”李路生又犯难了。
“你真是笨!”程四梅说着,就站起身来,对他说道,“行了,你在家里等着吧,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四梅,你去哪儿?”
“我去你家找你娘……”程四梅说话间就出了屋门了。
“啊、四梅,你……”李路生追出来,“四梅,你不是我娘的对手,还是别去了……”
“不成,这事儿是你娘一手办下的,所以现在也该你娘再一手给解决了,你放心,我该有的尊老爱幼品质还是有的,我不会跟你娘吵架,她总归是你娘,我不能惹他生气!”程四梅话说到这份上,李路生还想阻拦,似乎也没阻拦的理由了,只好任由她去了李家老宅。
一个小时后,天色将晚,程四梅从李家老宅出来,手里拎着一罐麦乳精。
“你……四梅,你把麦乳精偷回来了啊?”
“啥?偷?路生,你可真瞧得起我,就你娘放东西那谨慎劲儿,就是神偷去了,估计也偷不出她藏的东西!”程四梅抿嘴笑。
“那你咋拿回这麦乳精来了?我娘……”李路生想说,什么东西入了我娘的手,那想要再拿回来,简直比登天都难啊!
“这是你娘给我的,你娘说了,这东西还是得给孩子喝,正好妮子跟小祥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该着吃点喝点好的,她还说了,以后她给人家做嫁妆箱子,有人再给她送这种矜贵东西,她还拿来给俩孩子补身子!”程四梅并没有说,是因为她答应了李老太要给李文娟置办嫁妆,李老太忍痛把麦乳精给了她。她就把麦乳精的罐子打开了。拿了三个碗,又用勺子分别往三个碗里放了些麦乳精,这种淡黄色的小颗粒物体,在妮子跟小祥的眼中,那简直就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俩孩子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碗,盯着程四梅的手,拿过暖瓶来,倒了一些水在碗里,立时碗里的麦乳精就化了,一股浓浓的奶香就在屋子里四溢开来。
“爹,好香啊!”小祥小嘴都乐得合不上了。
“妈妈,我要喝麦乳精!”妮子小手拍着,十分开心。
“嗯,好,马上就喝!”程四梅重新把罐子盖子给盖上了,继而又拿来了汤匙给俩孩子,俩孩子一人一把汤匙,面前的炕桌上分别摆着一碗麦乳精水,两人都呼哧呼哧地喝起来,边喝边喊着,好喝,真好喝!
程四梅看着俩孩子这样,心里酸溜溜的。
再把第三碗推给李路生,“喝吧,还傻愣着做什么、”
“啊?我咋能喝这个,四梅,你身体弱,你喝……”李路生急忙又把碗推回来了。“我不喜欢喝这种太甜腻的东西!”程四梅说的是实话,在前世,后来人们生活好了,各种奶粉啊,营养补品啊随处可见,但她都不咋喜欢,主要是她对太甜太腻的东西,都没什么喜感。
“不,我咋能糟践这样好的东西,四梅,你喝!”李路生手足无措,刚刚看着四梅真把这罐子麦乳精打开,他也是有些心疼的,农家的人自来都是节省着过日子的,谁家没事儿,会喝这样矜贵的东西啊?
但四梅打开就打开了,她也是为了给孩子们尝尝,孩子们长身体也的确是需要这种好东西。
但他不需要。
他身体棒着呢!
“快喝了,一会儿,咱们还有事儿呢!”四梅佯怒,瞪他。
“啥?啥事儿啊?”李路生问。
“还有啥事儿,你娘说了,你妹子的嫁妆就看咱们的了,咱们不得想辄去弄钱啊!”程四梅麻溜地下地,在地上捡了两个袋子,再回头看李路生还没喝麦乳精,顿时不喜,“李路生,你现在就不听我的了,对不对?”
“四梅,我没不听你的,就是这东西太矜贵,留着你跟孩子……”
“快喝!”程四梅瞪他,作势叉腰,吓唬他。
“好,好,我喝!”李路生是个老实的,看自家媳妇如此架势,急忙就把碗端起来,先是给俩孩子又各自倒了一些,最后剩下个碗底,他自己扬起脖子咕咚一口喝掉了,完事儿还狠狠地抹了一把嘴,咧嘴乐,“四梅,我都喝光了,真好喝……”
“你……就傻吧!”程四梅无奈,只好如此。
李路生下地,从程四梅手里接过俩袋子,语气狐疑,“四梅,咱们要去做啥?”
“还能做啥?找钱去!”程四梅说着,就率先出了门,在院门口,她对他说道,“你去大队上把马车赶来,顺道回来把虎子也接到这边来,让他看着俩孩子,咱们得出门!”
“啊?去赶马车?这个……队上不让啊,四梅,咱们这样会被扣上糟践队上公物的罪名的……”李路生憨厚老实地说道。
“以后你还是村上赶马车的,这会儿马车没活儿,咱们就用了去干点咱们的事儿!”程四梅的话让李路生大惊失色,“真的假的?四梅,你听谁说,队上又用我赶马车了、”
“不用你用谁?昨个儿,村里有货物要送到城里,李三德就让李荣建去了,结果车到半道儿就翻了,险些把马给折损了,这批货现在还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堆着呢!哼,也好,让他们知道知道,这赶马车的活儿看似简单,却是有危险性的,以后再想要拿捏咱们,他们就要好好想想了……”
程四梅的话虽然让李路生相信,因为他知道赶马车这种看似简单的活儿,其实是有大学问的,他也是跟着村里已经故去的老一辈赶马车的大爷学了一年多才能自如驾驭马车的,但队上决定不用他赶马车,这事儿可是通过了支书同意的,这会儿支书咋那么快就又同意让他来赶马车呢?
“你瞪着眼睛看着我干啥?我可没本事让支书改变决定,是你娘起了作用了……呵呵,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娘可是不简单!”程四梅这话一说,李路生明白过来,队上不给他活儿干,不让他赶马车,原来都是他娘起的作用,说白了,都是他娘致使着他弟媳吴凤娥去央告了她舅舅李三德。
“娘……可真是的……”李路生心闷。
“行啦,以后你该咋干就咋干,他们再不想让你干,也得好好想想,谁能干得了!”程四梅说道。
“嗯。”李路生应声后,去了队上,不一会儿把马车赶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虎子,虎子虎头虎脑的,长得不难看,但小家伙就是跟吃了枪药似的,来了就冲程四梅瞪眼珠子,那样就跟程四梅抢了他什么宝贝似的。
程四梅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说了句,“虎子,锅台上有一碗和好的麦乳精,你喝了就带着弟弟妹妹玩!”
麦乳精?!
虎子的小眼睛刷地就亮了,难以置信地看了程四梅一眼,但看程四梅脸色淡淡的,他眼底的亮光又消失了,闷闷地嘟囔来一句,“谁稀罕!”然后就撞开一边的一扇门板进院子了。
“喂,你小子咋说话呢?你姨姨好心给你泡麦乳精,你……”李路生在虎子背后冲他火。
“算了,跟个孩子计较啥?”程四梅说着,跳上了马车,“走吧,咱们时间紧,任务重!”
“哦。”李路生压根也不知道程四梅要带着他去做啥,不过他信自家媳妇的,知道她总归不会带着自己去抢劫,去犯法就是了,所以,听话地跳上车,扬起鞭子,吆喝了一嗓子,“驾!驾!”
那马儿听到了老主人的声儿,高兴得直打响鼻儿,欢快地跑了起来。
李路生也是心情十分愉悦。
两人直奔东山,到了东山,程四梅跟李路生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他认识的,无毒的,可以吃的会跑会飞会跳的活物,或者是能吃的野菜,果子,任何东西,都可以弄来。
整整一上午,光是可以吃的野菜,他们就挖了一袋子,就是李路生都惊奇了,要知道,在这个灾荒年代,别说是如此多的野菜,就是嫩树根都被饥饿的人剥了拿回去熬着吃了,这东山深处竟然藏着如此多的野菜,实在是件神奇的事儿!
“我就知道这东山处处都是宝贝!”程四梅这段时间,第一次很开怀地笑了,大眼睛都亮堂堂的,跟一汪纯净澄澈的碧水似的。
“四梅,你也是个神奇的女人!”李路生由心地说道。
下午,他们抓了两只野鸡,一只兔子,还挖了不少的葛根!
这可是大收获啊!
傍晚,他们把找来的东西装满了三个袋子,然后高高兴兴回家了。
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远远地就看到门口影影绰绰站着两个小人,听到马蹄声,其中一个孩子稚嫩地喊了一声,“爹?”
“哎,小祥,是我!”李路生听出来了,这声儿是他儿子小祥。
哪知道,他这样回了一声,马上传来小祥的哭声,孩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把两个大人都给哭愣怔了。
等他们到了门口,再一看俩小家伙,顿时就惊慌了,“妮子,小祥,你们咋弄成这样啊?”
两个小家伙浑身上下都是脏乎乎的,这脏如果是灰尘,是泥土也就算了,但这脏却是农村村子外头堆积着的干粪,这干粪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两个孩子大概是一边哭,一边擦眼泪的,小脏手上的粪渣渣涂抹得满脸都是。
“小祥,你说,这是谁干的?”李路生怒了。
程四梅抱着妮子,泪水长流啊,她心里恨自己啊,干嘛要跟着李路生来李家村啊,这不是让闺女跟着遭罪吗?
“李路生,你不是说要让我相信你,跟着你享福吗?你看看,我闺女弄成这样,这就算是享福吗?”
“妮子,对不起,是大大不好,大大没照顾好你!小祥,你告诉爹,是谁干的?”
“爹,是……是虎子哥……”小祥的话顿时把李路生气得火冒三丈,他跳起来,“我找这个臭小子算账去!”
半个小时后,李路生回来,垂头丧气的。
“咋啦?”程四梅这会儿正忙着给大盆里灌满热水,要给俩孩子洗身上的脏污,一回头看他满脸的沮丧,就知道他一定是被赶回来的。“孩子是好孩子,恐怕的是有人教了些他不该学的东西!算了,他再大些,估计就会懂事了!”
“唉,我娘……”李路生叹气了,但话没继续说下去,只是低着头去帮忙倒水。
程四梅也不说话。
心里对李路生却诸多不满,她觉得这个男人太愚孝了,虽然每个人都必须孝顺父母,但是前提是父母得讲道理,得做正事,不然,父母作恶,他们的孩子为了孝顺,也跟着不学好吗?
真的就要上梁不正下梁歪?
程四梅这会儿却是真心体会到再婚家庭的不易,这种不易不是来自再婚的男女双方,而是彼此身后的家庭,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导致的可能就是全方面的不顺。
把俩孩子身上清洗干净了,又给他们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衣裳,俩孩子到底是小,没大人心中那些耿耿的情绪,又跑到一旁炕上玩耍去了。
程四梅熬了野菜粥,又煎了几个鸡蛋饼,分别在鸡蛋饼上加了一点糖,就招呼着俩孩子过来吃饭。
俩孩子吃着鸡蛋饼,喝着菜粥,小肚儿吃得溜圆。
晚上,程四梅跟李路生把白日里挖的野菜拿进来,地上铺了麻袋,他们就把野菜都倒在麻袋上,然后开始摘野菜,把野菜的死叶子,烂茎子都一一摘了去,葛根上的泥土也都清理干净了,然后又分种类各自装好了。
“四梅……”李路生忽然说,“我有件事儿要跟你说……”
“什么?”程四梅放下手里的野菜,看着他。
“我……我想,咱们要不就别去置办什么嫁妆了,你……你刚嫁给我,我都没给你置办新被子,小坤表呢!”李路生闷声闷气地说道。
“你咋啦?”对于他这个说法,程四梅先是惊讶,而后就明白了,一定是刚才他去李家老宅,不管是李老太也好,李文娟也罢,都没说什么好听的,他们恶言恶语的伤了这个老实人的心了。
“我揍了虎子,虎子说,白日里是文娟让他那么干的,还说,如果……”
李路生停住了。
“什么?”程四梅看着他。
“如果虎子能把你气哭了,她就给虎子买好吃的……我生气,就去找文娟,结果被娘骂了,娘说,孩子跟后娘不对付,这是应该的事儿,还说虎子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跟娘说,你早上还给虎子泡了麦乳精,可是娘不信,娘还说,等文娟结婚后,就要赶你走……我……我跟娘说了,你走,我也走……四梅,我想好了,若是你以后不跟我在一块了,我也不留在李家村……”老实巴交的汉子说着话,眼圈就红了,“我真没想到,娘会这样,我喜欢你,她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她没跟你接触怎么就知道你不好?你哪里不好了?小祥都说你好……”
“我没事!”程四梅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来,递给他,“你也不用跟你娘生气,媳妇可以再找,娘却只有一个……”
“我……我就是要跟你好,你不跟我好,我也要对你好!我想过了,文娟的嫁妆,我们……不出了,凭啥他们对我们不好,不待见我们,我们还要给她准备嫁妆……”
这话说的,程四梅心里敞亮了些,本来李路生答应给李文娟准备嫁妆,她心里就犯堵,但这终究是李路生的事儿,说来李文娟也是他妹子,她这个当嫂子的不好说什么。
但这会儿,却是李路生说不给准备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下,暗暗表示了一下舒心。
“只是我担心,万一娘知道咱们不给文娟准备嫁妆了,那这给村里赶马车的营生恐怕我又干不长久了……”
李路生皱着眉头,他知道自己的老娘,那是个睚眦必报的老手,绝对又会派了吴凤娥去找李三德使坏,让自己没活儿干的。
“这个可由不得他们了!”程四梅眼底冷沉,语气淡然,“行了,早些歇着吧,明儿个咱们还要早起赶路进城呢!”
“哦。”李路生应声后,站起身来,把几个袋子都搬到后院的棚子里放好了,再回来,程四梅已经带着妮子去东屋睡下了,灯都灭了。
他站在那里半晌没动弹,最后深深叹息一声,叫了小祥去西屋了。
第二天天没亮,一家四口就起来了,李路生把马车驾好了,去村上的围场上把货物都装上了,这才回过头来,到家门口,把那三袋子东西装车上,程四梅跟俩孩子也都上车做好了,因为是凌晨,有点冷,俩孩子也是半梦半醒的,所以,程四梅从家里拿了一床毯子,铺在车里一角,让俩孩子头枕着自己的腿,继续睡着,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小北村,敲开家门,把俩孩子交代给潘老太,两人也没耽搁,这就急急地赶去城里了。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康城因为这三天是庆祝百年老城活动,所以街上人一直都不少,来来往往的。
他们去了农贸市场。
这个时候的农贸市场,其实真没什么人在卖东西,大多数时候市场里都是空空荡荡的,有一帮孩子甚至把农贸市场的空地当成了踢球的地方,在这里玩闹得很欢实。
程四梅让李路生在市场一边等着,她拎着装了一些鸡蛋的篮子就进了市场。
沿着市场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摆摊子卖东西,她心里疑问,难道自己这一趟真的白来了?
正焦急着,就听到那边有人低低地说道,“大妹子,你是乡下来的?”
她扭头看,是个中年男子,男子一身中山服洗的发白,上衣口袋上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点学问的人,那人也貌似有点慌里慌张的,跟她说话的同时,一直在四下里看着……
“嗯,大哥,俺是乡下来的,实话跟您说,俺家妹子要结婚,可是没嫁妆,俺娘愁闷得睡不着,家里没钱啊,没法子,俺们才把家里偷偷养在山中的鸡下的鸡蛋拿来,想要在城里卖了,大哥,您知道哪儿有人买鸡蛋吗?”人的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有人的眼睛里充满了邪气,而有人的眼神则暴露了他老实的内心,这个中年人就是,程四梅知道他不是坏人,就实话实说了。
“太好了,我……我都转悠了一上午了,想买乡下的鸡蛋,我媳妇生病了,就想吃几个鸡蛋,我……我一直在实验室里工作,从来没出来买过东西……”中年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成,大哥,您看看,我这个鸡蛋咋样?”
程四梅说着,就掀开盖在鸡蛋篮子上头的蓝布,露出了一个个圆鼓鼓的大鸡蛋,说来也怪,这散养的鸡,尤其是养在山中吃虫子的鸡,下的那鸡蛋个头就是大。
“大哥,这鸡蛋的黄都是金色的,个头还大,不信,您回去煮了扒出来看看……”程四梅话刚说完,忽然就从那边窜出来几个人,那几个人一把就把程四梅的篮子按住了,“好啊,可是抓着你了,敢在这里倒买倒卖,你这是意图走资本主义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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