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阴沉了近一个月的天空终于放晴，暗色的天幕上隐约可见闪烁的星子，是上苍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欢喜离合。
高烧了一个星期的小女孩退了烧，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柳絮坐在床边，默默女儿的额头，确定没有复发，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
“没事了。”沈澈柔声哄着妻子，“你也累了这么多天，好好休息，我留在这里就好。”
柳絮摇摇头，沉默。
“柳絮。”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身，仰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想初次遇见闻北的时候，柳檬抱着他的腿叫哥哥的样子——小女孩无忧无虑的笑容此刻就像一根刺，深深地刺在她的心上。
“我在想……”柳絮红了眼眶，哽咽，“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很失败……沈澈，以前为了工作，萌萌只能跟着我父母，后来认识了修伊，她开始缠着修伊……那个时候，我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还在庆幸她总算找到了陪她一起玩的人……”
小女孩开心，时常把上司的名字挂在嘴边:今天修伊带我去游乐园了，修伊给我买了草莓圣代，修伊送我的公主裙，他还帮我梳了头发，妈咪妈咪，好不好看？我和修伊去看电影，电影里有会说话的兔子和狐狸……
“那些本该由我陪在她身边的事，我理所当然的交给修伊，完全没有考虑过萌萌的感受……”
那孩子无数次地期待着能由她这个母亲陪伴着，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吃冰淇淋……可是，她看不到。
“等我终于有时间陪伴她了，我忽然发现……我还是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够了柳絮。”起身把妻子揽进怀里，沈澈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过失，和你无关，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
“咳咳……”弱弱的咳嗽声在一旁响起，柳絮一惊之下用力推开沈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女孩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见她看过来，她一双鹿眼眨啊眨，带着笑意。
“萌萌。”女儿眼睛明亮，有了生机，柳絮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俯身抱起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跟妈咪说……”
“妈咪……”她的嗓子依然沙哑，发不出声音，只能扯扯柳絮的衣袖，“我想喝水。”
“喝水？妈咪去给你倒……”
“你陪她，我去倒水。”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沈澈去倒水。
“妈咪……”柳檬小猫似的在母亲脖颈处蹭了蹭，“妈咪，不要难过……我一点也不难受，真的。”
抱紧女儿，柳絮轻轻嗯了一声:“我们萌萌最懂事了，我知道。”她蹭蹭女儿的红扑扑的小脸，“妈咪爱你。”
“我也最爱妈咪。”看到倒水回来的沈澈，她连忙强调，“比爱爹地还多一点。”
柳絮轻轻笑了，点点她的鼻尖:“嗯，我也是。”
闻北赶回到槿城时，柳檬喝了药再次睡熟。青年在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刻进去。
“表哥？”夏朝颜拎着熬好的鸡汤来医院正好撞见雕塑一样立在门口的人，疑惑，“怎么不进去？”
“……”
闻北看她一眼，后退一步:“开门。”
“哎？”夏朝颜忍住笑，敲了敲门推开，回头轻声提醒:“萌萌睡了。”
“我知道。”
你都没进来，怎么知道？“表哥，你也算是近乡情怯？还是……”
“你不说话的时候挺可爱的，真的。”
夏朝颜:“……”你这么毒舌，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
陆衍看着满地狼藉的会客厅，以及会客厅里脸色惨白的女人，扯出一抹讥诮的笑。
“安闲，我记得我说过，以你现在的实力，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在女人面前俯下身，检查她肩膀上的伤口，“刺得这么深，看来，你触了那个人的逆鳞。”
“那又如何？”安闲嘴硬地哼了一声，“只要没拿到解药，他总会哭着回来求我。”
“那可未必。”把女人扶起来扔到沙发上，陆衍拍拍手，“闻北那种人，亲生父亲都可以算计，会在乎区区一个小女孩？再说，你哪来的自信他们拿不到解药？”
“不在乎？呵。”若是真的不在乎，会被她激怒到差点在她的地盘杀了她？“那孩子对他来说很重要。”
不想和她纠结这个问题，陆衍换了个问题。
“安闲，你对那个小女孩动手的时候，有调查过她的身份吗？”
“自然调查过。”
“……”
“槿城沈家孙辈唯一的女孩，沈氏太子爷的独生女，据说沈家人对她很是宠爱。”
“……”陆衍无语，“既然知道，你还找那种硬骨头啃？”
稍微一动扯到肩膀上的伤口，安闲狠狠抽着冷气:“就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我才专门选了她……”
“……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
“夏家和闻家是姻亲，我看夏家的大小姐和闻北关系不错，要是再加上一个沈家……”
“你提了什么条件？”
“我告诉修伊，想救那个小女孩，就用陆怀之的命来换。”
用陆怀之的命，换柳檬的命。
只凭现在的花期或许实力不够，但再加上沈家呢？
因了陆殊白的死，陆怀之本就和闻北水火不容，用仇人的性命换重要之人的性命……闻北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取舍。
“你真是……”没想到她提了这样的要求，陆衍眼神转冷，“无药可救了啊，安闲。”
“我早就无药可救了，在离开陆家以后，在我唯一的寄托背叛我以后……你还指望在我身上看到什么？”
陆殊白已经死了，就算她现在想回头，陆怀之会放过她？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走，直到本就枯槁的生命彻底燃烧殆尽。
……
用陆怀之的命换柳檬的命——安闲唯一的要求。
“那个死女人……”李嫣然双手交握，捏得骨节咔咔作响，“给我等着！”
陆怀之的祖母又怎么样？年过半百的老人又怎么样？那种混蛋，不揍一顿，她只会蹬鼻子上脸。
“闻北，我跟你去花期。”无视了陆怀之诧异的眼神，纪宛然扯了扯嘴角，冷冷笑道，“去会会那位无事找事的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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