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妇应一声,回身从一个小包裹里拿出一瓶枇杷膏。
屹湘推辞。
“家里自制的,又不值钱,何况随身带着通常都有两瓶。”汪陶生亲手把枇杷膏塞到屹湘手心里。她的手微凉,枇杷膏却温热。
屹湘只觉得心里一暖。她忙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清甜之后是微苦,过一会儿,喉咙里才发甜。她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了。
汪陶生见她表情变化这般丰富,打心眼儿里觉得欢喜似的,笑的眉眼都弯了,只说:“家姐别的不精通,养生保命是一流的……”
“陶生,你这是在跟谁嚼舌根儿呢?”嗓音略有沙哑。似是教训,但听得出语气里的宠溺。
屹湘一怔。
见屋子里的人同时从坐姿换成站姿,她也站了起来,就见从门外进来一位同样穿着黑色套装的夫人,比起汪陶生略为矮些也更瘦一些,面上戴着墨镜,手中捏着竹柄手袋还有一条卷的皱皱巴巴的手帕……即使隔着墨镜,屹湘仍能感受到这位夫人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兜了一圈。
锐利,但并不冷。
“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她说。
“不是说……”
“必须马上返程。”汪瓷生说着已经转了身。
汪陶生显然是愣了一下。但她也没有再动问。见大姐已经在阶下换了鞋子,仆妇们收拾一下马上跟着去,她才想起身后站着的郗屹湘。
屹湘正望着那个已经走到卧龙梅树下的背影。
职业病犯了——LW干嘛每年花那么多钱去请年轻的模特做广告、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在什么影星歌星身上?这位夫人穿着LW的定制套装,只一个背影足以秒杀受众。太令人心动了……
“Vanessa,捎你一程?”汪陶生从榻榻米上拿起自己的手袋,问道。
屹湘马上解释说自己搭出租车回去,“您慢走。我再逗留阵子。”
汪陶生点点头。追随大姐而去。
屹湘看着她们一行人走出山门……
直到回了井村家,屹湘心里才恢复平静。松子太太和雅代果真替她准备好了午餐。事先了解过她的饮食习惯,主食就准备一碗料足足的拉面。除了拉面还有当地出名的鲫鱼寿司。屹湘知道这种鲫鱼寿司的做法十分的繁琐,必须经过发酵程序,秋天里捕捉河里的鲫鱼、窖藏一冬,在春天的时候才打开密封的缸,也只有招待亲厚的客人,才会拿出来这样的寿司飨客。
她再不喜欢吃,也要品尝一下。
她笑了。
松子太太和雅代也都在笑,说:“没关系的,你尽管皱眉头。即使是日本国人,也有很多人吃不惯鲫鱼寿司。”
屹湘果然喝了一大口面汤,“早说嘛!”她开玩笑。
雅代笑声银铃一般,松子太太拍着手,笑道:“郗桑很可爱哦。”
卡哇伊?
啊,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用这个形容词了……她大口吃面,不吝惜自己的赞美。逗的身兼主厨的松子太太非常开心。一餐饭吃的尽兴,饭后聊天的时候屹湘向雅代打听镇上的居民,“是不是有一位……”屹湘发现自己很难形容汪陶生那位气势逼人的“大家姐”。她身上有种令她觉得熟悉的气息。
她“啊”了一声,檀香味。那股子檀香味……她猛然间想起那日在汪陶生办公室里,那屏风下的一道影子。
“……是山脚下那户人家吧?户主是外国人呢。每年只有春天来住几日。青叶山环境好,而且镇上的古樱花在附近一带是有名的……”雅代叽叽喳喳的,把她知道的都告诉屹湘。
屹湘点头。其实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转念一想,自己这是做什么?汪氏姐妹的生活,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于是另起了话题,问起雅代即将举行的四月婚礼。雅代跟所有的待嫁新娘一样,提起婚礼又是开心又是娇羞。她说自己家住在仙台市中心,未婚夫的家人都是基督教徒,希望举行教堂婚礼,“……可我的家人希望举行传统婚礼。我也喜欢传统礼服……郗桑你的电话。”
屹湘道歉,取了电话走开。电话号码的显示,来自国内。
“郗屹湘……猜猜我是谁?”对方开口,鼻音好重,而且捏着喉咙,听起来怪异的很。
屹湘已经走回了房内,毫不犹豫地说:“邱潇潇,你都多大了,每次都这么玩,也不嫌腻?听听你这破锣嗓子……你这是网络和通讯又恢复正常了?什么时候正常的?”
潇潇在那边笑。并不回答她这些问题。一贯的。她也习惯了,倒是记挂他身体,问:“好些了没有?崇碧呢?在你那儿?”
“在的。”潇潇说,咳嗽了一声,“去洗脸了。不太适应这儿的气候……我们正准备回北京。航班正常起落的话,晚上就到了。”
“那好啊。也该回去了。”屹湘靠在墙上,有一点预感,接下来潇潇会说什么,果然潇潇沉默一会儿,问道:“你呢?”
她装糊涂,反问:“我什么我?你未婚妻叶大小姐给我的活儿,我还得立马儿回纽约去给她收拾利落了,你们俩结婚,我做牛做马的出苦力,有这样儿的哥哥嫂子没?我跟你说啊,我这回出的苦力,以后连本带利都得讨回来,你告儿叶崇碧,等嫁过来,有她吃我这个小姑子苦头的时候……”
“你回来再说呗。不信崇碧对付不了你。”潇潇淡笑,“回纽约?你现在在哪儿?”
屹湘笑:“你管我。快回去做你的正经事吧。”
“到底在哪儿?”潇潇追问。
屹湘叹口气,说:“我说,咱俩号称是双胞胎,你什么时候也上演点儿万里之外感应到我有危险……”
“别胡说。”潇潇打断她。
屹湘推开拉门,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温暖极了,她说:“安啦。我出差来日本。过两天就回去的。”
潇潇在那头沉默一会儿,嘱咐她凡事小心。收线之前说了句:“我等你给我送大礼回来。这可是你当年信誓旦旦给我保证过的。”
她看着那只在笼子里梳理羽毛的画眉鸟,那股闷闷的胸痛又来了……电话又响,她接起来。
“喂?”
没有回应。
胸口却忽然疼的厉害,她又“喂”了一声,刚想要看看这是什么号码,只觉得一阵严重的眩晕袭来,电话“噗”的一下脱了手。
屹湘的后背正抵在拉门上,忽然之间整个人就被震得脱离了榻榻米。
她在电光石火间意识到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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