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寒仔细的打量着沈苑,眉眼里的寡淡还是一如当年,她的长相还是那么冷艳,是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她的那种冷艳。
她一直都不喜欢沈苑,一开始是这样,现在更是。
沈一寒迈了一大步,追上沈苑,伸手强硬的拉住她的手腕,“你当沈宅是哪里,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沈苑冷笑一声,脸上带着嘲弄看着她,用力甩开她的手,“沈一寒,这么多年,你无理取闹的个性还是没变。”
沈一寒似乎被这四个字刺激到了,眼里堆满恨意,右手举高作势要在沈苑脸上招呼下这一巴掌。
没等到她有动作,沈苑反而先给了她一巴掌,“沈一寒,这巴掌是你当年欠我的。”
她下手一点没留情面,沈一寒被她打的后退几步,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左脸,张牙舞爪的朝着沈苑扑来,好在程叔手疾眼快,把沈一寒拦住。
沈一寒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坐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因为在程叔的禁锢下动弹不得,她干脆伸手脱了脚上的高跟鞋,狠狠地朝着沈苑身上掷过去。
沈苑闪身躲开,鞋子落在听见声音进来的陆辛脚下。
陆辛没走太远,听到后|庭里七七八八的声音,放心不下,怕沈苑吃了亏,直到听见沈一寒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时,终究忍不住冒昧的走进来。
沈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背对着陆辛站着,沈一寒被程叔拦着,坐在地上不住的挣扎,头发衣着都很凌乱,看样子两人似乎爆发了肢体冲突。
“你没事吧。”陆辛一把把沈苑拉近怀里护着,沈一寒脸上的掌印很明显,陆辛低头在沈苑脸上仔细的看着,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了心。
“我没事。”后|庭是沈苑在沈家唯一承载了美好记忆的地方,她不想因为沈一寒把回忆玷污,“走吧。”她转身,陆辛揽着她的肩膀,两人一同走出沈家后门。
等到沈苑的身影从后门消失,沈一寒才终于安静下来。
她伸手掏出随身镜照了照自己脸上明晃晃的指印,眼里的愤恨不加掩饰。程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费力的起身,把沈一寒刚刚扔出去的鞋捡回来,替她穿好。
程叔对这两个孩子都有感情,却没想到现在会变得如此水火不容。
“小姐,你...”程叔把沈一寒扶起来,开口欲言又止。
“程叔,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沈家的,你在沈家做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沈一寒甩开程叔的手,“她,永远不配进来。”
程叔在沈家这么多年,人人都要给一份薄面,就算是沈老太太在世时,也从未对程叔说过这么重的话。
程叔眸子里的光越发暗淡,他看着面前这个他服侍了二十年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的小姐,从前脸上的不谙世事和天真洋溢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退去,现在的沈一寒令他陌生。
“小姐,你是老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是沈家堂堂正正的血脉,但是阿苑,也是老爷的孩子。”程叔顿了顿,“我对沈家人,向来都是一视同仁,没有配不配之分。”
“阿苑既然有沈家的血脉,我觉得我叫她一声小姐,她也受的起。”
程叔挺直腰板,丝毫不在意沈一寒听到这话之后无法掩饰的怒火。
“她就是个□□的女儿,是个野种。”沈一寒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张嫂无奈的站在门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储物间里拿出医药箱,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程叔身边。
因为拦着沈一寒,程叔的手不小心在地面擦了一下,破了些皮。
“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寒小姐的脾气,何必要这样说刺激她。”张嫂拿出一根面前,沾了些碘酒,细细的给程叔手心上的伤口消毒。
“可是阿苑也是无辜的,当年她也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老一辈人犯得错,要她去承担?”程叔当然知道张嫂话里的意思。他为人正直和善,在沈家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起过口角,而沈一寒在名份上算是他的雇主,程叔这样做不明智。
可是当年的事,大家都有眼看见,到底谁对谁错,还很难说。
“那阿苑小姐回来的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张嫂被沈一寒那么一吓,也没了主意。
“先别说了,毕竟今天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阿苑小姐说了,她会再来看望老爷的。”程叔斟酌再三,说。
沈正平出了那场车祸后,留下不少后遗症,只要天气稍差些,出行都只能坐轮椅,医生也建议需要长时期的静养过程,才能缓慢恢复,因此,沈正平也从沈家的家族基业里退了出来,往返于海南和沈宅,调养身体。
他经常和程叔提起沈苑,说自己对这孩子总有亏欠,满心愧疚,说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沈一寒和沈苑之间能够关系融洽,剩下的一切苦果他来承担。如果沈正平知道他的两个女儿是如此的水火不容,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为了他的身体,程叔还是决定先把这消息搁置。
张嫂同意程叔的话,帮程叔收拾好伤口,见快到了沈正平的调理时间,便回到厨房帮他熬补品去了。
程叔一个人坐在后院的那把上了年纪的摇椅上,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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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你说的故人?”陆辛记忆力惊人,只看了一眼沈一寒的脸,就发现她和刚刚那些初中生递过来的应援牌上的照片是一个人。
“嗯。”沈苑点点头,似乎在想到底怎么才能表达出她和沈一寒之间的关系。
“她算是我的,妹妹。”最后的两个字,沈苑说的很轻。
陆辛是个绅士,和沈苑做朋友这么多年,知道她身上背负着一些她不愿去回首的记忆,他从善如流的不去询问,因为人都有自己的伤口。
今天发生的事,却让陆辛完全颠覆了自己本身的想象。
因为他在七年前第一次遇到沈苑的时候,她的样子是在太过狼狈和落魄,他以为她无家可归,毕竟如果一个人有家人的话,到底是多不愿意回家才会自己都那么惨了还要硬撑,而家人也不伸出援助的手。
陆辛的老家在上海,从小跟着父母在国外生活,虽然对国内不了解,但是单看气派就知道,沈家一定是个权贵之家,如果刚刚那人是沈苑的妹妹,沈苑应该不至于会落得到那步境地。
“你一定很好奇吧,如果沈一寒是我妹妹,为什么我们的人生轨迹却相差的那么多?”沈苑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语气很轻,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因为我是私生女。”她开口。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吗?”
陆辛惊诧于她刚刚说出口的那个字,也惊诧于沈苑的淡定和无所谓。
“嗯,很难忘记。”陆辛回忆起那天发生的场景,的确印象深刻。
陆辛的爷爷是葡萄牙人,殖民时认识了陆辛的奶奶,剩下陆辛的父亲,从而有了他。他从小跟着父母在国外生活,长大后回到澳门接手家族的赌场事业。
他一直接触的就是贵族生活,接收的是精英教育,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知道社会上的黑暗面,却从来没有接触过。
那天,台风席卷整个澳门和香港,满地疮痍,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陆辛在公司里处理工作到很晚,取车离开地下室已经十点多。
夜晚风暴终于过去,很多店铺,树木,公共设施都被破坏,也有不少人受伤,警察们纷纷出动进行处理,陆辛平常回家的那条路被封锁,他不得不掉头走向之前从未走过的小路。
台风把很多东西都卷到地面上,小路本就坑洼不平,他的轮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爆了,陆辛只能停车查看。
周围没有什么人,路上泥泞,天空中笼罩着乌云,没有一丝月光,什么都看不清。
他给助理打了电话,助理立刻赶过来也要将近半小时,只能让他坐在车里等。
陆辛只能上了车,刚准备闭目养神,就听到离车子不远的地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因为路灯被吹断,什么都看不到,陆辛起了警觉,通过车玻璃关注着那边的动向。
那边放着的似乎是几个很大的垃圾桶,有一个身影在里面乱翻着。
在陆辛的生活范围里,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由于下雨天冷路滑,那人脚下一个不注意,摔倒再地。
陆辛看不太清楚,那人的个子不矮,但是身形却很是瘦削,他摔倒后就没再爬起来。
陆辛连忙下车,把人从垃圾箱旁边拉了起来,不顾这人一身的污渍和泥泞,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过了一会儿,陆辛怀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几乎没有了力气的声音,“你有吃的吗?”
那人就是沈苑。
陆辛起了恻隐之心,把人带到自己的车上坐下,帮她拿了瓶纯净水,又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在来的路上带些吃的,等到电话打完,那一瓶水已经见了底,陆辛愣了一下,又给沈苑拿了一瓶。
她像是十天没喝过水一样,几乎没有吞咽过程,那瓶水一会儿便见了底,她终于有了力气,低声说了句“谢谢。”
听声音她的年纪不大,陆辛有些惊诧,但仍旧保持风度,“我的助理一会儿就来,让他帮你带了吃的。”
听到他这样说,沈苑终于抬头看向他,眼里盛满感激。
那是一双布满悲伤和绝望的眼睛,陆辛被震了一下,当她的五官完全暴露在陆辛的眼里时,他头一次失了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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