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汝祥想都不敢想,少帅今天中午招待他的酒菜竟是没过门的大少奶奶亲自下厨做的。
他就忍不住又对梅少谦道了声歉,说这个歉是他替他妈道的。
“我妈早先还以为……以为何三小姐明明做不成少帅您的正妻,却偏要往您身边凑,就屡屡瞧着她不顺眼,在袁家募捐晚会前后也没少给何三小姐白眼儿瞧。”
谁知不但梅府娶媳妇不看出身,何三小姐自己个儿也是个能干的,根本不像有的人攀了高枝后就坐享其成、或是狐假虎威,他妈这不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吗?
梅少谦轻笑着摆手:“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可我瞧着三丫儿根本没跟涂太太置过这个气,她和涂太太打过几次交道后,回来可没说过涂太太一个字的不是,倒是还夸了她几回。”
“既是连三丫儿都没把这个往心上放,你也甭再当回事了吧。”
“已经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叫涂太太将来难做吗?”
涂汝祥越发臊得慌——原来人家何三小姐根本就没觉得他妈太失礼,还把他妈夸了又夸?人家这是什么心胸!
只不过梅少谦既叫他不用把这点儿小事当回事,他索性也不再提,而是转头就给梅少谦保证道,涂家的那几条船他一定给收拾好了。
“我绝不会叫他们落进别人手里,再拿着他们给少帅添堵。”
“至于少帅所说,叫我趁着这个机会涨涨本事,我倒是觉得不着急。”
“只要我跟着少帅好好儿干,随时听着您的指点一边干一边学,哪里还发愁本事不够?慢慢的积攒经验不就得了?”
梅少谦笑道你这话我爱听:“就连我那二弟弟少卿也总这么说,他说人可不能打算一口吃一个大胖子,这样的性子多踏实。”
“不过倒是你那位妻舅……这回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他既然愿意私下提点你这一回,叫你千万别任由你们家的船被别人利用了去,哪怕他明面儿里依然还是楚良那头儿的人,他也是个重亲情、又可交的。”
“那你回头不妨抽了空告诉他,叫他在这个警察厅厅长的位子上稳稳的先干着,顶好一点儿纰漏都不出,出了也得尽快弥补。”
“如此将来一旦又有好机会,比如那姓楚的事败离开津门了,梅府也愿意推他一推、再叫他上个新台阶儿。”
梅少谦之所以要这么说,也不单是他要搭郑厅长一个人情——他父亲可跟他讲过,这位郑厅长是个官儿迷。
那么他也不妨给姓郑的许个愿,还得许个对方最喜欢的,也就不怕那姓郑的不咬钩、尽早来和梅府彻底私下结盟。
“少帅放心,等我这几天听着您的指点先把那几条船的活儿办漂亮了,我就去找郑厅长说话儿。”涂汝祥轻笑。
梅少谦点头:“你这个时机也定得对,只有先把他想叫你干好的活儿真干好了,他才能更加高看你一眼,知道你不是个扶持不起来的,之后的事儿也就更好说了。”
……何碧却不但做了中午的酒菜招待涂汝祥,等她用了午饭后,又去西餐厨房做了两样儿西式点心,好叫涂汝祥带回涂家去。
涂太太瞧见儿子递来的两盒点心就愣了:“梅少帅怎么这么客气,不但招待了你一餐午饭,还给你带了表礼回来?”
“午饭和这个表礼可都是少帅的未婚妻亲手做的,我临走前专门叮嘱我给您和我媳妇带回来尝尝呢。”涂汝祥笑道。
涂太太难免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埋怨我,怨我看错了何三小姐,也就连着少帅订婚都没叫你带着你媳妇去赴宴?”
“可是、可是涂振东到底是你亲爹,他又是新丧,哪有叫你和秀娟带着孝去赴这种喜宴的道理?”
涂汝祥自幼就知道他妈的性子,那就是明明做错了事也不会在嘴上承认,可他也明白他妈心里早已经有了数儿,她只要这么说了,脸色还是这样的愧疚脸色,那就是她清楚她错了。
他就忙笑道妈这是什么话。
“梅府既是早就知道我们家这个事儿,也知道我们是怕服丧期间前去赴宴不礼貌,我怨您做什么。”
他随后就坐下来把他媳妇托付给了他妈,请他妈这几天替他多照看照看秀娟。
“我可能明天一早就要带着船巡水路去了,还指不定哪天能回来呢,由您替我照看着她我也放心。”
涂太太昨天就知道儿子的打算,她也明白自家那几条船和人决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涂振东死都死了,总不能再叫他遗留下的烂摊子给自家继续惹祸。
可她也没想到儿子竟要亲自出马,还摆出了一副貌似生离死别的样子、连着媳妇都托付给她了啊?
她忍不住就落了泪道,你这叫什么做派。
“你就不能踏踏实实叫你妈放心,说你过两天就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平白叫我担忧?”
涂汝祥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就连忙笑着悄声解释道,其实是秀娟可能有了身孕。
“我本来只是想请您在我不在家的这几天,多照料照料她的饮食。”
“她这几天又害口总想吃些好的吧,又害臊不叫我明说,直说等到彻底诊断出来才能告诉您,我这才词不达意的,谁知倒把您给吓坏了。”
涂太太扑哧一声就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秀娟到底年轻,又是个新媳妇,她害臊也就罢了,你怎么就不能悄悄告诉我,再跟她假装你没说?”
可是既然知道儿媳妇仿佛怀了身孕,涂太太也难免又跟涂汝祥商量起来,问这巡河的事儿能不能换个人。
“女子刚怀孕时的心情最没准儿,动不动就会没来由的伤心难过,你在家还能陪陪她,总比妈替你去做这个更稳妥。”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那些青嫩手下,不是还有妈在?大不了妈替你巡河去,你妈当年跟你姥爷学来的本事可没丢!”
涂汝祥顿时苦笑起来道,这样的苦差事哪儿能叫您去。
“我知道您出马肯定比我去还强多了,那些人既是……是那人以前的老手下,多少也见识过您的本事、由不得他们不服。”
“可我要真是由着您替我去了,您叫秀娟她舅父和梅府怎么看我?”
“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更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哪有这么大的事儿还推着亲妈顶上的道理?”
***
何碧听说涂太太竟要替涂汝祥巡河巡海去,她顿时就乐了。
“这位涂太太还真对我的胃口,她敢张罗这活儿由她做,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
“可涂汝祥如今都多大了?他又不是涂振东刚抛弃妻子时的小男孩儿了,哪有这么大还不放开手的?”
梅少谦叹气:“我倒是盼着我妈还活着,也像涂太太宝贝涂汝祥这样宝贝我呢……”
何碧啐他:“你这当口就别撒这个娇了,你当我不知道,太太当年活着时、你还是个毛孩子,也总嫌她管得宽?”
“再说太太虽然没了,不是还有我替她……替她照顾你?”
何碧当然知道梅少谦肯定是有感而发,他恐怕真是羡慕涂汝祥才这么说的。
可她也不能由着他这样伤春悲秋不是?
天知道他再多想想他妈之后、会不会立刻蹦起来,叫人这就回辽西弄死梅少聪给他妈报仇!
何况涂太太既然到底没拗过涂汝祥,她和梅少谦就得赶紧商量商量,他要是也打算陪着涂汝祥一起上船,他不在家的这几天怎么办。
“我看这事儿首要的还是得瞒住了,不能叫外人晓得你也上了船,否则那些有心之人就得都知道,你们这回是打算联起手来、彻底对那些船下死手了。”
何碧皱眉道。
“这之后要是只叫那些船藏起来、打死都不被你们找到也就罢了。”
“可要是他们也事先联手设了计,随后就只想在水上等着对付你们怎么办?”
“我可听说涂振东剩下的那些手下都是水性极好的,他们只要想对付你,也不需要做别的,只要悄悄在你们的船底下捣些鬼就够你们受了!”
“这事儿要是叫我说呢,既然你已经跟我订了亲,眼下这又是个要紧大事儿,我也不在乎外头怎么说了,你干脆摆出一副搬到秋山道小住几天的样子来如何?”
梅少谦差点笑喷嘴里的茶水:“你这主意听起来虽然有点儿馊,还真像个好主意,至少蒙人是能蒙得住的。”
再说他手里那几条小火轮上可未必有人会做饭,就算做了也难入口,他本来也正在担心,在水上的几天吃什么喝什么呢。
要是他真能假装搬到秋山道去、实则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三丫儿上了船,三丫儿又做得一手好饭菜,这不是什么都解决了?
可他转眼就觉得自己这个带她一起上船的主意不够好。
他要娶她可不是叫她跟着他去受苦受累的,尤其是船上又是水手、又是他手下的,全都是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儿,她岂不是待都待不舒坦。
他就索性点头道,那我今晚就跟你一起回秋山道,再叫老闫的报馆替我造个谣,说我订了婚就沉浸在了温柔乡。
“我打算把三友哥也带着一起上船,好叫他这几天帮我们做做饭,今晚我们就带着他一起走。”
何碧咦了一声:“我哥和我二姐夫出去巡河那两天,不都是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或是夜里出去早上回来?”
“你如今却要把三友哥都带上,这是打算上了船就暂时不回来了,吃喝拉撒全在船上解决?”
“吃喝拉撒”这四个字听起来可不好听,连她自己说完这话也后悔了——这话好像不该从她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
可这世上哪个人又逃得开这几个字,何况梅少谦一直喜欢她这样有什么说什么,闻言就点了点头道,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我猜测二姐夫和你哥出去那两天一共只找到袁家散落在外的五条船,未必不是他们没整天在水上巡逻的结果。”
“左右他们遛上十来个钟头就回来了,藏起来的船也能出来松口气,再解决解决你说的吃喝拉撒。”
“所以我才想,等我们到了水上索性一干到底、和他们彻底打个消耗战。”
“我就不信我把粮食装备全都带齐了,燃料也加得足足的,他们那些小破船耗得过我的小火轮,除非他们真会上天入地、或钻进海底。”
梅少谦这么想了之后,今天一早还专门去找费医官要了几大瓶维他命,如今就和何碧说了个仔仔细细,也免得她在他走后格外替他担忧。
“你要是真这么打算的,哪怕临时缺什么少什么也不怕。”何碧轻笑。
“你叫少卿今晚就连夜给你船上装个发报机不就得了?”
“这样等你们在水上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给他发电报,之后不管是我还是谁就瞒着外人去替你们采买,再找家里的船替你们送到水上去不是挺好?”
“再则船上要是有了发报机,哪怕有什么危险你也来得及及时通报,大帅也好给你派援兵。”
梅少谦轻笑:“你当我当初非得要跟丹尼尔做那单生意是为了什么?他给我的小火轮报价虽然贵了点,贵就贵在船上本就带了发报设备。”
“那岂不是连少卿都不用麻烦了?”何碧安心的笑道:“那我待会儿就给你收拾些换洗衣裳、你也好带到船上去。”
她本想给他收拾了衣物后,再去厨房选些好带又好存放的食材,不过再想到梅少谦可是要去“秋山道”小住的,她就放弃了。
这主意既是她出的,原本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哪里还能再因为一点食材却暴露了?
等她再去了厨房就只跟宋妈要了些早些日子做好的番茄酱,说是秋山道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早几天倒是还剩了两罐,刚好我二姐和我二姐夫昨天搬回袁家去,我又想起梅府这边存的还多,就把我那里那几罐都给他俩带回去了。”
赵三友这会儿也得了梅少谦给他的暗令,叫他跟着一起上船;如今他就像模像样的当众跟他堂叔赵庆宏请了假,说他要回东北一趟。
“我和大春的婚期不是定在下月初吗,如今正好趁着东北的天气还没冷起来,我也回去祭祭祖、在我爹妈的坟头儿前头说一声。”
赵庆宏本就是大帅亲信,闻言哪里还有不答应的,只不过私下里他也不忘把堂侄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叫赵三友务必注意安全。
“那水上可不比陆地上,你这样的旱鸭子到了船上可施展不出什么身手来,你可得千万小心着些,别叫我和你岳父、大春替你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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