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梅, 你去干啥了？”迎面遇上李路生。

　　“路生, 我刚刚看到二姐夫了……”程四梅眼神里都是愤怒, “他跟一个女人在一块！”

　　“会不会是你看错人了？”李路生也是一惊, 问道。

　　“绝对不会错, 我还不认识于胜杰吗？”程四梅说着, 就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我二姐是个贤惠的女人，就知道心疼男人，照顾孩子, 于胜杰的二老都是我二姐一手照顾的，村里没人不夸于胜杰娶了个好媳妇，谁知道, 他竟恩将仇报, 如此对待我二姐，不行, 我得马上回去告诉二姐……”

　　“四梅, 这事儿你得想好了……”李路生拉住了她, “如果二姐不知道这事儿, 也许她一辈子会被蒙在鼓里, 可这有什么不好？她会感觉自己依然家庭幸福, 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你不会想让二姐她心情难受, 对吗？”

　　程四梅站住了。

　　是啊, 如果不知道，可能二姐还是会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一心一意地幸福着，一旦知道，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因为她跟自己不同。

　　自己再世为人，早就打算好了要跟程大壮离婚，所以才走得毅然决然，没有后悔。

　　但二姐老实，善良，一旦知道自己被人背叛，那会怎样？她不敢往下想。

　　不由地，她想起七夕节那天，二姐的反常反应，难道说她已然知道了些什么吗？

　　李路生驾车往回赶，这一路，程四梅都为程二莲的事儿愁眉苦脸的。

　　到了小北村接孩子，进门之前李路生说的一番话，让程四梅心里透了一点亮光，他说，四梅，既然于胜杰肯劝着那个女人去医院做了手术，那就证明，他不想跟二姐咋样。也怕这事儿真被人知道了，你说呢？

　　嗯。

　　程四梅不得不承认，李路生分析的对，这个挨千刀的于胜杰，可能目前还没坏到丧心病狂的地步，那似乎二姐的婚姻就有可能被挽救。

　　终究人一辈子，尤其是女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男人就不做出点恶心事儿来，一旦事情真的发了，就如同李路生说的，如果二姐睁只眼闭只眼，将这篇儿翻过去，那她的家庭就还能继续保持完整，但如果二姐跟再世为人的自己一样，眼里揉不进沙子，那不管二姐想咋惩治于胜杰这个坏胚子，她都会帮忙的。

　　“四梅，要进屋了，你别这样闷闷不乐的，再被老人看出啥来，老人会受不了的！”李路生这话说完，程四梅低下头，酝酿了好一会儿，再抬头，脸上已经没那么多愁云，恢复了镇静。

　　回来第二天早上，程四梅早早就起来，拿着袋子，还有挖药草的工具进了东山。

　　本来李路生也要跟着她一起进山，可天不亮李路起就来了，说支书让李路生回村往东江送货。

　　没办法，李路生只得回去了。

　　东江距离李家村有百十里地，来回一点不耽搁也得两天才能回来，而且李路起一提起东江，程四梅眼皮子就没由来的狂跳，她撕了一小块白纸贴在了眼皮上，想要压住眼皮的这种跳动，但无济于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忽然就很害怕，因为前一世李路生去一个叫万葛庄的地方拉大石头，在那里险些丧命。

　　李路生临走，她千叮咛万嘱咐，去送了东江的货马上回来，不准在路上耽搁，而且这次送货，来回都不准拉脚，要一个人去，一个人回，绝不耽误一分钟，因为……程四梅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虎子奶在医院里呢，随时有事儿，他作为大哥，理应留在家里坐镇，等着消息……

　　李路生答应了。

　　他走出老远，程四梅又跑了几步，冲着他喊，“你答应我了，马上回来，若是正常时间你回不来，就再也不别来见我了！”

　　“四梅，啥意思啊？”李路生被她这话吓得停住了马车，回头惊疑地问她。

　　“没啥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不该把家里全部的事儿都丢给我，你妹子，还有你娘又不听我的，所以，我就想你赶快回来，实在不行，这趟差事咱们不去了，成不成？”

　　“那哪儿成啊，这都是支书安排好的，支书对咱们不错，挺照顾咱们的，咱们不能给支书打脸，对吧，四梅？你放心，我货送到了就回来，不搭人，不拉货，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李路生完全把程四梅这种反常举动看成是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娘会出事，害怕真出了事儿，她一个女人家无法应对。是以，他骤然觉得其实四梅还是依赖他的，女人之所以依赖一个男人，那不是因为她们心里有资格男人吗？他真的就这样想着，心情愉悦地去东江了。

　　程四梅也没闲着，在东山挖了两天药草。

　　这天，她中午背着装满了药草的篓子下山了，回到茅草屋里，却进门就看到了三姐程三桃了。

　　“三姐，你咋来了？”她不解地问。

　　程三桃的脸色并不好，伸手帮着她把背篓拿下来，“四梅，真不知道咱们家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老天要这样害咱们姐妹四个，先是你，现在又是二莲……”她说着话，李老太从屋里出来，“姐俩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四梅，你进屋吧，你累了一上午了，我给你炖了一点汤……”

　　“哦，知道了，妈！”程四梅应着，但却一把拉住了程三桃，小声道，“走，出去说。”

　　“嗯。”程三桃点点头，姐俩就一前一后出了门。

　　在屋后，程四梅看着程三桃，“三姐，你咋知道的？”

　　“怎么你也知道了？”这下程三桃反而是惊讶了，“我是杨文生那个混账东西喝醉了酒，告诉我的，我这不撒腿就跑来了，我也不敢直接去跟二姐说，生怕她会太难过，所以就先来找你，想跟你商量下，看于胜杰出、轨这事儿该咋办？”

　　“这事儿二姐知道吗？”程四梅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其实上次过节，咱们都回来的时候，杨文生就准备把事情都告诉二姐的，可是二姐貌似根本就不想听，这事儿呢，就这样缓了下来，万万没想到，今儿个早上，我听杨家庄一个嫁到于家村的闺女说，二姐家发生大事儿了，还说二姐正在被于胜杰百般折磨，让我们娘家的人凑空过去瞧瞧……”程三桃说着，就一脸的愁云，“四梅，二姐不是你，她性子温顺和气，真的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可咋办？她会活不下去的……”

　　“走吧，下晌儿咱们去二姐家看看，别让某些男人以为二姐是没人支持的，咱们得去告诉他，咱们四姐妹可不是好惹的！”程四梅说道。

　　“好，听你的！”

　　姐妹俩吃了点潘老太熬的菜粥，潘老太又拿起一个玉米面饼子递给四梅，被四梅拒绝了，她怎么吃得下？只要一想到，之前自己走过的路上，伤心落下的泪水，这次二姐要一一经历，她就心疼。

　　吃完饭，她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跟程三桃一起去了于家庄。

　　一进于胜杰家的门，程四梅就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在于家的这个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晒着两件衣裳，一件是淡蓝色的，另外一见是白色的，虽然衣裳的花色并不是太过复杂，但从布料和做工上能看出来，这种衣裳一件也得不少钱。

　　二姐没有这些个花里胡哨的衣裳。

　　所以，这些衣裳不可能是二姐的。

　　“二姐？”俩人往里走，在里屋门口看到程二莲，她手上端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是一条带着粉红色花朵的手帕，这手帕绝对不会是二姐的，因为二姐一年到头都在田里跟那些男人一样的干活，所以她的一双手早就被风吹日晒弄得粗糙不堪，她的手跟那条粉红色的手绢一比较，高下立现。

　　“二姐，你这手帕真好看啊！”老三是个直爽的，眼睛在人家屋子里盯了半天了，结果什么也没看上，只好悻悻地说道，“二姐，我二哥呢？”

　　“四梅，三桃，你们咋来了啊？”程二莲貌似眼神急掠过一抹惊慌，继而就说道，“你们来的真不凑巧，我正好要出门去呢！”

　　“哦，那没事，二姐，你先去忙，我俩在家里给你看家！”程三桃摇头，如此说道。

　　“不用，我家里也没啥，不需要人看家，三桃，四梅，你们走吧，快回去！”不知道咋啦，程二莲说着这话，拦在他们俩跟前，眼圈就红了。

　　她别过头去，并不想让两个妹妹看出来自己欲哭无泪的惨相。

　　“三姐，咱们帮着二姐洗衣裳吧，哎呀，二姐，你啥时候买的这样一件外套啊，可真是好看，一定不便宜吧？”程四梅把话题往院子里晒着的衣裳上拽，她跟三桃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三桃倏然跟阵风似的飞快地就奔进了二姐家的正屋。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跟我二姐家什么关系？说出来听听……”程三桃说着，就搬了一个凳子到炕前了，“说吧，别说我没警告 过你，你的讲述里若是有一丁点水分，我绝对饶不了你！”

　　“大姐，你快点来啊，家里来了女贼了！”那个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薄毯子，头上缠着束带，虽然脸上神情有些憔悴，但眼底分明是得意洋洋的。

　　那女人喊着。

　　“四梅，我……我这也是没法子，你……你不要告诉娘！”程二莲说着，就哭了。

　　“二姐，你甭害怕，有啥事儿我帮你！”程四梅话如此说着，她人也是飞快地奔进了屋。她进屋就看到那个女人了，只看了一眼，再看看那女人目前的装扮，分明是一个坐月子的女人才会有的装束，她不禁愤怒，“金玉仙，你也忒不要脸了，勾搭了我姐的男人，折腾出孩子来了，咋，你们流产之后凭什么要住在我姐姐的房子里？不过，既然你不要脸，那我这就去城里把你告下，看你到时候咋说？”

　　“别，别告我啊，我也是没法子，上有老，下有小的，我男人几年前去闯关东了，可是到现在也没回来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直都是我的心病！”金玉仙说着，竟还很正经努力地挤出来两滴眼泪。

　　“哦，你这个不要脸的，你男人不在家，你就要来勾连别人的男人啊？不成，走，咱们去报案，让派出所的人来看看，这是怎样不要脸的货色！”程三桃说着，就往炕上去拽那女人。

　　那女人哭嚎起来，“于胜杰，你个混蛋，你说了，要我好好在这里养着，你负责的，你咋弄来两个母夜叉啊？于胜杰……”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惊动四邻了。

　　程二莲一下子奔过去，握住了程三桃的手。“三妹，你……你就不要管了，这是……是我的事儿……”

　　“二姐，什么事儿都能忍，这事儿你也忍啊？你知道不知道，这出、轨就跟打老婆一样，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于胜杰不是个东西，咱们就得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程家的闺女不好惹，你闪开，今儿个我就把这个女人拖出去，让于家庄的人都看看，这是何等不要脸的，跟野汉子有了孩子流产了，还跑到人家大婆这里来养小月子，保证不用动手，全村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他给淹死了！”

　　程三桃眼见着就把金玉仙给拽下炕了。

　　这会儿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他看到这种情景，骂了一句，“程二莲，你不是答应我，不告诉你家人，好生给玉仙伺候小月子吗？”

　　来人正是于胜杰。

　　他窜到了炕跟前，一把攥住程三桃的手腕，眼神邪气，“你松手！程三桃，这是我于家的家事，跟你无关，滚开！”

　　“好你个于胜杰，你到这步田地还如此说，真是不可救药了！四梅，你去拿家什，今儿个，咱们就让这对狗男女开瓢流血……”她冲程四梅喊着。

　　“费那劲儿干嘛？三姐，你松开这个女人……”程四梅走到炕前，坐在刚才三桃搬过来的凳子上，眼神冷冷地看着于胜杰，“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家事，跟我们没关系，那好，我们就不管了！但是，你是党员，你村里的干部，总有人会管你吧？走，三姐，咱们去乡里，问问乡长，问问党委书记，到底诸如于胜杰这种人，有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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