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到医院来了?身体不舒服?”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 他轻轻说了这话, 却让程四梅的心陡然掀起惊涛骇浪, 她在一刹那想要拔腿就跑, 可是, 她的腿却沉得跟灌注了铅石一样, 任凭她怎样咬牙使劲, 也无法迈动步子。
“上次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身后他的声音又再次徐徐而来。
她身子一颤,顿觉得羞窘,原本只是冲动之下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却没想到,就是那样不说话的一个电话竟也让他猜出来打电话的人是自己。
“什么……电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该面对的躲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她最后还是一咬牙, 转过了身, 立刻双目就迎向一双专注的眸子,是他, “蒋所长, 你……你……好久不见……”她一开始想问问, 你咋把女朋友给撂下一个人出来了?但想想不妥, 似乎这样问充满了醋意, 天知道, 她是重生在六零年代,这个年代物质匮乏,感情也该含蓄, 所以, 她临了改了问话。
“我妈让我给住在神经内科的一个病人送点东西,他女儿跟我是一起长大的,哦,就是你之前在走廊里看到的女子,她叫白雪晴!”那知道蒋红旗竟貌似看出了她的心思,自顾自地说了这话。
“这个……是你的事儿!”程四梅低下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你没什么话跟我说?”
“嗯。”她点头,然后要走,“你多保重,我回病房了。”
“可是我有很多话跟你说!”他的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拽住了她,她努力挣扎了一番,但她的力气在他那里简直就是和风细雨,他的手依旧攥得她走动不了一步。“你快松开我,让人看到就不好了!”她急急地说道。
“怎么是怕李路生看到我们在一起?”他问这话时蹙起了眉心,“他有什么理由生气?你本来就是我的,他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他说的轻描淡写。
就是这种轻描淡写,一下子就把程四梅激怒了。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就把他的手臂甩开了,两只眼睛怒视他,以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愤懑对着他喊,“路生他没有理由生气?可是我是路生的妻子?这就是他的理由!倒是你,了不起的蒋所长,言而无信,始乱终弃,说好的誓言跟冬天的寒风一样留给人心里的只是萧瑟!路生是不如你,长得不如,家境不如,学历不如,但他真实,他说到做到,他是个正经八百的男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帮我保住了妮子,让我们娘俩没有骨肉分离,这些都是路生做的,而你,蒋所长,你又做了什么?你只是会在事后还如此厚颜地说什么,他没有理由!告诉你,若是路生没有理由,这个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理由,尤其是你蒋红旗,更没有理由再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这番话说完,她像是疯了一样跑进了医院,任凭眼角的泪水,在风中被吹散……
蒋红旗站在那里,没有动。
“红旗,你咋在这儿?让我好找!”白雪晴从医院里出来,老远亲亲热热地喊着他。
“我出来透透气!”蒋红旗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伸过来要挽他胳膊的一只白嫩的手,继而淡淡道,“你看过伯父了?我妈说让我送你回去!”
“红旗,不如让我留下来帮你伺候伯母,好不好,你知道的,伯母很喜欢我,若是我留下来陪着她聊天,她一定很高兴,她高兴了病情就会好转,你呢,也可以专心去做自己的事儿,不用老被困在医院里!”白雪晴仰起头,白嫩的脸颊上掠起一抹娇羞,“旗,伯母昨天跟我说,她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你……”
蒋红旗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打了一个冷战。
“你……咋啦?”白雪晴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了,有些不喜地撅起嘴来。
“我……我有点冷,走把门,我先送你回去!”蒋红旗说着,就率先往街边走去。他骑了曲海涛的摩托车。
“旗,你咋跟我这样客气啊?”白雪晴追上来。
“你……还是把那个红字带上吧,我听着有点不太习惯,总觉得那不是在叫我!”蒋红旗浑身又忍不住抖了一下。
白雪晴强忍着的情绪这个时候爆发了,化成了两滴眼泪,“好吧,其实我……我只是想让伯母高兴,这样称呼你,我也是不太……习惯的……”说着,她低下头,任凭眼泪掉在了手背上。
蒋红旗看到了。
他犹豫了下,想要说点什么的,但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就转了头,当做没看到。
“蒋红旗,我……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爸爸也说你不错,他还说这康城中医界,你是青年才俊,以后大有可为,说有合适的机会一定会让你施展才华的……我爸爸还说……”白雪晴还要继续说,蒋红旗却已然坐到了摩托车上,对着她说了句,“上车吧,咱们走!”
“唉,好吧!”白雪晴只得停止了话茬,跳上了后座,两只手 环绕过他的腰间,犹豫了下,但还是把头伏在他后背上,轻轻讷讷一句,“蒋红旗,你的后背真宽阔,好有安全感!”
“你坐好了,我要发动了。”蒋红旗身体下意识地往前靠,想要避开她的头。
但他无法避开,因为对方已经是攀援在他身上的一根藤,不管他怎么变幻姿势,她都如影随形般的跟他紧贴在一起。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转动手把,脚下用力,摩托车就跟咆哮的野兽般发出低吼,而后,车子就冲了出去。
程四梅站在五楼的窗口那里,眼看着他载着那个年轻的长发女子,如同美女与野兽般的驰骋而去,她嘴角忽然就荡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自己跟蒋红旗之间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深壑,所以,放下吧,这种无妄的奢想。
医生给李老太做了各种检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脑梗!而且她这种脑梗却是最容易发生危险的,因为她的脑部里拍下来的片子里能看到,大部分的脑部血管都被堵死了,想要把这些堵住的血管都给一一疏通开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医生惊奇地说道,这个老人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李路生不安地问医生,“那我们该咋办?”
“积极治疗,安抚病人情绪,戒骄戒躁,再加上足够的后期康复锻炼,病人就能站起来,重新走路,若不,那就可能一辈子瘫痪在床了。”
医生的话让李家兄妹都低下头。
停了一会儿,李文娟抬起头来,“大哥,娘的病若是从此就在这样了,你们可能让我一个人照顾她,她太麻烦了,又喊又闹的,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你小时候一天冷,你就会发烧,发烧后就会忽然没气儿,那一次不是娘把你给救回来的?有一次,你又发烧,烧得迷糊,嘴闭得紧紧的,娘怕你就此没了,情急之下就用手指头去撬开你的嘴,你狠狠咬住娘的嘴,把娘的手背咬的出了很多血,现在还留有疤痕!咋,你小时候娘这样对你,现在,你长大了,娘生病了,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说这些?”
“我……我就是不能忍受,娘太闹腾了,昨天晚上还打了我一巴掌,把我疼得都哭了!
”
“你哭的日子在后头呢!家里情况就这样,一会儿老五就要回去,赶紧回去做事,你二哥二嫂在地里忙着,还不是为了赚工分换钱?你现在没事儿,照顾照顾娘,应该的!”
“那你咋不让那女人照顾娘啊?”李文娟指着程四梅,一脸的恼火。
“李文娟,你是脑子真不好用了?你跟娘不是都不认四梅是李家人吗?既然她不是李家人,有什么理由让人家来伺候咱娘?”李路生这话把李文娟的嘴堵上了,她恨恨地瞪了程四梅一眼,嘟囔道,“我就不认她是李家人,咋啦?”
“实在不成,就雇个人帮她吧!钱……我们出!”程四梅早想过了,要她留在医院里伺候李老太,那她就太圣母了!李老太既然不肯接受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在她跟前伺候,但让李文娟一个人看一个偏瘫的病人,确实是有点难,她就想到了雇工了。
“四梅……“李路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我去赚钱,回头来支付雇工的工资!”这就是程四梅对李路生的回答,尽管她知道,李路生是希望她来照顾李老太。
但她不肯,这也是有理由的,谁也不能怪责她。
李路生在心底里重重叹息一声,低下头,再没说啥。
很快,通过医院里的护士的帮忙,程四梅给李老太雇了一个短期护工,这个护工是个中年妇人,这个妇人身量比较健壮,面色温和,双手一看就能看出来,是出过力气的主儿。程四梅跟李路生都挺满意的,就李文娟不满,嫌弃护工年纪大,说是年纪大没力气,就没法儿好好伺候她娘。
“又不用你出钱,你啰嗦个啥?”李路生瞪了她一眼,说了这话。
李文娟恨恨地闭上嘴。
但心里却对程四梅恨得咬牙切齿,在大哥没跟程四梅一起的时候,大哥最疼的女人除了娘,就是她李文娟了,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会儿他把程四梅捧在手心里,却还要帮着程四梅把她李文娟给踩在脚底下……
哼,想要欺负我李文娟,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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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护工家里有点事儿要处理,所以双方说好了,明儿开始第一天护理。
当天,李路起就乘车回李家村了。
程四梅跟李路生留在医院里帮李文娟照顾李老太。
这李老太本来就是个喜欢在村子里东家窜,西家逛的人,忽然就被放倒在炕上,不能下地,不能走动,而且屎尿都要人伺候,她的情绪坏到了极点,本来就脾气不好的她,就更火冒三丈了。
夜里,李路生跟李文娟说好了,两人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为了照顾李文娟,李路生主动提出来让李文娟前半夜照顾老人,这前半夜往往人都不困,照顾病人也不是太遭罪,就是后半夜,尤其是半夜一两点的时候,人是最困倦的,还要照顾病人,那是最吃力的。
“哼,就该让她照顾娘!”李文娟还是不死心,对着程四梅白眼。
程四梅懒得理会她,跟李路生去了隔壁的病房,这间病房里住的病人大多都是城里的,而且症状也不是太重,他们白日里来打针,打完了,也不在医院里留宿,跟护士请个假,写了请假条,家属就把他们接回家去了,所以,隔壁病房尽管住了六个病人,但一到晚上,留在里头的只有两个病人。
两个病人加上他们的家属,用了四张床。
余下的两张床,程四梅跟李路生就借用了。
程四梅因为这几日来回奔走,早就累了,所以躺在那里不大会儿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这个老家伙,你不是我娘,我娘才不会对我不好!呜呜,我要走,我才不管你呢,你这个老不死的……”
听声音是李文娟的。
程四梅一下子就从床上起来,李路生也醒了,下地穿了鞋子,就奔了隔壁,程四梅跟在他后头。
两人到了隔壁病房,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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