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月亮消失了光辉，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击出轻快的高音韵律，将她唤醒。世界的色调是雾蒙蒙的灰白色，安娜不清楚她在美梦中睡了多久, 具体的时辰又是什么。她枕着克里斯蒂亚诺的胸口, 手臂牢牢攀在他身上, 完全瘫软在极致的幸福中。

　　一切甚至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美妙多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温柔和热情，同他的美丽一样令她不可自拔……所有无谓的羞涩和恐惧都显得愚蠢透顶。她甚至觉得, 她过去的一生都是虚幻, 唯有那奇妙的时刻，才是真实而鲜活的。

　　某一瞬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复苏了, 可她一点也不在乎——就算会被全世界看到又怎么样呢？那样正好能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属于彼此。即使是鬼魂复活也破坏不了她的幸福。

　　克里斯蒂亚诺已经醒过来了。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 像对待家里的小猫一样。她感到她正躺在柔软的云端上, 快乐得不想起床，不想改变任何事, 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搂紧他的脖子，向他贴得更近。屋外泠泠的雨声, 和他的呼吸, 他的心跳协奏成舒缓清新的乐曲, 她安心得又要睡着了。

　　“真是瞌睡虫。”他突然敲了敲她的头, “不想起床了？”

　　安娜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他长长的结实脖子，向上便是他线条刚毅的下颚。她挪动了一下脑袋，以便能好好欣赏他的脸。

　　“不想。”她懒洋洋地说，“我好累，好困。”

　　他坏坏地笑了：“昨晚我爱你爱过头了？”

　　她的面颊和脖子瞬间绯红，忍不住甜蜜的笑意。

　　然而，回忆起这一切的起因，再往前追溯到五内俱焚的噩梦中，令她陶醉的幸福就蒙上了阴影。她羞愧地低下头，脸色黯淡忧郁。

　　见此，克里斯蒂亚诺皱起眉，用手拉扯了一下她的脸。

　　“你这苦兮兮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不高兴地说，“感觉有那么差劲吗？”

　　她赶忙否认：“当然不是这样。我还从没那么快乐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都要飞上天了……这是我一生最好的体验。”

　　他翘了翘嘴角。“真的？”他故作惊讶，“最好的？”

　　“是的。”她轻声说，“我记得那么多美好的事……像是你第一天出现在我面前，问我你英不英俊；头一个早晨，我一醒来就看到你的脸；你割破了手腕，用血发誓你爱我；你在所有人面前唱歌给我听；你送那座美丽的小岛给我；你告诉我，你只属于我一个……而昨晚，比这一切都还要更好。”

　　克里斯蒂亚诺轻声笑了起来，打趣地说：“看来想让色女高兴，总是奉献□□最管用。”

　　安娜不好意思地抿唇微笑。

　　“你对我真好。”她忽然轻叹一声，不确定地看着他，“我当然很幸福，可是……你真的有乐趣吗？”

　　他挑起眉，一副戏谑的表情：“你是在担心，我昨晚没有得到享受吗？”

　　她看上去更羞惭了，微红着脸，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也不止是那个。”她低声说，“所有的事。”

　　克里斯蒂亚诺瞬间转了转眼睛，没好气地往她脸上推了她一把。

　　“多美好的一个早晨？你干嘛要用悲观的想象把它毁掉？”他一脸不悦，嘴唇撅得高高的，“一分钟前，我比你还要幸福。但现在又看到你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样子，就害得我也和你一样不高兴了。”

　　他撒娇的表情把她逗笑了，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但我真的很抱歉。”她嘀咕说，“你总是太好心，即使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也会想方设法减轻我的罪恶感。”

　　“做错事？”他歪着头，眼里闪烁着戏弄，“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昨晚勾引了你心甘情愿的男朋友？”

　　她浅笑了一下，又露出了歉意。“最近我真的让你很烦心。”

　　克里斯蒂亚诺轻轻叹了口气，吻上她的额心。“是我处理得太差劲。你心里有麻烦，我该更体贴你，而不是给你更多压力。对不起。”

　　安娜慌忙摇了摇头。“不，是我抱歉……我本来该做个能让你省心又放松的女朋友，可我却总是平白无故神经过敏，还让我的心情影响了你，给你惹麻烦——”

　　他听不下去了，立刻伸出食指，堵上了她的嘴唇。

　　“嘘，够了。”他不悦地说，“我要的就是活生生的你——一个感觉丰富又情绪激烈的女人，不必你拿机器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还有，我从没想过我会那么说，但是……”

　　他顿了顿，感慨地叹了口气。“我想念那个一言不合就讽刺我，气我，用奇怪的手段欺负我的安娜……哪怕你像小时候一样任性，或者对我用铁棍，我都乐意。”

　　她微微一震，惶惑地睁大了眼睛。“克里斯——”

　　克里斯蒂亚诺又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听着，如果说有谁做错了事，那个人也是我。”他认真地盯着她说，“我还是没改掉老毛病，一着急就不懂得怎么解决问题，只会制造问题……尤其是这回。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我也不该用过分的手段来伤害你——现在，是你该生我的气才对。”

　　她整个人都被他温柔的声音融化掉了。“不，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不，你应该生我的气。”他轻声说，做了个深呼吸，“我最不愿意看你伤心难过，却反而急躁又没耐心，结果一错再错，甚至还故意践踏你的心……以后，我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都会牢牢记得这一点：我必须尽我所能令你开心。当然，我也绝不会再允许你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来自于我。”

　　她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克里斯蒂亚诺回以一个恬静美好的笑容，安抚了她内心的焦灼不安。

　　“总之，我以后会做的更好的。”他保证道。

　　沉默过后，她说了一句：“但你一直做得很好，我想不出你怎样才能做得更好了。”

　　说话时，她空虚的胃部开始抗议抱怨。

　　他笑着吻了她一下，迅速下床，套上裤子。

　　“第一步，亲自做早饭喂女朋友。”他说，抛了个媚眼。

　　她盯着他的背影，默默抱住他躺过的馨香的被子，微笑发痴。

　　良久，她闭上眼睛，双拳紧握。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她不该再让不好的心情左右自己，进而影响克里斯蒂亚诺。他那么好，她更该尽己所能，做一切可能的事，来让他开开心心的。

　　等她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时，她已经闻到了鸡蛋、培根、乳酪的香味。克里斯蒂亚诺穿着一条围裙，正把煎鸡蛋装进盘子里。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觉他的一举一动都那样赏心悦目。

　　“过来。”他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把盘子放在了餐桌上。

　　热腾腾的食物对她很有吸引力，不过比不上克里斯蒂亚诺的一半。因此她没第一时间坐下，而是趁他猝不及防，抱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了上去，令他呼吸困难，脸色通红。

　　“很不错。”她满意地点点头，回味无穷。

　　他瞪了她一眼，坐到她的身边。“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吻我还是想吃了我。”

　　安娜饿得开始狼吞虎咽，被滚烫的鸡蛋灼痛了舌头。

　　“都是。”她做了个鬼脸，“你是一块最美味的鲜肉。”

　　他转了转眼睛，忽然露出了一抹愉快的笑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色，可真是让人安心。”他说，从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我真不喜欢你总是战战兢兢，生怕得罪我或者做错什么事的样子——我有外遇你都不敢生气，还说那种可怕的话，尤其讨厌。”

　　她尴尬地低着头。“我吓着你了么？”

　　“是的。”他用力点头，冷哼一声，“太糟糕了，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我……对不起。”她竟当真了，“我实在不能失去你，更不想恨你。”

　　克里斯蒂亚诺一时更是气结，狠狠戳了戳她的脑袋。

　　“别再道歉，别再害怕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你不会失去我的。有时候，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反正爱和恨是硬币的两面。”

　　她讪讪地点了点头，毫无说服力。“我知道了。”

　　他无奈地望向天花板，苦笑连连，想来想去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只得默默拿起餐具吃早饭。

　　安娜吃干净培根，小心翼翼地瞥着他，说：“今天……你想出去吗？”

　　克里斯蒂亚诺顿住拿叉的手。“是的，我得去一次机场。”

　　她愣住。“为什么？”

　　“送人。”他耸了耸肩，隐隐露出试探的目光，“梅尔切要回葡萄牙了，我想送她一程。”

　　闻言，她的脸色霎时有些难看了起来。

　　即使背叛是假，她依然不可能喜欢那个主播小姐——他们亲吻那一幕留下的刀口没有为此消失，她怀疑自己一看到她，可能还是会有杀人的冲动。

　　她又忍不住想质问，他刚刚保证以后要对她更好，也不可能不了解她的心情，为何他们才刚重归于好，他却要这样情深义重地去送机。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好吧。”她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早点回来。”

　　好像是失望她没有发脾气，克里斯蒂亚诺又哀叹了一声。

　　而后，他重展笑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你也一起去。”

　　她怔了怔，干笑道：“不需要，我对你很放心。”

　　“叫你监视我不是重点。”他好笑地说，往她鼻尖上吻了一下，“而是……嗯，总之，你非去不可，而且你不会后悔的。”

　　她困惑地瞧着他，乖巧地答应道：“好吧。”

　　……

　　比克里斯蒂亚诺大九岁的梅尔切·罗梅罗并不是那种媚俗的坏女人，而是大方聪敏的高知女性，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然而，尽管罗梅罗小姐以最大程度的教养和礼貌克制了自己的真情流露，从她的眼神中，安娜依然看得出来，这位女主播对克里斯蒂亚诺抱有的感情，远不止是单纯的友谊，而且也同时对安娜抱有隐约的恶感。

　　眼鉴于此，她虽然懊恼，但却发觉她无法回以同等的敌意。她憎恶对克里斯蒂亚诺居心不良的下流女子，可没法讨厌一个真心爱慕他的人。

　　然后，她又想到了克里斯蒂亚诺说过的话：他们很合得来，若是没有她，他确实会和这个大姐姐交往。他们交谈甚欢的样子证明他所言非虚……毕竟，他们同样是葡萄牙人，性情也同样明朗。她越想越觉得心里生疼。

　　“啊，我还没有那个过分的恶作剧道歉呢，曼加诺小姐。”梅尔切转向她，对她露出得体的笑容，“你真的很漂亮，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克里斯蒂亚诺那么喜欢你了。”

　　她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也很有魅力，我明白为什么克里斯蒂亚诺会选择和你‘偷情’。”

　　克里斯蒂亚诺马上干咳了一声，在她耳边咬牙说：“别再提了好不好？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了。”

　　她偏过头，快速偷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那我是不是该罚你？”

　　他嬉笑着回吻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好啊，你想做什么？”

　　面对他们的亲密，她瞥见女主播脸上显出了不自在的，忍痛的神气。

　　“希望你能原谅他吧。”梅尔切保持微笑，“我敢发誓，克里斯蒂亚诺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

　　她下意识地握紧克里斯蒂亚诺的手，平静地回应道：“是的，当然。我知道。”

　　梅尔切看了看手表，依依不舍地望向克里斯蒂亚诺。“时间差不多了，再见，克里斯。”

　　“再见，梅尔切。”

　　安娜一声不吭，目不转睛地目送对方拖着行李箱远去的高挑背影，忽然感到了一阵困惑：有那么多人爱着克里斯蒂亚诺，为什么偏偏是她有幸能够拥有他呢？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勾紧了她的腰，轻笑着问：“情敌已经走了，你还不高兴吗？”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她比我成熟，比我大方。”

　　他马上凑近脸，深深地吻了她，墨镜框压住了她的鼻梁。

　　“但我只爱你。”他低声说，“无人可以代替。”

　　她心跳加快，埋头抱住了他。“为什么呢？”

　　他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你最漂亮，最可爱，就像我也正好是最漂亮，最可爱的一样。”

　　安娜忍俊不禁，从他胸口抬起头。

　　“好吧……我们可以回家了，是吧？”

　　克里斯蒂亚诺却狡黠地眨了眨眼。“不，还不是现在。”

　　她正疑惑之际，他忽然又脸色一变，从地上捡起了一本护照。

　　“这个……”他翻开了封面，“噢，是梅尔切的。”

　　她想了想，直接从他手中接过。“我刚刚看到她去厕所了。我去还给她。”

　　“好。”

　　洗手间里很安静，听不见什么动静，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出入，她差点怀疑她看错走错了。

　　百无聊赖地盯着镜子发呆等候，她逐渐又开始神游天外，直到一分钟后，某个隔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而后镜子里又多了一个身影。

　　梅尔切一边洗手，一边给了她一个讶异的目光。

　　“什么事？”

　　等对方擦干了手，她将护照递了出去。“你把这个丢下了。”

　　女主播愣了愣，淡笑了一下，顺手接过护照，重新塞进包里。“谢谢，我可真没记性。”

　　“不客气。一路顺风。”

　　梅尔切对她点了点头，几乎没有掩饰冷淡。

　　这位女士讨厌她，一点也不奇怪。她想。即便不出于嫉妒，任何女人发现自己心上人的伴侣不够好的时候，也会很讨厌她的……更别说那个男人是那么完美的克里斯蒂亚诺了。

　　而就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安娜竟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问道：“你很喜欢克里斯蒂亚诺？”

　　梅尔切顿住脚步，漠然转过了头。“这很重要吗？”

　　她尽量平心静气：“我只是好奇。”

　　“你很在意这种事？”梅尔切好像觉得很可笑，“显然，他对你一心一意。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管别的，只会好好珍惜他。”

　　“我当然也会。”她皱起眉，硬邦邦地说，“我爱他胜过自己的性命，胜过世间的一切……至少这一点，我知道谁也比不上。”

　　“是吗？”梅尔切不以为然，“如果是这样，你就不该令他为你如此烦恼。他昨天和我在一起那几个小时，每一句话都在担心你，还不断责备自己，咒骂自己，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罪不可恕，甚至还哭了一次……总之，他都快为你发疯了，因为他觉得他很失败，没照顾好你。你该对他更好些。”

　　安娜猛然心里一紧，低垂下眼帘，感到了纠结的痛楚，却连振作反驳，捍卫领地的力气也没有了。

　　“好吧。”她强笑了一下，“所以，你认为我很失败，不配拥有他的爱么？”

　　“我不评判这个。”对方耸了耸肩，“不过，我确实完全不明白，你到底能有什么秘密这么可怕，宁愿让他生气，让他烦扰，也不肯告诉他。换了是我，面对这种情况，也会觉得很恼恨，很疲倦……而他显然值得更好的。”

　　说到最后，她显得有些愤怒。“他既然爱你，我也没话好说，可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对他，别再让他为你受苦受难了。”

　　安娜面色越渐苍白，痛不欲生，好像有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割她的心。她的整个身体逐渐颤抖起来，往自我谴责的深渊不断坠落，差点抱住自己的头失声痛哭。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只有那件事，她绝不能让克里斯蒂亚诺知道。

　　梅尔切放缓了态度，叹息道：“总之……他很关心你，也值得你的信任，以后，如果你能对他更坦诚些，对你们也会更好，不是吗？到底是什么事严重到不能说？”

　　她从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强忍住了啜泣，突然像被雷击中一样，脸色一沉，胸中升起了一股受背叛的怒火。

　　——他们又想合作愚弄她，这次是利用她的负罪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仿佛恍然大悟，冷冷地笑了起来，“这是套话的新策略，是吗？”

　　对方愣住了，一副奇怪的样子。“什么？”

　　她充耳不闻，只是冷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越来越阴沉。“好吧……好吧……”

　　梅尔切再也无法开口，忽然不寒而栗，感觉被狩猎者盯上了一般，下一秒便被她恶狠狠地掐住脖子，推到墙边。

　　而她的世界此刻已然只有猩红色的仇恨和绝望，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听好了。”她磨着牙齿说，目光冰冷锋利，“我杀过人，而且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另外，克里斯蒂亚诺是我的，他开不开心，我对他好不好，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是妄想抢走他，我不介意把你也杀掉。”

　　梅尔切惊惧地瞪大了眼睛，呐呐无言。

　　而安娜忽然咬住嘴唇，一把推开了她，落荒而逃一般冲出了洗手间。

　　克里斯蒂亚诺正靠着墙壁，站在走廊里静候，见她发狂似的冲了出来，不由讶异地张大了嘴。

　　安娜看了他一眼，竟直接越过了他，继续向前奔跑。

　　他赶忙上前拉住她。“怎么了，安娜？”

　　她别过头，回避他的注视。

　　“恭喜，你成功了。”她不带感情地说，朝追出来的梅尔切看了一眼，“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就问她吧。”

　　克里斯蒂亚诺呆呆地一怔，莫名其妙，而她则在这时开始掰扯他的手，企图逃跑。

　　他却抓得更紧了，并扭头望向了梅尔切。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悦地问，“你们说了什么？”

　　梅尔切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欲言又止。

　　良久，她回过了神，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安娜，一边支支吾吾：“她……她说……”

　　这时，克里斯蒂亚诺眉头一皱，直接动了怒，挥手打断了她。

　　“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他冷冷地盯着她，饱含着指责，“我没有让你追问她的隐私，而且我也并不想知道，除非她自愿亲口告诉我。你不该这么做，梅尔切。”

　　她怔了怔，被他劈头盖脸的斥责搅得六神无主，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我只是……”梅尔切委屈地辩解，“我只是想……啊，总之，我只是希望你好。”

　　克里斯蒂亚诺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吧，谢谢。”

　　他的嘴角下撇，面容显得异常冷酷傲慢。“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但请收起你的关心——我有我的爱人关心我就够了。”

　　梅尔切微微一震，好像被他打了一巴掌似的，注视他的眼睛里盈满了受创的感情。

　　克里斯蒂亚诺不禁有些不忍，心虚地扭过了头。“时间不早了，我想你该上飞机了……再见。”

　　梅尔切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痛心不已。

　　良久，她说了一句话：“再见。祝你好运。”然后，她终于提着行李箱，狼狈地转身离去。

　　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的通知，提醒乘客及时登机。机场大厅里来往的人流越发熙熙攘攘，而他们两个依然一动不动地静立在原地，好像脱离了整个世界，进入了自身才能感知的独立空间。

　　安娜抿着嘴，始终默不作声，也还是别着脸不肯看他，但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下来。

　　克里斯蒂亚诺莞尔一笑，从身后一把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还生气？”他柔声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可是，我发誓，这真的不是我的阴谋。还有，我保证，你一天不主动告诉我，我也绝不会去偷偷问她。”

　　她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她小声问了一句：“你真不是故意的？”

　　“当然！我说过不再伤害你。”他嚷嚷说，用胡渣蹭了蹭她的脸颊，“你不相信我？”

　　默默调节了一下情绪，她总算恢复冷静。

　　“我相信你。”她耸耸肩说，“你也没必要对那位女士那么无情……她真心喜欢你，也没坏心。”

　　“我知道。”他轻叹一声，吻了吻她的脸，“但我的安娜最重要——我吃过教训了，有时候无情一点是必要的……另外，我的确害你不开心了，所以，我还是该打。”

　　她总算笑了笑。“我现在很开心。”

　　他表示怀疑：“你开不开心，我一看就知道。”

　　“好吧。”她好整以暇地说，“那你要怎么让我开心？”

　　他作出深思的表情，然后忽然坏笑了一下，用眼神指了指厕所的方向。“毕竟几年没用，我的技术有点退步，所以昨天晚上，我表现得不是最好……不如我现在补偿你一下？”

　　她耳根通红，按住他悄悄作怪的手。“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葡萄牙人挑起眉，露出调皮可爱的笑容。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送人才带你来机场的么？”

　　她怔住，困惑地抬起头。“嗯？”

　　克里斯蒂亚诺直接牵住她的手，风风火火地拉着她穿过机场大厅里。

　　“来。”他欢快地说，“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等等……等等……”

　　在航站楼的巨型玻璃幕墙前，克里斯蒂亚诺停下了脚步。

　　外面是停机坪，雨后的太阳朝气四射，反射着刺眼的强光，她不得不移开了视线。

　　“看什么？”她茫然地问他。

　　他伸出手，指向了其中一架小型座机。“看那个，仔细看。”

　　安娜不明所以，依言望去，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

　　然后，她不由轻轻抽了口气。

　　飞机尾翼上印着显眼的CR7标志——这是他新买的私人飞机。

　　而机身的喷漆更具个性，一边是克里斯蒂亚诺和一个少女——大概是她，握手对视的黑色剪影，一边是极其肉麻的花体字样：Cris❤Anna Eternal love

　　她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激动得头脑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体会喜悦的味道。

　　而克里斯蒂亚诺轻轻搂住了她，就像抱着一片雪花一样。

　　“十六岁生日快乐，我的爱。”他微笑道。

　　她被幸福的感觉噎住了。

　　“我都忘了。”

　　他白了她一眼，用食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每年都是我帮你记住。”

　　她又想哭，又想笑，脸上一阵风云变幻，最后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送给我？”她歪着头问，“有点浪费。你更需要。”

　　他轻快地笑了笑，说：“送给你，也是送给我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没什么区别……未来，我们大概还经常要一起在天上飞呢。”

　　她不想说话了，于是又对准他弓形的嘴唇，狠狠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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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没人，伤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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