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粮食
回到家, 叶韶光拿出叶红军寄来的信。信封上只写了‘叶韶光收’四个大字, 虽然只有四个字, 但个个字力透纸背, 足以窥见叶红军对自己的思念。
她一点一点拆开信封, 很小心, 生怕把信封扯烂了。
拿出里面的信, 叶韶光没急着阅读,缓了一会才摊开信纸读了起来。
“叶韶光同志,展信佳, 我已经和那边联系上,事情已经谈妥。夜色下寤寐思服,优哉游哉, 辗转反侧1, 连夜起来提笔给你写了这封信。请勿挂念,不日将归。”
叶韶光暗骂了一句不要脸, 她才没有想他, 说什么请勿挂念。
还有, 写什么白天夜晚睡不着思念她, 实在是流氓!
叶韶光嘴里骂着叶红军流氓, 耳朵尖却悄悄红了起来。
傍晚时分,叶韶光哄睡党哥儿和红姐儿后偷偷爬上后山, 今天正好是十五,她要上后山察看动静。
叶韶光不敢靠近山坡, 只在旁边蹲着。
蹲了一个半小时, 脖子上被蚊子咬了好几口,她拍走蚊子,低声呢喃:“上一回是晚上七点开始静止不动,现在都八点了,怎么还没开始有动静?”
“难道时间提早了,她错过了?”
不会的,她已经观察五年了,没有一天落下,不可能出错。
每次后山都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起变化,今天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实在是奇怪。
“再等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动静就下山。”
蚊子在耳边嗡嗡转悠,叶韶光紧紧盯着山坡不眨眼。又过了半个小时,就在叶韶光准备放弃的时候,月亮和山坡产生了联系,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叶韶光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下一秒,白光退去,山坡上多了一个人。
叶韶光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一会,她再次看过去,那个人还在。
叶韶光不敢发出声音,怀疑自己活见鬼了!
她竟然看见了吴姨娘的儿子,也就是叶红军的庶弟叶景书。
叶景书浑身带血,眼神惊恐,似乎刚经历过恐惧的事情。
叶韶光很矛盾,一方面她不敢让叶景书留在山上,担心他会出事,另一方面,她担心叶景书的出现会破坏某一种平衡。
她和叶景书都来到了这里,会不会还有人也来了这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再三琢磨之下,她故意掰断一根树枝,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她的视线和叶景书的视线对上,她做出惊恐状,尖声道:“啊,鬼啊!”
叶景书被她的尖叫声唤回神智,看到叶韶光的脸的瞬间,他激动得跑了过去。
“韶光,你怎么也在这?”
叶韶光连连后退,惊恐道:“别过来,你是谁啊?是人还是鬼?”
叶景书上前几步,急急道:“是我啊,我是叶景书。”
叶韶光在这里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可不敢胡乱认下叶景书,颤抖着道:“叶景书谁啊,不认识。”
叶景书急得快哭了,又上前了几步。
叶韶光抗拒十足道:“你站住,别过来。”
叶景书被她吓住,站在原地不敢动。
俩人对峙了一会,叶韶光才用忽然发现的语气道:“你有影子,你不是鬼?”
她站了起来,走过去摸了摸叶景书的脑袋,疑惑道:“人还是温的,不是鬼。孩子,这里是长水村后山,你怎么一个人上山,你阿爹和阿母呢?”
她故意提长水村,为的是告诉叶景书这里是一个叫长水村的地方。
叶景书毕竟是亲王府的少爷,城府不浅。他收起焦虑的神情,平淡道:“我不知道。”
叶韶光给他找了个理由:“是不是跟你阿爹和阿母走丢了?”
叶景书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叶韶光靠近他,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孩子,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跟你阿爹和阿母走丢了。”
叶景书看着叶韶光,见她眼底下一丝熟稔都没有才道:“他们都不见了,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叶韶光安抚道:“没事,我先带你下山,然后再帮你找家人。”
叶韶光直接将他带回家,烧了一锅热水,拿了党哥儿的衣服让他穿上。
说来也是奇怪了,她记得五年前叶景书已经六岁了,可她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了,叶景书竟然还是六岁的模样。
难道叶景书来到这里的时间跟自己不一样?
想来是了,叶景书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上都是血迹,他应该是刚经历过黑衣人暗杀。
等叶景书洗完澡出来,叶韶光拿出剪刀和海碗。
“孩子,我看你头发上都是血迹,怪不吉利的,我帮你剪了吧?”
叶景书很抗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便剪头发呢!
叶韶光可不让他拒绝,拉着他坐下,然后将海碗套在他的头上,挥起剪刀刷刷几下就把他的头发剪了。
剪完头发,一不做二不休,她偷偷把他的衣服也剪了,凡是能让人起疑心的东西都能留下。
剪完衣服,叶韶光拿上几块破布,带他去找王奋进。
临到王奋进家,叶韶光停下脚步,幽幽道:“不对,你留着长头发,衣服还跟我们的不一样,难道你是特务?说,你是不是来窃取消息的。”
叶景书听她说不一样的时候已经慌了,再听到窃取消息四个字后知道叶韶光在怀疑他不是好人,急忙道:“不是,我不是。”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智早熟。
他一直在偷听叶韶光自言自语,从而得知这里不是东汉国,而是一个叫兔国的地方。
叶韶光转身看向他:“那你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叶景书不说话了,以不变应万变。
叶韶光暗道叶景书聪明,嘴里怀疑道:“不行,我信不过你,这件事必须告诉村长。”
叶韶光故意说这几句话是为了让叶景书警惕王奋进,不要在王奋进那边露出破绽。
她想凭借叶景书的智慧再加上她的从旁协助,一定能骗到王奋进等人。
到了王奋进家,到处一片漆黑,王奋进一家人都睡了。
“你乖乖在这里等着,阿姨去喊人。”
叶韶光上前敲门,边敲边喊:“婶,叔,我是韶光,你们睡了没有啊?”
她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吵醒了王奋进一家人。
阿进婶推了推王奋进,哑声道:“韶光来了,你去开门。”
王奋进穿上衣服,拿了手电筒出去开门,一打开门,他看到了站在叶韶光旁边的叶景书。
“这孩子谁啊?”
“叔,我正要找你说这件事呢,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抹黑来敲我家的门。我还以为有野猫呢,打开门一看,没想到是个孩子。”
“我问他话他也不答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奋进让到一边:“先带他进屋。”
到了屋里,阿进婶走了出去,看到叶景书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长水村的孩子就那么十来个,全都眼熟,是不是长水村人,阿进婶一眼就能看出来。
叶韶光接话道:“不知道,他忽然敲我家的门,我看他浑身是血,就烧了热水给他洗澡。”
她拿出几块带血的破布:“您看,这些都是从他身上剪下来的碎布。”
叶韶光抬起叶景书的下巴:“婶,您看这孩子脸上有伤,他会不会是受虐待了?”
阿进婶走过去问叶景书:“孩子,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谁?”
叶景书低下头,惊恐不已。
阿进婶接着问:“孩子别怕,奶奶不是坏人,你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
叶景书更害怕了,低着头不出声。
见从叶景书身上问不出话来,王奋进敲着烟袋道:“明天一大早把人送到公安局去,让公安同志调查情况。”
叶韶光赶紧说好,又道:“那我先带他回去了?”
阿进婶朝王奋进道:“老头子,送韶光回去。”
回到家里,目送王奋进离开后,叶韶光朝叶景书道:“你放心,明天就送你去公安局。”
“不过你可得好好跟公安同志说你阿母和阿爹的名字,不然公安同志不好帮你找家人。”
叶景书暗暗记下叶韶光的话,决定明天什么话都不说。
叶韶光打了个哈欠,带他去叶红军的屋:“你今晚就睡这里吧,明天见。”
说完,叶韶光转身回自己屋。
因着叶景书的事,她整宿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假身份的事还没搞定,又来了一个叶景书,真是愁人啊。
次日,王奋进来家里带走叶景书。
叶韶光并不担心叶景书回不来,凭借叶景书的聪慧,王奋进怎么带他离开,晚上还怎么带他回来。
阿进婶提上篮子来找叶韶光,蝗虫过后,等了好几个月的救济粮终于下来了。
原本该王奋进亲自去领救济粮,不过他要送叶景书去公安局,只好让阿进婶带上叶韶光一起去领。
他想凭借阿进婶的泼辣加上叶韶光的运气,俩人肯定不会吃亏。
阿进婶一进门就喊:“韶光,救济粮来了,你叔没空,他让咱俩去领。”
叶韶光闻声从屋里走出来,拿过阿进婶手里的篮子:“先不急,您跟我说说情况。”
长水村养了这么多家禽本就十分打眼,可得好好算计。
阿进婶拍了她一巴掌:“这事必须急,粮食就那么点,去晚了就没了。”
说着,阿进婶拉着叶韶光就要往外走。
叶韶光拉住阿进婶,劝道:“婶子,这事真的急不来。”
“您听我说,咱们缺粮食吗?”
阿进婶想了想自家的米缸,前几天叶韶光拿鸡蛋和肉鸡去供销社换了粮食,现在缸里还有大半缸的粮食。
“粮食是不缺,但谁家嫌粮食多哟,别说了,赶紧跟我走。”
叶韶光死死拉住阿进婶:“婶,听我把话说完。”
“救济粮是给大家救急用的,咱们有粮食又有鸡还去领救济粮,你让领导怎么看咱们长水村,怎们看我叔?”
阿进婶安静下来,仔细琢磨叶韶光的话。
过了一会,她心疼道:“一人好几斤粮食呢,真不去领啊?”
叶韶光见说服了阿进婶,笑道:“不领,咱们靠自己都能吃饱,就别去给领导找麻烦。”
阿进婶想到好几斤粮食就这么没了,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捂着胸口撇嘴道:“不行了,我心肝一抽一抽地疼,你让我缓缓。”
叶韶光扶阿进婶到旁边坐下,哄道:“婶,你得这么想,咱们去了不领救济粮,领导肯定会问咱们为什么不领。”
“咱们就说咱们有粮食,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坚决不给国家拖后腿。”
“这些话听着就大气,人领导听了肯定对咱们另眼相看,准会问咱们是哪里人。”
“这时候,咱们就说咱们是长水村的。”
“婶,领导肯定会表扬咱们,顺着还会表扬我叔。”
阿进婶被叶韶光画的大饼哄得眉开眼笑,激动道:“真能得表扬啊?”
她可是听王百华说了,市领导不仅表扬了他们,还给他们奖励了搪瓷缸子。
这事听叶韶光的没错,她也要给自家老头子挣搪瓷缸子。
“行,这事听你的。”
豪爽过后,阿进婶又想起了一件事:“我是没意见,可是其他人有意见怎么办?”
叶韶光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发广播喊大家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干就干,叶韶光去广播站发广播道:“发救济粮啦,快来晒谷场集合!”
这话一出,不到十分钟,长水村全体人员都到了。
阿进婶推叶韶光上去,小声道:“你来说。”
叶韶光拿上放声公,站上树墩直接道:“咱们的大队长进城去了,让我负责救济粮的事,在去领取救济粮之前,我先问大家一句话。”
“你们是想一天三顿吃鸡蛋吃鸡还是想一天三顿喝稀?”
肉和稀饭的对比太明显,众人齐声道:“吃鸡蛋吃肉!”
叶韶光扬手,众人看向她,她接着问:“咱们现在有鸡吃有粮食吃,你们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吗?”
众人想到前几天吃的鸡肉滚粥,吧唧着嘴巴齐声道:“好!”
叶韶光话锋一转,叹息道:“咱们是吃得好吃得饱,可外边却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他们眼巴巴地等救济粮。好不容易等来了救济粮,可是救济粮就那么点,一个人也分不了几斤。”
“乡亲们,咱们养鸡是为了什么?”
有人想说为了能吃饱肚子,不过在他们开口之前,那些受过叶韶光熏陶的人先抢话道:“为了让广大人民吃上鸡蛋,为了让广大人民不再饿肚子。”
喊话最大声的尤数四队的人。
叶韶光激动道:“好,说得好!”
“咱们是受领导表扬过的村,领导说咱们的思想觉悟比一般人高。乡亲们,现在还有人吃不上饭,咱们还去抢他们的救济粮吗?”
叶韶光先说了一句受领导表扬,又说了一句领导夸思想觉悟高,霎时间,整个晒谷场嗡嗡作响,全都在讨论该不该领取救济粮的事。
以王百华为代表的四队成员坚定道:“不抢,咱们有底气有能力让自己吃饱饭,可以省下一口粮食帮助更多的人。”
另一群人则表示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反正是上边发的粮食,不要白不要。
双方产生了激烈的辩论,叶韶光等他们吵到最厉害的时候,幽幽道:“救济粮本来就是给我们的,咱们去领也应该。”
“只不过,现在是苦难时期,大家要做好一天只吃一顿稀饭的准备啊。”
有人惊讶问道:“为什么,咱们不是有鸡蛋和鸡么?”
叶韶光幽幽道:“你们觉得鸡蛋和鸡是属于我们的?不,你们错了,上边传下来的文件可是明确说了不让大规模养殖家禽,领导是信任咱们,才让咱们帮忙养鸡。”
“咱们养的鸡是属于组织的。等粮食不够分了,领导早晚会过来把这些鸡都分出去。”
叶韶光半真半假地胡扯,鸡是属于组织的不错,只不过是名义上属于。
事实上,鸡都是她的!
“好了,大家的意思我刚才都听清楚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给大家领救济粮。”
说着,叶韶光拿着放声公就要走。
之前说要领救济粮的人赶紧来拉叶韶光,着急道:“韶光,这事再商量商量。”
叶韶光笑眯眯道:“行,那就再商量商量。”
她看向众人:“领不领你们说了算,你们说,我是去领还是不去领?”
众人想都不想齐声道“不领,咱们坚决不拖国家的后腿!”
叶韶光舒了一口气,总算把人都说服了。
救济粮哪里是那么好领的,长水村一旦去领了救济粮,之前信誓旦旦说过的养鸡都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话,不就顷刻间打自己的脸了?
叶韶光豪爽道:“行,我都听你们的,咱们坚决不领!”
“我现在就去找领导报告咱们的决定,散会。”
叶韶光走下树墩,和阿进婶笑眯眯道:“大家的觉悟都很高。”
阿进婶连连点头:“应该的,困难时期,咱们应该同心协力渡过难关。”
叶韶光朝阿进婶竖起大拇指:“婶,你这句说得太好了,我一定会转告给领导。”
阿进婶狂喜,绷着脸催促道:“不和你说了,你赶紧去找领导把事情办咯。”
叶韶光把放声公交给阿进婶,转身快步往家里走,回到家,骑上自行车就往镇上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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