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迫不及待地把寻亲的消息告诉了晚妮,晚妮仔仔细细看了好多遍,却一言不发。
“妈,你看像不像是你的家人在找你?”半香瞅着母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晚妮摇摇头,“唉,小时候盼着想着回家,现在啊,我都不想了。”
晚妮眼睛盯着寻亲启事,心里慨叹: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和自己的经历相似,也不能确定就是自己的亲人啊!
但是,这个消息在晚妮平静的心里却还是激起了千层涟漪,哪个失去家的孩子不渴望找到自己的家人?晚妮更不例外,思前想后,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
晚妮安排妥当公司的事务,真的赶到了孙先生的家乡。这里是离省城400多公里的一个偏远县城。
由于是山区,汽车在山路上曲曲弯弯地行走,颠簸了整整一天,还没有到地方。遇到不好的路,颠的人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晚妮没有想到,这里的路这么难走,在她的记忆里,河南都是一马平川的土地,怎么还会有山区?这恐怕是跨省了吧?
从长途汽车上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晚妮得知半香事先打电话跟孙先生说了自己要来,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接。正在她东张西望的当口,听到背后有人喊:“赵总,赵总!”
没等晚妮回头,一个人冲到她身后,大力地拉住她的胳膊,大声喊道:“哎呀,赵总,真的是你!好,好,欢迎,欢迎欢迎!”
孙先生在接到晚妮的那一刻,傻眼了!,明明半香说跟她联系的人,已经提前说了是来寻亲的。可是,眼前这位赵总,明明是之前自己请来家乡看看,准备投资的老板啊!
嗨,不管了!今天能接到财神爷也是我的福分。至于寻亲的姐姐,如果她来了一定会再联系的。
孙先生赶紧甩甩脑袋,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决定先好好接待晚妮,毕竟能请到这样的大老板可不容易!
晚妮也迷糊了,这个孙先生,不就是在北京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人吗!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啊?
哎呀,这世界还真是好小啊!晚妮在心里感叹一句。
孙先生穿着一件破旧的中山装站在她面前,看着晚妮打量自己,孙先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瞒你说,赵总,我去北京参加博览会的衣裳是借人家的,回来就还了。”
晚妮点点头,表示理解。她一步跨上拖拉机,在左侧坐稳后,说:“孙先生,开车。”孙先生一边发动拖拉机,一边羞涩地笑了:“哎哟,赵总,你可不要喊我孙先生了,我的名字是孙晚秋,你就喊我晚秋吧。”
晚秋?这个名字让晚妮心里又是一颤。此次,本来是寻亲,却阴差阳错地兑现了自己在博览会上的诺言,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她伸手拢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为了盖过拖拉机的轰鸣声,在孙晚秋背后大声说:“晚秋,离你们那里还有多远啊?”“不远了,大概半个钟头的路程。”
晚妮听到这里,略略安心一些,说实话,她在长途汽车上就已经有点后悔来这里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来了,就随遇而安吧。
在晚妮被冻得缩成一团,而且胸中涌起强烈的呕吐欲望的时候,听到孙晚秋天籁般的一句:“到了!”
顿时,心中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说:谢天谢地,终于到了!
看得出来,孙晚秋是精心准备的,还没等进院门,就有一个三十多岁打扮的利利索索的女人端着一个搪瓷盆子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跟她打招呼。
等她清洗一番风尘,堂屋的桌上早就摆满了盘子,除了那些说得上说不上名字的野菜摆了好几盘,还有一盆用板栗炖的鸡肉,飘出阵阵香气。
最让晚妮吃惊的是,庄户人家平时是吃不到猪肉的,然而却有一大盆香喷喷的五花肉摆在桌子最中间。这可是硬菜呀!
“哎呀,晚秋,你太客气了,也太破费了!”晚妮心中很是歉疚,这个院子虽然拾掇的整整齐齐,家什却很是简陋,看样子并不富裕呀!
“瞧你说的,赵总,你这样的贵客,我这里这辈子只见过头一回,这点饭菜算什么破费?!”孙晚秋摁着晚妮的肩膀,让她坐了上首。
晚妮四下看看,偌大的一张桌子,只有孙晚秋陪着自己,她指了指桌子:“这么一大桌子菜,就咱俩吃啊?”“嗯,就咱俩。”
晚妮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去,把家里人都喊来。要不,我可吃不下。”
孙晚秋赶紧阻拦:“算了,算了,他们都不习惯上桌的。”“胡说,都是家人,怎么不习惯上桌?我听你说你的老母亲还健在,也把老人家请出来吧。”
“俺娘?俺娘就算了吧,她两眼啥都看不见了,她这么多年不喜欢跟生人说话,脾气也古怪,让你见笑哩。”
看着晚秋百般推脱,晚妮沉下脸来:“你这说的啥话?!谁还没有老的那一天,咋能见笑呢?赶紧请老人家过来吧。”
见晚妮如此坚持,晚秋无奈,起身去房间里搀扶母亲。晚妮抬起头,心里隐隐有些期待,静静地观察面前的老人:老妇人满头银发,脸上皱纹纵横,深深下陷的眼窝,一双眼眸早已没有了光彩。
老妇人挪动着一双小脚,颤巍巍地扶着儿子的胳膊,慢慢朝着桌子走去,晚妮急忙走上前去,搀扶着老人的另一条胳膊,把她让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人摸摸晚妮的手,脸转向儿子:“晚秋,这是谁家的闺女啊?”“娘,这是赵总,俺请来的大老板。”
晚妮笑着打断晚秋的话:“大娘,俺是郑州来的,可不是啥大老板,都是咱庄户人家的闺女。”
老人抓住晚妮的手晃晃:“这闺女,说话咋能让人舒服,一听就是咱庄户人家的闺女,我喜欢。”
晚妮紧盯着眼前的老人,拼命想从这个老妇人身上找到当年对母亲留存的蛛丝马迹的记忆,母亲清秀挺拔的鼻梁,母亲在翠绿色夹袄里包裹的窈窕身材,母亲那双裹得精巧却行动灵便的三寸金莲,母亲腮边时隐时现的酒窝……
可是,没有!眼前的老太太一脸干枯的面皮,身材佝偻,白发苍苍,鼻梁上纵横着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双三寸金莲,支撑着肥大的裤子,在风中随时都有被吹到的可能。
这不是母亲,她的身上一丝一毫母亲的印记都没有!晚妮心中略略有点失望。
或许,他丢失的那个女孩只是名字相同的人吧。
晚妮拉着老人的手,亲热地问:“大娘,您今年高寿啊?”老人伸出三个手指,聚在一起说:“七十啦。”唉,要是母亲活着,恐怕也有这个岁数了。
晚妮不敢再想,抽出手想给老人盛饭。不料,在抽手的时候,突然被老人一把抓住双手。她诧异地看着老人,晚秋也不知道娘今天究竟咋啦,赶紧去掰开母亲的手。
“闺女,你老家是哪里人啊?”老人漏风的口里问了这么一句。晚妮想了想,轻声地说:“本来是延津的,后来到了封丘。”
“延津?!闺女,你是延津哩?”老人紧张地抓着晚妮,她的手像一把锉刀一样粗糙,手上的劲道越发大了,抓的晚妮的手指生疼。
“娘,你松手!你看你,这是干啥呢?弄疼人家赵总了!”孙晚秋生怕母亲的莽撞惹怒了贵客,赶紧一边埋怨了母亲一句,一边试图用双手掰开母亲的手。
“晚秋,别动!”老人一脸严肃,让人有些害怕,孙晚秋不得不停下手。
“闺女,俺问你,你爹姓啥?”老人一双无光的眼睛紧逼着晚妮,像一泓深潭,让她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孙晚秋看着母亲一个劲追问晚妮,心里害怕晚妮不高兴,有点生气了:“娘,你这是弄啥?审犯人呢!”晚妮摆摆手,示意晚秋不要说活。
老人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追问:“你家原来在延津县哪里?”
晚妮的心突突跳个不停,她拼命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用另一只手抓住老人的手背,缓缓地说:“大娘,俺爹姓孙,俺家原来在延津县东大街做买卖。俺娘,俺娘名春秀,冯春秀。”
老人“嗷”的一声大喊起来,紧接着颤抖着双手,摸索着向前,拼命寻找晚妮的脸。
晚妮赶紧把脸凑过去,让老人粗糙的手划过额头,划过眉毛,划过脸颊,划过嘴唇……
晚妮的泪水夺眶而出,难道,难道多年的梦今天要成真了吗?!晚妮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泣不成声。
孙晚秋看看母亲,又看看晚妮,再回头和老婆对视了一下,心中充满了疑惑。
“闺女啊,我的晚妮,真的是你呀!你不知道,娘想你想的两眼都哭瞎了,呜呜呜……”
听老人这么一喊,晚秋和媳妇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个赵总,还真是母亲心心念念,惦记了大半辈子,他的失散多年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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