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喜欢他吗？
柳檬一愣，愕然看了少年一眼，正好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她仓皇移开视线。
女孩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低声道:“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哦。”霍慕言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笑了声，“没什么。”
他没有继续追问，柳檬反而愈发紧张，就像自己掩藏多年的小秘密突然被人扒了外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舔了舔嘴唇，有些狼狈地闭上眼睛。
喜欢吗？怎么可能不喜欢。
姨姨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在少年时代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不然，以后的感情路会越来越难走。
这么想着，柳檬不由苦笑一声。
车子驶进闻家的庄园，夏朝颜早早等在一旁，看到两人下车，她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看到母亲，霍慕言冷漠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即使脸上依然是冷冷的生人勿近，但漆黑的眸子里多了柔和的光。
“来啦。”夏朝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看向柳檬，笑，“我还担心这小子找不到路呢。”
霍家的小少爷是个路痴——这件事只有夏朝颜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且当事人不会生气。
“妈。”霍慕言无奈，“开车的是司机，又不是我，怎么可能找不到路？”
“哦，也对。”女人拢紧披在肩膀上的浅色披肩，招呼两人，“我们进去吧。”
……
到了大厅，柔和的灯光驱散了周身的寒意，柳檬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就看到穿着旗袍的女人迎面走来。
啊，是俞苏……
女人穿了一身白色刺绣的修身旗袍，使得原本温软的气质更添了几分柔情。
“朝颜。”
俞苏和夏朝颜打过招呼，两个晚辈叫了声苏苏阿姨，算是问好。
“慕言，幼语来了，在休息室，刚刚还问起过你。”俞苏微微笑着，柔声道，“去看看她吧。”
“哟，你的小媳妇儿来了，去吧，妈不会拦着你早恋的。”夏朝颜一拍儿子的肩膀，又道，“不过，你要小心她哥，毕竟她哥是个护妹狂魔。”
“放心，大的那只没有来。”俞苏掩唇笑，“听宛宛说，哥哥跟着陆怀之出差去了，她只带了妹妹过来。”
“哦，那好，你快去吧。”
面对长辈的调侃，霍慕言神色不动，甚至连脸颊都没有红一点。他客客气气地和长辈道别，才转身施施然上楼。
“我和他一起去。”不想和俞苏待在一起，柳檬打过招呼后飞快地追上了霍慕言。
……
两个孩子离开，俞苏的笑容消失，眼里多了叹息的色彩。她看着柳檬的背影，低低叹道:“那孩子……”
“会没事的。”夏朝颜道，“只是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俞苏苦笑道，“只是小孩子而已，我还不至于失了这个分寸。”
“我知道。”对于好友的体谅，夏朝颜愧疚更甚，“但是你受了委屈，这是事实。”
所有人都知道柳檬喜欢闻北，小女孩的情意全部写在眼睛里，难以掩饰。然而，所有人也都默契地没有对她的感情多加指责和干涉，就像约好了似的，装作不知。
夏朝颜叹了口气:“只希望她能早点走出来——柳絮姐姐现在每天都在后悔，当初不该把她交给修伊带大……”
对于好友这样的话，俞苏只能以苦笑来回答。
……
上了楼，刚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一个小小的影子扑出来，一头撞进霍慕言的怀里，被少年稳稳接住。
“慕言哥哥！”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抱着少年的脖子，开心地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你来啦！”
“嗯。”面对小女孩热情地欢迎，少年再没了在长辈面前的稳重，微微红了脸，小声道，“幼语，先下来。”
“哦。”小女孩利落地跳到地上，依然牵着他的手，“慕言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脸颊上的红色更深了一点，少年清了清嗓子，避开这个话题:“你怎么知道进来的人是我？”
“因为……”
看着聊得开心地两人，柳檬默默退到了走廊里。
真是……霍慕言那家伙，年纪小小就开始早恋，还要带坏幼语，姨姨和宛宛阿姨也不管，要是被陆叔叔知道，肯定会拿刀追着他砍——毕竟，幼语可是陆家现在唯一的女孩儿，被一堆哥哥弟弟宠着的啊。
这么想着，柳檬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年纪小就是好啊，可以肆无忌惮，也没有人会斥责。
就像她小时候，无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修伊都不会拒绝她一样。
如果可以，真想回到小时候呀。
……
俞苏向来不喜欢热闹，即使是生日宴会，也只邀请了最亲近的朋友。
席间，柳檬只是沉默地吃着东西，听长辈们随意地聊着天，顺便被自己的表弟和他家小姑娘疯狂撒狗娘……
早恋，早恋不好啊，你们两个！
平日里难得有时间相聚，等一顿饭结束，能喝酒的几个或多或少都有了醉意。
酒量最好的纪宛然晃着杯子，以一种傲视众生的目光扫过有了醉意的几人，嫌弃:“你们啊，酒量不行啊，太菜了。”
“对啊，太菜了。”已经微醺的夏朝颜含糊不清地嘟囔，“居然喝不赢宛宛，你们太菜了！”
俞苏:“……”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好不容易安抚了几个醉鬼，俞苏扶住昏昏欲睡的爱人，喊了佣人过来:“把闻北扶回房间……啊，萌萌，过来搭把手。”
柳檬一愣:“我？”
“嗯，过来搭把手，把他扶进去……”
作为东道主，俞苏只是交代了一句，就去安置剩下几个醉鬼。
夏朝颜和纪宛然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待会儿去唱歌吧？去不去？”
“我们两个吗？”
“他们都喝醉了，带出去丢人……”
“对哦，那就我们两个吧……”
两人一拍即合，起身要走。俞苏连忙过去拦住两人:“朝颜，你先坐会儿，霍清珣马上来接你，宛宛，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客房我已经安排好了，还是以前那间……”
“……”
把餐厅的喧闹扔在脑后，柳檬扶着闻北上楼休息。
男人显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看了她一眼后扯了扯嘴角:“我们家萌萌长这么大了啊……”
他摸摸她的发顶，喃喃:“真是抱歉啊，你的成年礼，我没有赶回来。”
她的成年礼，他陪着俞苏在国外旅游。
心脏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柳檬吸了吸鼻子，小声:“没关系，修伊……”
没关系，只是成年礼而已。
把人放到床上，佣人道:“萌萌小姐，麻烦你在这里照看一下，我去泡杯蜂蜜水过来。”
“哦好的。”没有多想，柳檬点头答应。
佣人脚步匆匆地走了。
外人离开，柳檬这才有了异样的感觉——这里，现在只有她和修伊，没人任何人打扰，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两个人。
鬼使神差地，女孩在床边跪下，轻轻推了推闭目不言的男人:“修伊，修伊……”
她轻轻唤他，用少女时候最常用的称呼。
“……”男人睡熟了，没有反应。
柳檬咬了咬嘴唇。
她拿到了交换生的名额，马上就要出国了——她心里很清楚，这次离开，她很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
他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
最后一次。
“修伊……”她安静地凝视着男人的脸，喃喃道，“如果，我早出生几年，你会不会等我呢……”
你会不会等我长大？会不会……
柳檬苦涩一笑:思考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她和他之间，就是差了那么多年——不可抹除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所以，也该道别了，也该……
在心里做了决定，柳檬微微倾身，就像小时候撒娇卖萌讨巧克力一样，俯身在男人额头落下一个吻。
“我最爱你了，修伊。”
温柔的低喃，是最虔诚的信仰，也是最坚定的告别。
有脚步声靠近，柳檬狼狈地起身，快步走出房间。
“啊，萌萌，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端着蜂蜜水回来的是俞苏。女人笑意温柔，看着她，“霍清珣来接朝颜了，慕言让我上来叫你一声。”
“好的。”避开俞苏的视线，柳檬低着头，飞快地下了楼。
……
看着女孩逃离的背影，俞苏摇了摇头，走进房间。
闻北正慢慢坐起身，看到她，他眸色温柔:“苏苏。”
“那孩子刚刚……”
“已经没事了。”
他伸手，俞苏坐到他身边，把蜂蜜水递给他:“喝了，醒酒……闻北，你其实没有喝醉吧？”
苏苏聪慧，很多事情瞒不过她的眼睛。闻北没有否认。
“为了那孩子，做到这一步，看来，你真的很珍视她。”说不吃醋是假的，但要说厌恶，却也没有——毕竟，她很清楚闻北的为人，也知道他对那孩子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是我的错，苏苏。”说起跟着他长大的小女孩，闻北苦笑，“是我害她吃了那么多苦——如果没有我，她现在……”
那种错误的感情，早就该发现，早就该制止——在她最初有那样的想法时，他就该远离她。
“对啊，所以说啊，你可真是个过分的男人呢。”握住爱人的手，俞苏低声道，“不过，还好那个小姑娘坚强。”
“……”
“会过去的，闻北。”轻轻拥住爱人，俞苏柔声道，“那孩子还年轻，她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都会过去的。”
……
别墅距离停车场距离不算远，可她总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视线逐渐模糊，柳檬的脚步越来越慢。
终于，女孩慢慢蹲下身，双手捂着脸，在带路的佣人惊慌的目光中，失声痛哭。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她的修伊，她少女时代唯一深爱的人，这一次，真的要彻底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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