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走到母亲的身边,眼神中饱含着愧疚,她轻轻抱着母亲,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晚妮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一双手垂放在两腿的裤缝上。她好似不明白半香为什么会抱着她,又好像不太习惯这样亲热的方式。
半香察觉出母亲身体的僵硬,她直起身子,对母亲说:“妈,对不起。”
晚妮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半香,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半香看着母亲如此模样,狐疑地望向欧阳无敌。
“无敌,我妈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半香没忍住,还是小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欧阳无敌赶紧将一根手指头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胡说。果然,晚妮听到她的话,眼神转向了她。
“半香,你妈我没有疯,也没有傻。只是啊,这段日子,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晚妮一开口,半香的心就稳稳地回到了肚子里,这才是母亲一贯的腔调。
“人啊,老是后悔。后悔这,后悔那,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你爸走了,我才知道,自己不该跟他置气,不该老是忙这忙那,陪他的时间太少。”
晚妮停下话头,朝着春生的遗像歉意地望了一眼:“可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毕竟,时光不会倒转,人死不能复生。”
欧阳无敌扶着晚妮,让她坐了下来。晚妮坐在床边,继续说:“与其让自己一个劲地哭哭啼啼,还不如攒住劲,抓紧时间干点让自己死了以后不再后悔的事情。”
晚妮一指院子说:“我现在啊,日子过得可充实了。每天忙前忙后,不知不觉太阳就落山了。说实话,根本没有工夫难过。”
晚妮看着半香说:“至于你爸和你妈合茔的事儿,随你。他们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只是你妈命苦,早早就走了,没有享上啥福。”
半香拉着母亲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欧阳无敌在一旁替半香辩解:“阿姨,半香将叔叔的骨灰暂时存放在殡仪馆,没有与她母亲合葬。”
这个结果虽然让晚妮意外,但是,她已经不再计较这些事情了,现在,在她的眼里,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
半香歉疚地晚妮说:“妈,都怪我年轻,凡事考虑不周,才出了那种要将我爸和我妈合葬的损主意,您可别生我的气了。”
晚妮摇摇头:“半香,这些事你决定就好,怎么做是你的事,不用来问我。”
半香听不出来母亲是否还在生气,于是,从包里拿出那两份委托书,问道:‘妈,您真的决定什么事情都甩手不管了吗?”
晚妮认真地点点头:“半香,我决定了,所有事务都全权交由你代理。”“可是,妈,这都是您多年的心血呀!你怎么忍心说放手就放手呢?!”半香看着母亲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有点急了。
晚妮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半香,钱财、事业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我纵然努力大半辈子,积蓄那么多财富,最终还不是没有换回你父亲的生命吗?!”
话说到此,半香知道母亲的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她环视了一下院子,雏形已然尽显,相信完工之后,在这里生活一定会很舒适的。
“那,公司和学校 ,您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半香将委托书当着母亲的面签字后,放回到包里,问母亲。
“妈相信凭借你的能力,一定会把公司和学校管理好。妈妈只希望,晚妮基金会继续办下去,希望小学的建设也不能停止。”
晚妮看着半香说:“这样一来,基本上你就挣不上什么钱了。让你花时间和精力,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不会不高兴吧?”
“妈,看您说的,做公益一直是我的极力支持的。我愿意将您的爱心延续下去。”半香的话,让晚妮心中安慰许多,她赞许地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们抓紧回去吧,晚上柳筱萧一个人不安全。”听到母亲下了逐客令,半香和欧阳无敌起身,走向和门口。
汽车启动的时候,晚妮朝着他们又说:“往后,你会更忙的。没什么事别往回跑了,我在这儿,没事。”
半香瘪了瘪嘴,然后,咬住嘴唇点点头。汽车缓缓驶离赵家的宅子,半香频频回头,想要把母亲连同她身后的宅院都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半香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欧阳无敌抽出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半香抬起头,对欧阳无敌说:“无敌,我现在才明白父亲为什么挚爱了母亲一辈子!”
欧阳无敌看着她,期待她自己说出答案:“因为,母亲的思想、母亲的胸襟还有母亲的远见,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的。”
欧阳无敌赞同地点点头,虽然与晚妮的见面次数不多,但晚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重病之下,想到的不是恐惧,不是害怕,而是对家人的关怀与在意。
素昧平生的老人、孩子,都是晚妮怜惜、帮助的对象,只要别人有难,晚妮总是第一时间出手相帮。
还有,对事业的远见卓识,对财物的满不在乎以及对公益事业和皮影戏艺术的执着,都让人肃然起敬。
“半香,你能成为你妈妈的女儿,真的是一种幸福。”听到欧阳无敌对母亲发自心底的认同,半香重重地点点头。
“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事业做好,把皮影戏学校办得红红火火!”半香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铁成像年轻时一样,在晚妮的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此时的心境,与当年是大相径庭。
他懂得晚妮对春生的心,更懂得晚妮毅然撇开所有的事业,在小村子里守着春生,守着院子。
一瞬间,铁成也有了回归老家的冲动。三个人,从这里走出来,现在再回归到这里,就好像人生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心里明白,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凑热闹,更不是对晚妮的不舍。这是对逝去岁月的一种祭奠方式。
现在,他们之间的交情用友谊来解释或许更为恰当。当他守在春生身边,眼看着他的生命之光一点点熄灭,晚妮哀痛欲绝的神情,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一场别出心裁的葬礼,不是矫情,更不是作秀。这是晚妮与春生之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结合,在征婚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有感动、有哀伤、有钦佩,唯独没有嫉妒。
秘书悄悄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份文件,铁成仔细看了看,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秘书扭身往他的专车旁走去,走了两步,不死心地回头问道:“李总,您真的今天还不回去吗?”
李铁成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少废话,滚蛋。”秘书叹了一口气,钻进车里,真的滚蛋了。
李铁成走进赵家的院子,熟门熟路地走进简易彩钢房,他拿起一根线香,用打火机点燃,用手轻轻地扇灭火苗,插在旁边的香炉里。
他抬起头,与坐在旁边的晚妮目光一碰,彼此微微一笑,铁成转身出来。每天都是这样,铁成来看春生一眼,为他点燃一根香,然后离开。
春生淡然,晚妮淡然,铁成亦淡然。或许,朋友之交淡如水,就是这般模样吧。
半香每周都会来看晚妮,她会给晚妮汇报公司的盈利情况,基金会的运营情况还有皮影戏学校的发展。
现在,她把皮影戏学校交给孟锦秋打理。半香起初对孟锦秋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启用她,不过是因为她与母亲的交情。
没有想到,短短半个月时间,孟锦秋就将皮影戏学校打理的井井有条。演出安排,人员配备,曲目选择,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半香索性给孟锦秋发了一份聘书,聘请她担任晚妮皮影戏学校的校长兼晚妮皮影戏团团长。
当半香告诉晚妮,孟锦秋阿姨与一位年龄相当的成功男士在交往的时候,晚妮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皮影戏团已经从以前靠公司出钱供养的局面中彻底分离出来,他们不但能够自负盈亏,而且开始盈利。
半香对全省的聋哑学校、儿童福利院和敬老院做了一个登记,就算再忙也要每周抽出一天,去这些地方进行巡回慰问演出,将皮影戏带到了聋哑学校、福利院和敬老院。
晚妮皮影戏团送文化进社区免费演出,也让更多的人了解皮影戏,热爱皮影戏。
这样一来,晚妮皮影戏学校不但有本省本地的学员,还有漂洋过海的外国人。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看到皮影拙朴的形象,绚丽的装饰,浪漫夸张的表现手法,都让人心醉着迷。
一位来自印尼的学员,对皮影戏尤其热爱和虔诚。他对晚妮创造的动画皮影人物,更是觉得妙不可言,不可思议。
他告诉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在印尼,皮影戏是很神圣的,许多宗教仪式和盛大的节日庆祝都有皮影戏的参与,没想到在中国,又给它赋予了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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