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笑嘻嘻地看着母亲：“您先喝了，喝完我再告诉你！”晚妮嗔怪地瞥了一眼女儿，难得母女团圆，喝就喝吧。

　　看着晚妮把手里的酒杯放回到桌上，半香郑重其事地说：“晚妮老师，我正式地通知你，你的检查结果是——”

　　半香故意拖长声调，想看看母亲的反应。

　　晚妮平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短时间，她已经在内心接受了死亡的事实，无非是早晚而已。“别卖关子了，说吧。”“一切正常！”

　　晚妮惊愕地看着女儿的笑脸：怎么会？明明诊断书写的清清楚楚，难道还会出错不成？一定是这丫头给我宽心哩！

　　半香看出母亲不信，赶紧解释：“我爸说，他拿到诊断书也不信，专门去医院问了，人家答复说，上次拿错了，那不是你的，是别人的。这次的诊断千真万确，一切正常！”

　　晚妮喜极而泣，手捂着脸，泪水透过指缝落在桌子上。半香了解母亲此刻的心情，只是轻轻地拥抱着母亲，眼含着喜悦的泪花。

　　等到母亲的情绪平静下来，半香把春生的话转告给她：春生希望她赶紧回去，过年的时候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晚妮为难地看看半香：“闺女，我不是不想回去，你也看见了，那一屋子的山楂，我总得卖完吧。”半香看着母亲，实在无语。

　　“半香，明天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就说，就说我有点事耽搁，暂时不回去。”半香看了母亲一眼：“你就不怕我爸真生气了？”

　　晚妮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实话，闺女，我总觉得跟你爸没有结婚的缘分，一提结婚，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没有消停过，我呀，心里都害怕提结婚这件事，也不怕他生气喽！”

　　半香看着母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母亲说的对，她因为这几次的折腾，心里已经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或许，再给她一段时间，母亲就会回去和父亲结婚吧。

　　半香搂着母亲的胳膊，送母亲回到住处，晚妮眼看着天晚了，催着她回学校。半香赖在母亲身边，吃着母亲做的无核冰糖葫芦就是不动弹。

　　晚妮害怕学校真的关门了，像轰小鸡一样把半香轰了出去，眼看着她走向学校，才返回接着干手里的活。晚妮疲惫地躺在床上，盘算着这些山楂卖完了，到哪里进货。

　　她依稀记得，那个男人告诉她，他就在近郊的什么村，村里家家户户都种山楂。看来只要找到他，货源应该不成问题。

　　不到一周的时间，晚妮的屋子就空了。她收拾了一下，向房东打听近郊哪个村子种山楂。房东说，城北近郊的盛和村就有很多人家种山楂，那里离着不远，还有公交车。

　　晚妮听了心里大喜，提着一个手提包，就赶了过去。这个村子在城边上，一条小溪顺着村子延伸到远方。溪水已经结冰，屋子旁边有干枯的花朵被积雪掩埋，露出一点点或红或黄的颜色。

　　晚妮走到村口第一户人家，轻轻敲门。一个穿着粗布衣裳，三十多岁的女人打开门，好奇地看着晚妮。

　　“请问你们村有山楂卖吗？”晚妮的问话让那个女人愣了愣，她扭头冲着屋子里喊道：“爹，爹，有人要买山楂。”

　　屋里原本声音嘈杂，听到女人的喊声，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带她进来说吧。”晚妮跟在女人后面，进入了热气腾腾的屋里。

　　晚妮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一双粗大的手掌紧紧拽住双手，不停地摇晃，一个男人热情地喊：“哎呀！原来是恩人驾到！欢迎，欢迎啊！”

　　妮这才看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卖给自己山楂的那位大叔。“大叔，您好！没想到，这是您家呀！”晚妮也是喜出望外，她正想找这位大叔，没想到误打误撞，就找见了！

　　“哎呦，闺女，请坐，快请坐！”晚妮的屁股还没坐稳，一杯热茶就递到她手里。还没等她道谢，一把炒熟的花生也硬塞到她的手里。

　　一家人早就听男人说了晚妮帮着他们销售山楂的事情，所以对她感激不尽，热情地不得了，大叔还吩咐赶紧杀鸡做饭，慌得晚妮连连摆手。

　　她笑着对大叔说：“大叔，我还想收购一批山楂，还有吗？”男人使劲点点头：“有，有，有，管够！”他朝着儿子踢了一脚：“去到你四大爷家去一趟，把他给我叫来。”

　　儿子答应了一声，翻身下炕，一溜烟跑了。晚妮与男人拉家常，才知道这盛和村有三十多户人家，男人姓柴，是这个村子里的大户，全村姓柴的人占80%，其余都是些外姓人家。

　　“柴大叔，你们村的山楂人家都说好吃。”听到晚妮这么一说，柴大叔一挺腰杆，自豪地说：“那是！闺女，你不知道，我们村的山楂在唐朝的时候，还是皇帝御用的贡品哩！”

　　一屋子人看着柴大叔说的认真，都笑了起来。晚妮笑着点点头：“难怪就连我闺女吃了都还想吃呢，原来呀，这是皇帝享用的。咱呀，现在也过过这皇帝的瘾！”

　　众人正说的热闹，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门开了，一个壮汉走进屋里。柴大叔指着壮汉给晚妮介绍：“恩人，这是我兄弟，在家排行老四，是村里的支书。”

　　晚妮赶紧欠身，和壮汉握手打招呼，她回过身嗔怪地说：“柴大叔，你可别一口一个恩人地叫了，让我实在不好意思。”

　　柴大叔瞪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就是俺的恩人，有啥不好意思的？”晚妮连连摆手：“大叔，再这么叫下去，咱这生意可就没法谈了。”

　　柴大叔挠挠头：“那，那该叫啥呀？”“我叫晚妮，你们就叫我晚妮就行。”“晚妮，好，这名字一听就是咱庄户人家的闺女，多接地气！”

　　晚妮抿嘴一笑：“柴支书，我想了解一下村里每年能收获多少山楂？”柴支书想了想说：“怎么着，每年也能收获一万多斤吧。”

　　晚妮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货源还挺充足。“那，之前有人来收购吗？”“嗐，收购啥？咱农村人除了自己吃两口，都喂猪喂鸡了。前几天，俺哥非要拉着一车进城，要不是遇见你，咋拉出去的，还得咋拉回来！”

　　柴大叔拼命点头，证明兄弟的话不假。“往后啊，咱村的山楂我都要了！”“啥？！闺女，你再说一遍！”柴大叔和柴支书不可思议地看着晚妮。

　　晚妮慢慢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柴大叔还张大嘴沉浸在惊讶之中。柴支书反应快，一把拉住晚妮的手，激动地上下摇晃：“好，好，好，我们的山楂今后都给你！”

　　晚妮在他们生拉硬拽的盛情之下，不得已留下来吃了一顿午饭。柴大叔的儿子早就跑到村子里，弄来了满满一车山楂。

　　柴支书开着拖拉机，一边送货，一边让晚妮坐上拖拉机。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晚妮捂紧衣服，把脸埋在腿弯里，这样才稍微好一些。

　　有了充足的货源，晚妮的心里有了底气。她看房东和附近有几个住户每天都逛来逛去的，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于是，把她们叫到屋子，跟她们商量按穿好的冰糖葫芦给钱，一串一分钱。

　　这些人听到穿糖葫芦还能给钱，都高兴的不得了。每天早早来到晚妮的屋里，等着干活，这样一来，晚妮就不用起早贪黑熬夜了。

　　正当晚妮在省城干得正欢的时候，有个人来了。

　　他站在晚妮的门口看着一屋子家庭妇女在那里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干活的时候，忍不住皱紧眉头。

　　他忍着怒气，走进屋里，问道：“晚妮呢？”屋里的女人们一愣，看是个陌生的男人，都没有说话。

　　房东胆大，试探地问道：“你是？”

　　春生一下子掩住了，张了张嘴，本来想说我是她丈夫，可毕竟没结婚，这么说有点不太合适，他咳嗽了一声说：“我是她哥。”

　　房东立马满脸笑容地跳了起来，也不管手上是什么颜色，就一把抓住春生的手，亮着嗓门说：“哎呦，原来是晚妮的哥呀，欢迎欢迎！”

　　春生心想，这怎么还跟领导接见似的，一本正经的？他轻轻抽出手，顺手掏出手绢擦了擦，那红色的汁水黏糊糊的，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问道：“晚妮到底上哪里去了？”房东往外一指：“她呀，在学校附近卖冰糖葫芦呢！每天如此，生意呀，可红火了！”

　　春生一听转身就往门外走，他听见后面有一个女人悄悄地说：“我说，这晚妮家的人都咋长的？晚妮好看，她哥这个岁数了，咋还看着那么耐看呢 ！”

　　旁边一个女人打趣道：“咋？一眼就看上了？赶紧，赶紧追过去，迟了就来不及了！”屋里顿时响起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声。

　　春生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人啊？一天到晚对男人评头论足！他赶紧向前迈着大步，他可不想再听见这帮女人的疯言疯语。

　　春生手揣在大衣兜里，静静地站立在角落，看着晚妮冻得通红的脸庞上洋溢着开心幸福的笑容，这笑容让春生恍惚，多久没有看到她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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