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生家的浴室在客厅的左侧，距离大门只有几步距离。

　　这房子是有点历史的老楼，本来是北滨大学的教师公寓，程天生读大学以后父母买来方便他上学用的。原先的装修还行，他也就没有再多加改动。

　　洗手间不大，马桶、洗漱台、淋浴都挤在小小的几平米里，浴室门还是那种质量马虎的老式毛玻璃门，要说在外面看是肯定看不清楚浴室里面的情况的，但隐隐约约总会有个身影在玻璃上模糊映照出。本来毛玻璃门上面被前任房主挂了块布帘遮起来的，但程天生嫌弃那布帘太难看，早早一把扯下来扔掉。反正他一个人住，也不怕被谁偷看了去。

　　而现下叶灵要去洗澡，程天生却也不打算当个君子避嫌似的躲到一边去放她安心入浴，他还偏就要搬一个凳子坐在浴室门正对面。

　　倒不是他多有色心，老实说，他要看，在她昏迷的时候早就可以什么都看完了。纯粹是他得守着她。万一自己一个不注意，她就趁机跑了怎么办？浴室离客厅大门只有几步之遥不说，更棘手的是洗手间还有窗，要知道程天生家在三楼，这点高度也就拦下普通人。可程天生下午是见识过她怎么捉小偷的，以她的身手，保不齐会越窗而走。

　　不知怎的，直觉告诉程天生，这少女完全能做得出只披个浴巾就在数九寒天跑出去的事情。

　　他想，为了以防万一，就当一次小人吧。

　　相对于程天生略带紧张的戒备，叶灵似乎也终于有了点正常小女孩的模样。

　　她手中抱着一堆换洗衣物浴巾之类的，有些迟疑的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坐在对面的程天生，“你……就坐在这儿？”

　　“啊，不然呢？”

　　程天生回答得混不吝，叶灵听了像是有些腼腆加为难，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她的头埋得低低的，露出整个光洁的后颈，她很瘦，从程天生的角度甚至能看到顺着颈项往下被皮肤绷紧的脊椎骨。程天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列若隐若现的脊椎骨也能令人心驰神遥。

　　于是他有点像说服自己的似的加了一句，“外面看不见的，再说我也不是那种会推门去偷看你洗澡的人。我就帮你守着，放心吧。”

　　叶灵这才有点慌张的逃也似的进了浴室，迅速把门关好。

　　程天生目送着叶灵进了浴室，很快热水器被她打开，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倾泻而下的，还有升腾起的朦胧雾气。于是毛玻璃变得更加模糊了，但那并不妨碍在上面勾勒出一个少女曼妙的身形。虽然太过模糊，但正因为模糊所以才显得更加诱惑。

　　人的想象总是在不该肆意的时候脱缰，程天生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出皮影戏，只是内容却非孩童嬉戏，而是一出深闺佳人的巫山云雨。

　　她是在抬手吗？那双柔嫩小手在抚摸着什么地方，是什么样的触感，软糯滑腻，凝脂一般？不，她太瘦了，也许不会那样有弹性。不过胜在白，好像常年不见阳光似的白，白得令人有轻轻一捏就会让她的皮肤泛出青紫的错觉，激起男人心底最不堪的破坏与蹂|躏欲望……

　　程天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二十的年轻男人，血气方刚，一时间他只觉喉咙发干，有些地方尴尬的蠢蠢欲动。本来说好的牢牢盯住浴室门的，看起来他完全高估了自己，他不得不稍稍转过头去，逼迫自己收回那些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

　　不知捱了多久，程天生才听见解救似的“吱呀”一声，老旧的浴室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他马上转正头去看着。

　　只见门缝里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随之而出的还有白茫茫的一阵水汽。

　　白雾缭绕间少女出浴，程天生不得不承认，哪怕只刚刚出现一只手臂，或者说正因为只恰恰出现了一只手臂才更使得这一幕在视觉上令人鲜血直往上涌，不，是直往下涌。

　　他以为叶灵已经洗完澡准备出来了，可除了那只光裸着的手臂隔着狭窄的门缝盲目的左右划动了几下，并不见叶灵出来。

　　程天生忙问道，“你怎么了？”

　　声音出口他才觉得不对，干哑得不像自己。

　　“我……”叶灵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启齿的样子，吞吞吐吐，“我……”

　　程天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扯了扯衣服，站起来上前两步，“干嘛呢？说呀。”

　　随着程天生的靠近，叶灵的手臂着火似的连忙退了回去，关紧浴室门，然后才小声说道，“浴巾刚掉在外面了，我想捡浴巾。”

　　程天生走进了，才看见一条浴巾果然掉在了浴室门口旁的单人沙发后面，因为有沙发挡着，所以程天生虽然刚才一直坐在对面也没有看见。

　　想是之前叶灵迟疑的抱着一堆衣物站在浴室门口时不小心落下的吧。

　　他不做多想，自然的弯下腰来，拾起浴巾。

　　然后他敲了敲浴室的门，“喂，我帮你捡起来了，你像刚那样开条门缝，我递给你？”

　　叶灵在里面没有马上回答，程天生猜她大概是不好意思，他想了想，正打算说要不把浴巾挂在门把手上，让她自己拿，叶灵却又再次开口了。

　　“那麻烦程先生了。只是……只是可不可以请程先生转过身去，背对我递给我？”

　　程天生忍不住笑了，看来神秘少女再神秘也还是只是少女嘛，少女，就是要害羞起来才最可爱。

　　“行。”程天生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过了身去。

　　他一只手懒懒散散的插在裤袋中，一只手拿着浴巾伸到了身后。

　　只听“吱呀”一声，老旧浴室门再次被打开了。

　　然而，手中的浴巾却没有被任何人拿走，反倒是一块锋利冰冷的剃须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无声息的紧紧贴在了他的颈部大动脉血管上。

　　程天生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不见，只来得及骂出一个“操！”字。

　　此时叶灵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同之前的害羞腼腆判若两人，

　　“程先生，请不要乱动，颈部动脉大血管被划破之后，只需要一两分钟人就会失救。而我不认为在那么短短一两分钟之内能有人来救你。”

　　程天生气得后槽牙都快咬断了，“你想怎样？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我非常感谢您下午帮了我，但我的事，烦请您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您一定会后悔的。”

　　程天生极力想要自己镇定下来，努力挽回颓势，“你给我他妈的把刀片放下，没有我的密码，你拿不到你的枪。”

　　“是吗？”叶灵轻蔑的一笑，不再在程天生身上浪费时间。

　　只见她一个手刀，同下午对付那个小偷一样，干净利落的把程天生打晕在地。

　　电影里都是怎么写的吧？坏人死于话多，所以她不会给好人任何机会。

　　然后叶灵迅速的从卧室的衣物篮里翻出一件程天生的睡衣袍子，从上面扯出腰带，三下五除二的就将程天生手脚并列捆了个结结实实。

　　接下来，她又将程天生浑身上下翻了个遍，果然在贴身处翻出了保险箱的钥匙。

　　而所谓的贴身处是指——内裤口袋……

　　内裤口袋？！叶灵都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了，真是亏他想得出，内裤上也有口袋。他以为放在这种私密处她就不会翻查到吗？

　　至于密码，更是小菜一碟了，这种小型家用保险柜，结构简单，对于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连三分钟都不需要就能轻松解开。

　　叶灵做完这一切，换回了之前自己的衣服，虽然沾染了血迹，又被剪开破损，但她不可能再穿着那件可笑的粉红色睡衣。

　　临走之前，叶灵回望了一眼傻傻躺在地上的程天生，他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仿佛在控诉她的无情无义。终于叶灵顿了顿，还是又折返了回来，找出他的手机放到了他的手边。

　　她蹲在程天生身边，柔和而又认真的说道，“抱歉，我没有办法。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的。谢谢你帮了我，程天生。”

　　说完她想，程天生三个字可真难念啊。

　　而后，叶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程天生手上的Apple watch正好显示到十二点。

　　午夜十二点，灰姑娘逃离王子。

　　这，是程天生遇见叶灵的第一日……

　　**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圣经·创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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