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木槿的问题，秦升愣了愣，陡然冷静下来。
他盯着自己的女儿，或者说，他的养女——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当初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气得差点掐死了她。
他最终没有杀了她，因为秦司瑜的阻拦。
“你若是不喜欢她，把她放到孤儿院好了——不管你有多厌恶她，她也是随风的亲妹妹。”
“再说了，你这一辈子的荒唐事做的还少吗？半边身子都入土了，麻烦为你的子孙后代积点德吧，爸。”
因了对秦司瑜的愧疚，在他开口阻拦以后，他没有坚持处理秦木槿。
小女孩慢慢长大，听话懂事，天真烂漫，和叛逆的兄长们不一样，她乖巧地陪伴在他身边，就像……就像他们是真的父女一样。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在演戏，甚至想着，如果这出戏能演到他闭眼的那一刻，也不错。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对啊，我早就知道了。”秦木槿微微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老人面前，“大概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结果那人把亲子鉴定书放在我面前，我只能相信他的话。”
“那人？”秦升抓住她话里的重点，“有人告诉你？”
“哎呀，这个是重点吗？”秦木槿撇嘴，“老爷子，当初你能那么狠心的杀死我的母亲，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也给杀掉呢？你看，你要是能再狠心一点，今天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是你？”掩在被子下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秦升涩声道，“木槿，你恨我，找我报仇就是，为什么要……害你哥哥？”
“他才不是我哥哥！”秦木槿冷笑，“也不是我要害他——是他，先挖了陷阱等我往下跳，我不反击，现在死的那个人就会是我！我先在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而已。”
“木槿。”秦升摇头，苦涩地笑了声，“阿瑜若要杀你，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是么？你是想说他对我手下留情了？”秦木槿不以为意，“反正现在人死了，你怎么说都行。”
她站起身，往后退开两步:“哥哥和纪宛然已经回来了，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结束……老爷子，我们之间的孽缘也该清算干净了。”
“嗯。”秦升静静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复杂难辨，“你想怎么清算？”
秦木槿拔出腰间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老人:“你死了，我的复仇到此结束，所有的真相也会随着你的死一起被埋到地下。”
“你想杀了我？”秦升自嘲地笑了起来，“木槿，我养你成人，给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居然一直都只是想着怎么杀死我吗？”
“不要说的这么恶心。”秦木槿冷冷道，“你为了保护你的儿子，杀了我的母亲——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以为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再说了，我不动手，你难道真的会把秦家交给我？”
“你想要秦家？”秦升敛了笑，“你要秦家做什么？”
“你说的呀，荣华富贵，谁不喜欢？”
仅仅只是这么无聊的原因？这个女人，只是为了这么无聊的原因，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爸爸，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点结束掉吧。”
……
踢开掉落在面前的燃烧的木板，陆怀之挥了挥手，咳嗽两声:“你们，没事吧？”
秋水摇了摇头:“没事。”看向脸色难看的秦司瑜，“阿瑜，你呢？”
“咳咳，我也没事。”
被烟灰呛到，秦司瑜用手帕捂住口鼻轻轻地咳嗽:“陆怀之，纪宛然可真是个乌鸦嘴。”
什么炸了秦家，要不是早知道凶手是谁，他真会怀疑那女人是幕后黑手。
不知道纪宛然开过那样的玩笑，陆怀之不明所以:“怎么？她咒你了？”
“可不是。”秦司瑜闷闷道，“炸了秦家这种话就她会说，偏偏那家伙还真这么做了。”
“……”
“昭阳，把索菲娅盯紧了。我说你们几个最近是不是懈怠了？——人家在家里埋了炸弹，你们居然一无所知，真是丢我的脸。”
被老板训斥了两句，徐昭阳垂着脑袋，沉默:好吧，他们是真的没想到五小姐会用这么激进的方式，还好小阁楼只是个幌子，没有人在里面……
“时间也差不多了，过去吧。”
“这次没能把人抓到，下次只怕难了。”
“也不一定。”陆怀之道，“这么激烈的手段都用上了，说不定，她也已经把自己逼上末路了。”
……
枪声响起，惊得楼下所有人动作一顿。
秦随风倏然回头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在管家的惊呼声中，直奔别墅二楼而去。
那个房间，是老头子的房间……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老头子年轻时得罪的人不少，今天这场麻烦，会不会和木槿无关？只是外人来寻仇？或者……
脑中一片混乱，喘着气的男人停在房间门口，抬头望进去，入眼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全身一僵，呆在原地。
秦木槿靠在墙角，胸口有血不停地往外涌出。女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艰难地对着他伸出手。
“哥哥……”模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救救我……”
滚烫的血液从四肢直冲到大脑，将他的双眼逼成血红色。秦随风僵着身体，在大脑还没给出反应之前，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墙边的女孩走去。
纪宛然甩落了刀上的血，把脚下踩着的手枪踢到男人脚边。
秦随风动作一顿。
“她已经断气了。”纪宛然按住肩膀上的伤口，冷冷道，“你可以替她报仇——人是我杀的，我给你报仇的权力。”
“你……你杀的？”男人喃喃重复了一遍，弯腰捡起脚边的枪，“你杀了我妹妹，宛宛。”
“对。”纪宛然没有否认。
肩膀上的枪伤未经过处理，稍微一动就会带起撕心裂肺般的痛，然而她的脸色冷漠而疏离，就像面对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好友，而是一个陌生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有重要！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豁然抬手，冷冰冰的枪口指着女孩的眉心，秦随风厉声道，“纪宛然！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想杀我，所以我杀了她。”依然是平静地回答，“询问答案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随风，现在能平息你愤怒的办法有两个——杀了我，或者接受你妹妹所做的一切不该做的恶。”
“不该做的……恶？”秦随风脸色几经变化，再次化为惨白，“你杀了她，还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够了！够了随风……”秦升的脸颊上有一道划痕，离得近了还能闻到血肉烧焦的味道。老人踉跄着从角落里走出，涩声道，“宛宛是为了保护我，你若真的恨，恨我吧。”
在秦木槿开枪的瞬间，赶到的纪宛然用刀划伤了女孩的手，使得子弹和老人擦脸而过。
“你没有机会了，秦木槿。”把女孩按到后，她推开她手机里的枪，“跟我下去……”
话音未落，被她按在地上的女生用力挣扎着，重重撞到了她的刀上。
“你以为你们赢了吗……秦升……纪宛然……我告诉你们，你们彻底输了，秦家的安稳日子到头了啊呵呵哈哈哈。”
女孩临死前的话就像一个诅咒，让侥幸死里逃生的老人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秦木槿死了。
她很清楚，只要她死了，很多事情都不会再有结果。
在秦随风的眼里，秦木槿做过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妹妹死了，被纪宛然、被秦家人联手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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