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殡仪馆，大门口，楚荣被两名警察拦下来。

　　“楚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不是已经问过我爸的事了么？”

　　那名警察看眼她，旋即冷笑道，“有目击者向警方报警，你父亲事发当晚，看见你神色慌张，浑身血迹，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就是杀害楚有财的凶手。”

　　腕上瞬间铐上把手铐，楚荣惊愕抬眸。那天晚上同她接触过的人只有三个，除了唐赫和程昱宁，就只剩下叶小夕。

　　楚荣强辩，“我没有杀人。”

　　“回去警局再说！”

　　警察把她带上车，楚荣坐在后座中央，脸蛋上的血色褪尽，第一次坐警车，没想到却是以杀人嫌疑犯的名义，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本以为，楚有财的死会被误认为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交通事故，可惜楚荣忘了，那也是一条命案。

　　越想，她心脏跳动的频率越快。

　　人虽然不是她杀的，但她亲眼目睹案发经过却没能报警，还和凶犯逃离现场，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一样是包庇罪。

　　一路上，楚荣心情复杂。

　　审问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多钟，审讯室几名警察对她进行轮番问话，接连六七个小时，一口水都没给她喝过。

　　楚荣上半身趴在桌上，从头到尾只重复说着一句话：我要见唐赫。

　　唐家二公子，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看守所的民警反复追问，“你同唐二少什么关系？”

　　楚荣双目紧闭，无论他们问什么，她都绝口不答，哪怕审问的几个人软硬兼施也没用。

　　无奈之下，只能托人去通知唐赫。

　　毕竟，人命关天。

　　男人来时，身后簇拥着一行人，他走在人群前头，一身白净的休闲服，看上去架子很不一般。

　　警察局的人，恨不得把唐赫放在高处供着。

　　男人双手插袋，“人呢？”

　　“这里请。”

　　唐赫勾起唇线，审讯室内，楚荣奄奄的贴在桌上，双手向前伸直，嘴巴干裂的都能看见壳了。

　　她口中嚷着，“水。”

　　唐赫把手下递上来的杯子放到她手边，楚荣一见，不管不顾捧起来就往嘴里灌。

　　男人使个眼色，跟进来的几个人拉上门，全都退了出去。

　　唐赫坐到她对面，搭着腿，背部靠上椅子，神态松散的像个大爷。

　　他紧紧盯着桌前的女人，“楚荣。”

　　先前她意识恍惚，只当进来的又是审问员，没想到，居然听见了唐赫的声音。楚荣一下来了精神，仰起头，看着他时，像看个救星。

　　“唐叔，帮帮我。”

　　唐赫笑了下，“怎么帮？”

　　“我要出去。”她压低声说，“你很清楚，人不是我杀的。”

　　男人抿直的唇瓣微微上翘，臀下的转椅左右摇晃着，整个人看上去自在得很。

　　“关我什么事？”

　　楚荣凤目微睁，“不关你的事？”

　　“那你说说，我怎么了？”

　　“你——”

　　他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变脸，楚荣做梦都没料到，“唐赫，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倘若出事，就把我推出去顶罪？”

　　他一对眸子，深不见底。

　　“楚荣，你说的我听不懂。”

　　“卑鄙！”

　　她收紧十指，双拳抬起后重重砸向桌面，口中的音量疯掉般吼出来，“人是你杀的，我根本没做过！”

　　“我同楚有财无冤无仇。”他十指交握在跟前，薄唇划开，“别忘了，你才有杀人动机。”

　　楚荣直勾勾瞪着他，眸子里的憎恨浓烈的像团火焰在烧灼，她的牙关越咬越紧，以至于浑身颤抖。

　　许久之后，眼泪啪嗒，摔碎在桌子上。

　　“你果然和叶小夕是一伙的。”她声音变成哽咽，“她告我，你害我，你们狼狈为奸！”

　　“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唐赫眯了下眼，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楚荣，我还是向着你的。”

　　她眼圈发红，“唐赫，你是不是要把我玩死才开心？”

　　楚荣情绪激动，自从懂事后，不论楚有财对她如何打骂，她都忍着没掉过一滴眼泪，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在这么短的时间，让她连哭两次。

　　如果可以，楚荣真恨不得撕碎他！

　　可——

　　这种时候，她又迫切的需要他，除了唐赫，实在找不到可以救自己的人了。

　　“唐叔。”

　　再三斟酌，楚荣不得不软下声，“我知道你能救我，求求你。”

　　“求我？”

　　“对，我求你。”

　　男人展颜，“怎么求？”

　　楚荣双手捧住脸，无助的嗓音自牙缝中露出来，“只要你能救我出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男人放下搭起的那条腿，“这可是你说的。”

　　楚荣难以置信，“你答应了？”

　　唐赫眼角染笑，他侧着身，突然从裤兜内掏出张纸，打开后按在桌上推向她，“签了它。”

　　“这是什么？”

　　“自己看。”

　　楚荣视线坠落，白纸黑字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几段文字，越往下看，她的眼珠瞪得越圆，看到最后，整张脸直接怒红。

　　“唐赫，你不是人！”

　　男人一双长腿抬起，慵懒的交叠在桌案上，“我救你一条命，你欠我三亿，很划算。”

　　“你很缺钱吗？”

　　“我从不做亏本买卖。”唐赫不着边际睨向她，“什么时候还清了，你什么时候就能离开。”

　　楚荣一口气急在喉咙口，“这么多钱，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那你只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男人薄唇边漾起抹弧度，“又或者，你可以试试转做污点证人来指控我，如果他们信的话。”

　　卑鄙！

　　楚荣暗骂，语带坚定，“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警方一定会查明真相。”

　　听后，唐赫一时没忍住，竟噗嗤笑出了声。

　　“天真。”

　　楚荣的目光，随他站起来的动作微微上扬，男人双手压着桌子，上半身倾向她，“别他妈跟我讲法律，没用。”

　　楚荣拔高嗓门，“唐赫！”

　　“我只问一次，签不签？”

　　“如果我说不签呢？”

　　男人笑了笑，“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替你收尸的。”

　　他挺回身，单手插兜，近乎完美的身型立在她面前，像一道无形的压力，弄得她无法喘息。

　　楚荣社会阅历不足，除了学校教的那些，真正有用的知识面极少。在唐赫眼里，她纯的就像张白纸，抗压能力微乎其微，稍稍一吓，便会弃械投降。

　　要算过唐赫这只老狐狸，需要足够的本事，很显然，刚成年的她，在这方面还很缺乏。

　　眼见男人举步要走，楚荣急了，慌忙吼道，“好，我签！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我签！”

　　她望着唐赫的背影，咬着唇，视线很快模糊。

　　男人的嘴角，勾的愈加深刻。

　　唐赫的办事效率很快，当晚就将楚荣接回住处，嚣张的样子，就好似警局是自个儿家开的。

　　刚上二楼，男人便把叶小夕配的那把钥匙扔向她怀里，“拿着。”

　　楚荣有些排斥，“你女朋友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楚荣没再争执，她把钥匙紧紧拽在手中，力道大的，任其棱角扎入掌肉。

　　她要好好记住这种痛。

　　唐赫脱掉上衣扔在一旁，精壮的上半身裸露着，黑色皮带分割出来的玉腿，被裤管裹得笔挺修长，无论由哪个角度看，都能让人大饱眼福。

　　楚荣别开眼，不为所动。

　　男人右臂抬起，放下后狠狠拍向她臀部，“去洗澡。”

　　她疼得退开身，“做什么？”

　　“我现在这样还能做什么？”唐赫扫她眼，咬字极轻，“当然是做喜欢做的事。”

　　楚荣眸底有一簇光斑闪烁，眉间的抗拒出现的很短暂，却被唐赫敏锐的眼睛瞄个正着。

　　“不愿意？”

　　她还欠着三亿，再不愿意又如何？

　　楚荣问道，“陪你睡一晚，能拿多少钱？”唐赫的眸仁扫向她，楚荣补充说，“能还一点算一点。”

　　他薄唇冷勾，还未接口，楚荣很自觉的又把话抢回去，“唐二少出手一向大方，一晚十万怎么样？”

　　“你值吗？”

　　“再不值，你不也想要么？”

　　小女人，口齿倒是伶俐得很。

　　如果不是太了解他的为人，单看表面，她真有可能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陪吃陪喝两项下来，我也是要收十万的，伴游另算。”

　　“靠！”唐赫脸色转瞬铁青，“狮子大开口？”

　　楚荣信步走入浴室，不给他丝毫辩驳的机会，“小本生意，我也不容易。”

　　凝视她娇瘦的背影，唐赫削薄的唇瓣渐渐绷成条直线。

　　见惯了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女人，偶尔试试换点新鲜的口味，或许会很不一般。

　　楚荣的目光探向天花板，面容上的迷梦，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反正——

　　楚爸死了，而她非但没有解脱，还跳进一个，比之前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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