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暖气很足，云沐颜却觉得全身发冷，仿佛落在了冬日的湖水里，不停地往下沉。
有佣人拿着工具绕过两人进房间清理地上的碎片。被其中一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云沐颜猛然回神。
纪宛然正歪头看着她，似有话说。
“宛宛……”开口时她声音有些哑，还有几分委屈。她忙吸了吸鼻子，笑得勉强，“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坐吧。”
“好。”纪宛然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动。
“怎么了？”
“我来的时候看到诺诺一个人在草地上踢球，你要不要去陪他？”
纪宛然在找借口支开她？想来纪宛然今天特意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和蒋梦叙旧。
刚才要不是纪宛然突然出现，她肯定会一头扎进蒋梦的陷阱而不自知。如今纪宛然开口，她很乐意还她一个人情。
她扫了眼脸色苍白的长辈，点头道:“我下去陪诺诺玩会儿。”
又吩咐管家:“纪小姐是贵客，你们好生招待，知道吗？”
“是，少夫人。”
……
等佣人清理完地面，悠闲打量房间陈设摆件的纪宛然走到蒋梦身边坐下。
佣人送了上好的红茶和配茶的甜点过来，纪宛然说了声谢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身的寒意被香醇的红茶驱散，女生放下杯子，赞道:“这茶味道不错，梦姨，这是什么茶呀？我也想买点放家里招待客人。”
梦姨……她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现在回想起来，苏家蒋家那么多晚辈，只有一个纪宛然，会用这个称呼唤她。
记忆里小女孩和纪怜长得很像，笑起来更像，特别是眼睛，所以她很不喜欢她——每次见到抱着她的腿甜甜唤她梦姨的小女孩，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纪怜那张脸，浮现出苏决在新婚当夜喊纪怜名字时的柔情似水……
她恨纪怜，恨纪家，也恨不会看人脸色的纪宛然。
我讨厌你，看不出来吗？我想让你离我远一点，看不出来吗？我一点也不想听你喊我的名字，看不出来吗？
每次和笑容甜甜的小女孩见完面以后，她都会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祈求上天:让她去死吧，让纪家所有人都去死吧。
在妒忌和愤怒中煎熬了十多年，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满足了她的愿望。
纪怜和李烨撕破脸，被李烨用不为人知的肮脏手段害死，死后纪宛然失踪，纪家所有的财产被李烨收入囊中。
早就在等着这一天，收到纪怜车祸去世的消息时，她只差没仰天大笑两声。
哈哈，简直是报应！纪家那对惹人嫌的母女终于一起下地狱去了！今生今世，她们再也不会有打扰她的机会，哈哈，大快人心！
因为太开心，她喝得烂醉如泥，迷迷糊糊中看到小小的身影走进房间停在她面前。
“梦姨。”她听到属于小女孩的稚嫩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救我？”
小女孩的声音轻而冷，轻飘飘散在房间里。她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她衣服上的鲜血和破碎的身体。
她吓得仓惶后退，胡乱挥着手:“别来找我！是李烨杀了你！是李烨杀了你们！不是我……不是我！”
“梦姨……”那个声音还在逼近，锲而不舍地喊她的名字。
即使死了，她也不肯放过她。
被激起心头压抑多年的怒意，她暴躁地把酒瓶砸向小女孩:“滚！我讨厌你！讨厌你母亲！凭什么要救你？！我偏不救你，你就该去死，去死啊！你死了，我开心！我做梦都能笑出来！你……”
她不记得那天是如何收场，等她被人按在地上灌了醒酒药，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纪宛然，而是苏决。
自此，她和苏决彻底决裂。
哈哈，想来可笑——纪怜从她手里抢走苏决，好不容易等到纪怜死了，苏决又因为纪宛然和她决裂……呵，纪家那两个女人，死了都不肯放过她吗？
死了还要把她一起拉入地狱。
既然如此，她就等在这里好了，等着看，到底是谁把谁打进地狱！
“纪宛然。”想到这里，蒋梦起伏不定的心渐渐冷静，“你是纪家的纪宛然？”
上次见面，她否定了自己的身份，这次忽然承认，背后必有算计。
“我是纪宛然。”至于是哪一个纪宛然，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听说梦姨去陆家找过我，想着可能是什么要紧的事，总不能让长辈跑两趟，所以我直接过来了。”
“真是有礼貌啊。”讥诮地评价完，蒋梦爽快地承认自己曾经的举动，“本来想去找你聊聊天，谁知你不在家，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哦。”纪宛然道，“聊天的话，我今天也很闲，刚好可以陪梦姨好好聊聊，免得你闲得无聊，去捉弄其他无辜的人。”
她没有点名那个人是谁，但蒋梦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算计云沐颜的事。
“我还想多了——我捉弄什么人，还得那个人有被捉弄的价值。”蒋梦道，“有些人，只配做个小丑逗人开心。”
“呵呵，有道理。”
“就像你们娱乐圈里的明星一样，拼了命的想要出人头地，去讨好男人，去算计同事，去拉踩对手，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不过只是玩着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的跳梁小丑而已。”
“不只娱乐圈啊，现实生活里也是一样。”被仇人嘲讽了，纪宛然不紧不慢地笑道，“有些人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费尽心机，没脸没皮连自尊都不要了，最后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在外人眼里，可不比跳梁小丑更好笑？”
牙尖齿利！
嘴唇抿成一条线，蒋梦胸口剧烈起伏两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勉强把火气压下去。
“梦姨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纪宛然道，“我也有些话想跟梦姨说，正好今天有时间，梦姨要听吗？”
她有话跟她说？哈，她们是仇人，恨不得对方去死的那种仇人关系，她要说的能是什么好话？
“你为什么欺负云沐颜？”
欺负谁？蒋梦愈发警惕，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到云沐颜。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沐颜？说话可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纪小姐。”
“我来的时候，你不是正准备算计她吗？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使着下三滥的手段——就像你当初对付纪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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