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亚诺若无其事地搂着那名成熟知性的金发小姐走上小道, 笑容轻佻愉快, 可他的心情远没有表面那般自在，简直像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样。

　　经历了他这几天的折磨, 又再受到致命一击, 安娜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吧？如此所造成的伤害, 真的能轻易挽救得回来么……？

　　“克里斯？”金发女士悄悄使了个眼色, “真的去吃饭？”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当然——”

　　话音未落, 克里斯蒂亚诺悚然一惊，猛地回过了头。

　　几只麻雀被惊飞了，而树上钉着一支碳纤羽箭。

　　他好像被死亡凝成的寒冰击穿心房, 呆立在原地。

　　好不容易反应了过来, 他赶紧用身体挡住了身边人, 并睁大眼睛, 慌张地观察四周。

　　那个弓箭手神出鬼没, 无影无踪。

　　好极了，他成功了，比意料之中还要成功。事态真是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万幸的是, 那支箭只是插在了树上。

　　不过再过一会儿，他就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了。他想, 她最爱的人是他，最恨的人也只会是他，甚至不会是情敌, 可也难保他绝对不会连累他人。

　　“你还好吗, 梅尔切？”他小心翼翼地问。

　　梅尔切从讶异中回神。“当然。”

　　他又朝那支箭看了一眼, 并望向它被射出的方向，凝然不动，目光越渐深沉。沉思过后，他示意梅尔切留在原地，然后独自靠近。

　　但放箭者早已离去。

　　“不妙……”他低声咕哝，赶紧打了个电话，然而完全不通。他急得差点跳了起来。

　　“怎么了？”梅尔切问。

　　“我想，我现在得赶紧回家了。”他懊恼地说，“不然，我就控制不住了。”

　　“祝你好运。”梅尔切点点头，一脸戏谑，“偷情这种事是很刺激，但你确实该更小心后果，帅哥。”

　　他苦笑了一下。“再见。”

　　“再见。”

　　发动汽车引擎，踩下油门后，克里斯蒂亚诺不断加快车速，眉头却越皱越深，心中焦躁和不安直接扰乱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接连拐错了两个弯。

　　他那么做真的没问题吗？她的柔软和刚烈都超出想象，既不是娇嫩的花朵，也不是无坚不摧的钢铁，是一块玻璃，硬撅顽强，默默忍受尖锐的划伤，而一旦受了致命的重创，就是彻底的粉身碎骨，玉石俱焚……她那么爱他，光是想象她这几天的感受，他就觉得痛不欲生似的。

　　可是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得出真相，解决问题的话……那他也不得不逼她了。有了无法解决的病痛和隐患，开刀剖出来，就算再疼，也好过得过且过，任由伤口恶化溃烂。

　　然而，她现在受了这等刺激，怨恨他也就罢了，要是还伤害自己，作出不可挽回的蠢事可怎么办？

　　克里斯蒂亚诺越想越害怕，一拍脑袋，立刻掏出了手机，不断祈祷这次能打得通。

　　但在他拨号之前，手机铃声率先响了起来。

　　他忍不住对着来电显示屏住呼吸。

　　“安娜？”

　　她那听不出情绪起伏的柔美声音传来耳边。“我打扰你了么？”

　　“不，不。没有……我，正在休息。”

　　她不说话了。

　　克里斯蒂亚诺惴惴不安，赶忙又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她回答：“在想念你。”

　　他笑了笑，说：“刚巧，我也是……你如果不在家，就快回家吧。”

　　“为什么？”

　　“因为，好消息：我可以回家了。”他用轻快的语气说，“你不想快点见到我么？”

　　她听起来激动了些。“我当然想。”

　　“好极了，那么……待会儿见，乖乖在家等我。”

　　“好。”

　　看来她目前安然无恙。克里斯蒂亚诺稍稍松了口气。

　　他低头沉思了一阵，迟疑过后，还是决定照计划继续下去。

　　安娜大概会彻底爆发吧……可能在他来得及说话之前，她就又把他给打昏关进小黑屋之类的了。

　　不过，这也算是他活该承担的后果。

　　他早早地进入了她的人生，本该让她的世界充满光明，远离阴霾，结果不知怎的，却还是让她活在了溺水的恐惧中，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不安……他真是有够失败的，简直白白多出了那些记忆和经历。

　　这般下定了决心，进了家门，见到安娜的背影后，回忆着过往，他依然感到紧张不安，甚至有些手脚发软。

　　而听到动静，少女第一时间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来。

　　克里斯蒂亚诺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昏黄的曦光下，她凝立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面容比月亮更苍白。她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专注炙热，简直能烧起烈火。而在那团烈火之后，她幽深的眼睛看不见底，难辨悲喜忧欢，只令人产生被深渊注视的畏惧。

　　他觉得她可能亲吻他，也可能杀了他。

　　但这种无法预测的心悸感受，他并不陌生，当然也不足以令他逃跑。

　　“安娜？”克里斯蒂亚诺沉住气，轻声呼唤她。

　　安娜微微拧起眉头，寒冷的危险气息便消失了，眼尾下垂的眸子显得异常忧郁，撼人心扉。

　　然后，她缓缓张开嘴，请求道：“跟我说实话，好吗？”

　　克里斯蒂亚诺尽量保持镇定：“是什么事？”

　　她抿紧嘴唇，身体紧绷着，似乎在压抑剧烈沸腾的痛苦。

　　“你刚刚和谁在一起？”她问。

　　他闭了闭眼，攥紧双拳，唤起所有的勇气，迎接可能到来的狂风暴雨。毫无疑问，如果他再刺激她，她必会失控，会爆发，不管是铁棍、镣铐、口球，还是烈火、利刃、侮辱，都有概率上演……甚至还可能会更暴戾，更疯狂。

　　——即使常人都绝不可能忍受这种背叛，何况是一向以极端的偏执固守理想净土，容不得一丝杂质的安娜丽塔·曼加诺？

　　但他早就下定了决心，现在半途而废太迟了。

　　于是，他暗暗提高警惕，防备她的突袭，然后以无所谓的态度耸了耸肩。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他冷酷地说，“你大概偷听了我的电话，还一路跟踪我，是不是？那支箭也是你干的好事吧？你真是可怕。”

　　克里斯蒂亚诺熟知分布在她神经网络的每一个细微的弱点，几乎不假思索就知道怎样才能精确打击。

　　而少女的确立即被刺痛了，脸上血色尽失。

　　“你有了别的女人……你不爱我。”她喃喃念道，眼里彻底失去了神采，像个呓语的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一个瞬间，克里斯蒂亚诺被悔恨淹没了，很想立刻抱住她道歉，吻着她的耳朵，告诉她根本不是这回事，然而他最后咬了咬牙，忍住了这股冲动。

　　“是的，对不起。”他以毫不愧疚的语气说，“我真心爱你，但我是个正常男人，我有正常的需要，而我已经等了你三年，可你却只是越来越神经质，还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瘦弱苍白的爱人摇摇欲坠，就快要昏倒了。克里斯蒂亚诺痛恨自己的行为，却还是咬牙狠下心肠，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可以理解。”他冷漠地说，“所以，你现在想揍我，还是和我分手？”

　　少女微微一震，身体像在寒风中颤抖的枯叶，而后连骨骼都逐渐瑟缩了起来似的。仿佛无法面对恐怖，她的头颅也一点点地下垂，一直低到了尘埃里。

　　很好，他在伤害她，她快坏掉了……

　　克里斯蒂亚诺心如刀绞，苦不堪言，一边试图逼迫自己思考该怎样开始套她的话，一边却又不断懊恼他是否做得太过火。

　　啊……！到时候，他就先不辩解，随她怎么报复他，欺负他吧……当作是惩罚。这样想着，他总算冷静下来，开始组织语言。

　　而安娜却在他开口前突然抬起头，对他露出了微笑。

　　那抹笑容本该是温柔甜美的，可她的脸却因为痛苦而僵硬，以至于表情扭曲得更像在哭泣。他看在眼里，感到心惊不已。

　　“原谅你？开玩笑。”她竭力拉扯嘴角，“你又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太差劲，你当然需要别的女人，这有什么错？我有什么理由怪你？我不生气。”

　　克里斯蒂亚诺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你不生气？”

　　“生气？最开始，我真的好生气……”她自言自语地说，突然懊恼地抱住头，陷入了自责中，“没错，我气得又想杀人，还恨你——天哪，我真是糟透了，我这种人，哪有资格拥有你呢？难怪你不想要我……”

　　说着说着，她轻轻抬起手，捧着他漂亮的脸，陶醉地望着他：“我当然不会生气。你那么英俊，那么完美，你本来就该拥有全世界的女人，不是吗？我再也不妄想独占你了……是的，你完全可以享有自由，即使我们结了婚也是。”

　　克里斯蒂亚诺受到了彻底的惊吓，嘴巴一张一合，挤不出声音来。

　　妻子吃醋时，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可那完全是该往反方向理解的。现在也是么？

　　“结婚以后……”他傻傻地重复了一句。

　　安娜迷惑地眨了眨眼。“你不愿意娶我吗？”

　　这不幸的少女垂头丧气，但很快又向他微笑。“当然，当然。”她自顾自地说，“既然你不愿意结婚，那就算了……啊，我又说什么蠢话？我是什么人？阴沟里的可怜虫，可鄙可耻的垃圾。而你，我的克里斯蒂亚诺，你是天上的恒星，太阳，阿波罗，无瑕的天使，美丽的化身……一个废物嫁给一个天神？真是痴心妄想！我不该发疯的。”

　　……噢，见鬼。

　　她是认真的，不是在说反话。

　　克里斯蒂亚诺艰难地喘了口气，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逐渐从心头的震动中缓了过来，慌忙对她摇了摇头。“安娜，听着，其实我没有……”

　　她却突然低下了头，解开上身的拉链，然后那件连衣裙就脱落到了地上，只剩内衣遮羞。

　　他又惊呆了，停止呼吸。“安娜？”

　　少女羞愧地抱着自己，但很快又挺起胸膛，袒露那水仙花般的优雅体态。

　　“我好爱你……”她呢喃说，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是的，我没资格嫁你，独占你……那你就把我当你的情妇，玩物，奴隶，供你随时取乐也好……反正，只要你能吻吻我，抱抱我，我就会是世上最自豪，最快乐的人。你要怎样就怎样，要多少个女人就多少个女人，我只希望你留着我，别离开我。如果你不嫌弃，如果还能让你高兴，你就立刻占有我的一切吧，那会是我无上的光荣和幸福——你愿意发发慈悲么？”

　　克里斯蒂亚诺如遭雷击，猛然体味到了乞丐孤注一掷的绝望。

　　他被一阵哭泣的感觉哽住了喉咙，无法动弹，无法回答。

　　而安娜突然紧拥住了他，脑袋依靠着他的胸口，深吸他的气息。“要是我做了惹你讨厌的事，你就嘲弄我，折磨我，压倒我……只要能触碰到你，就算被全世界践踏侮辱，被地狱酷吏严刑拷打，我也其乐无穷。等到未来，我人老珠黄，再也不配爱你，不配被你亲吻了，也请继续把我留在你的身边——其他年轻貌美的女人服侍你，而我就为你打领带，擦亮鞋子，整理奖杯……噢！只要你对我微微一笑，给我一点怜悯，这就是极乐天堂！”

　　说着，她抬起头，用渴求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泪眼汪汪，但笑容美丽。“现在，爱我一次好不好？啊……你真好看。”她抚上他的脸庞，想要一个吻。

　　克里斯蒂亚诺抿紧嘴唇，沉默不语，眉目在酸楚中纠结起来。

　　不该变成这样。安娜从来是世上最自负，最不容冒犯的刺头……谁知这回，他居然成功把她踩进了地底。

　　下一秒，他自嘲地扯起嘴角，感情失去了控制，悲哀的泪水滚滚而下。

　　她轻抽了口气，惊讶又迷茫。“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一边落泪，一边不断发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都些做了什么？

　　不对，从一开始，他就在出错吧？他以为他能保护她，照顾她，可到头来，她受到的摧残和打击，好像丝毫不逊于曾经。

　　“我对你做了什么……？”他喃喃自语，“我真是个没用的蠢货。”

　　安娜惘然不安，拉了拉他的手。“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深吸了一口气，渐渐恢复平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她微微一笑。那双水亮的棕眸汇集了静夜的星光。

　　然后，他低下头，满怀爱怜地抬起她的脸，突然吻了她。

　　少女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在这意料之外的温柔呵护中晕眩。她望着他轻颤的，翘起的长睫毛，像翩跹的蝴蝶在心田里扇动醉人的春风，温暖甜蜜。

　　“对不起。”他叹息道，拂过她的发梢，“我已经搞砸了，更不该用这种办法逼你。”

　　安娜迷惘地歪着脑袋。“什么？”

　　他又吻了她一下，轻声解释说：“我绝不会背叛你。那支口红，还有那件衬衫，是我故意放着的。我出门不回家的时候，也只是呆在训练基地——你不信可以问工作人员。”

　　她怔住，好像听到了听不懂的外语。

　　接着，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头脑被剧烈起伏的大悲大喜冲击得迟钝发麻。她想说些什么，体内的血液却在狂乱的感情中持续逆流奔涌，令她头晕眼花，脚下竟是一个踉跄。

　　克里斯蒂亚诺赶紧扶住了她，好笑地说：“别那么兴奋。”

　　呆滞了好一阵，她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那刚刚那个是谁？”

　　“梅尔切？”他笑了笑，“她是葡萄牙最好的女主播，我姐姐的朋友。我们挺合得来，如果不是有了你，我确实会和她交往一段时间。”

　　意识到后半句话可能画蛇添足，他干咳一声。“我请她帮忙骗你，是想……刺激你生气，因为我以为，你生气了什么都会说，甚至也会说出你的秘密，所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伤害你。”他越说越歉疚，将她搂在了怀里，“我爱你爱得发狂，你是我的月亮，我的女神，我的身体，血液，灵魂，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你可别再说刚刚那些傻话了。”

　　她还是一片茫然，领会不了他的意思。但听到爱人情意缠绵的告白，根本不必思考，她就完全瘫了下来，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

　　少女抬眼望着天花板，满脸快乐的光彩，仿佛那就是天穹。要让她此时此刻死去的话，可真是恰得其所了。

　　过了一会儿，她不好意思地咕哝说：“我很麻烦，很让你困扰，是不是？”

　　“嗯……”他摸了摸鼻子，“有时候，有点。”

　　她又低下了头，而克里斯蒂亚诺却立刻抬起她的下巴，轻轻一吻。

　　“但如果我想找一个不麻烦，也不会让我困扰的女人，我早就去了。”他轻笑道，“你已经完全征服我，占有我了，我可没的选择。”

　　她的脸颊变得像樱桃一样红，内心随着他动听的嗓音飘飘欲飞，以至于晕眩迷糊，无限爱恋之情溢于言表。一时之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身心清净舒朗，根本从不存在罪孽的负担。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秘密。”她怔怔地说，未经思虑便单纯地想要讨好恋人，“要是你真的需要的话，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他愣了愣，宽容地笑笑：“我说了，我需要的不是你的秘密，只是你能开心。”

　　少女沉醉在幸福的想象中犯浑，突然一个激灵，恢复了几分清醒，又开始焦灼不安了。

　　紧接着，遵循本能的愿望，她试探地扣住他的手，白净的身体紧贴向他。

　　“那……你现在会爱我么？”少女怯怯地问。

　　克里斯蒂亚诺静默了片刻，温柔地凝视着他的恋人，眼睛越发明亮。而后，他往她的肩膀上吻了一下，忽然用力将她从地上抱起，二话不说地向卧室走去。

　　她心房瞬间突突直跳，颤抖不止。进了房，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低垂下眼睛，害羞地抿嘴微笑起来。

　　葡萄牙人将她放上柔软的卧床，而后伏在她身上，向她咧嘴一笑。

　　由于阴雨的缘故，天色格外晦暗，但他艳丽的容光即使在暗夜中也依然熠熠生辉。

　　“我爱你的时候，你还会临时出问题吗？”他打趣地问她。

　　她窘迫地想要否认，克里斯蒂亚诺却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

　　“不过，那也无所谓。”他凑在她耳畔低语道，“因为这次，我绝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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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键盘是活的，写出了我都不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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