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多久与晚妮相依为命的老太太再一次病倒了。这一次病情着实凶猛,没几天老太太就不吃不喝了。
眼看着老太太躺在床上,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赵光义再不舍,也明白老太太的寿限这次是真的到了。
赵光义抹着眼泪,请人把提前准备好的棺木从偏房里小心翼翼地抬出来,又重新油漆了一遍。李大老婆和晚妮也准备好了寿衣。
傍晚的时候,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看着晚妮喊饿了,晚妮心里可高兴了,慌得赶紧跑到厨房嘱咐李大媳妇熬一碗小米粥。
可是,粥刚端上来,晚妮就看出来老太太的眼神开始散了,晚妮用勺子给老太太嘴里灌了两口,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晚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赶紧去叫赵光义和柳氏到跟前来。一家人守着老太太,老太太谁也不看,眼神却一直往门口望。
晚妮猜测,她可能是想看看春生,可是,自从春生走了,就再也没回来。晚妮冲着老太太摇摇 头,老太太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没一会儿,老太太就撒手西归了。
赵家出殡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了,赵光义吩咐:白面馍,杂烩汤管够。街坊邻居都知道赵光义为人,所以干起活来都下力气,这老太太的丧礼也办得红红火火的。
老太太一走,晚妮就被柳氏叫到屋里,吩咐她干这干那。早就对所有活计熟稔的晚妮,不吭不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但完成了所有的家务活,就是公社的任务也不耽搁,这样一来,柳氏也不好再为难她。
春生学业繁忙很少回家,与家里的联系就是每月一封的家书。柳氏不识字,让晚妮念给她听,晚妮已经在扫盲班毕业了,而且在自修初中的课程,所以不但能给柳氏念信,更能提笔给春生回信。
铁成个头一下子窜了起来,浓眉大眼的,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夸他长的排场。铁成好玩,更 加与村里的小伙子打成一片,颇有些领袖的派头,在十里八乡都有威望。在田地里,他也是一把好手,几亩地不用牲口,他都能干得利利索索的。
铁成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用目光追随着这个人,炙热而坦诚。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村里好多爱慕铁成的姑娘,都已看出来,这个人就是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晚妮。
铁成从来不说什么,只是有晚妮的地方,你在五步之内,必定能看到铁成的身影。有个姑娘酸溜溜地提醒晚妮:“你的保护神在那边。”晚妮只是莞尔一笑,从来不接茬。
晚妮看出来铁成的心思,却故意回避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晚妮对铁成就是邻家大哥的感觉,尽管她理智地看到铁成英俊,有号召力而且细心体贴,可是,爱情这个东西真的不是你的优点就可以成为爱你的理由,有时候爱上的可能正是缺点。
赵光义本来就亲自下地干活,现在的他更愿意亲近土地。眼望着一垄垄的高粱,一颗颗果实饱满的玉蜀黍,他的内心是充实而喜悦的。
自己种地吃粮食心里更踏实,这好日子才刚开头呢!赵光义坐在地头,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快成熟的庄稼,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幸亏听了小舅子的话,自己只是被定了一个富农,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赵光义再一次觉得,这做一个有文化的人真的很重要,这春生好好念书,但愿将来和他舅一样,能成为一个文化人!
如今的日子,是谁过谁的,李大一家也分了宅基地,另起门户,单独过起了日子。这样一来,赵家实际上就剩下三个人了:赵光义、柳氏和晚妮。
可是,大小都是个家呀。田间地头的事情,自然有男人,轮不到妇道人家干。可这锅头灶尾的活,针头线脑的活,家里家外的活,不能都等着晚妮一个人干呀。可是,对于柳氏来说,统统都是难题。
柳氏颤颤巍巍地拿起阔别已久的针线,准备给晚妮昨天拆洗干净的被子缝起来。为图省事,她把线抖搂出来好长,谁知刚刚缝了两针,就打起了结。
“妮儿,过来!”听到柳氏的叫声,晚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正洗的衣服,一边在衣角上擦手,一边朝着屋里走去。
也不知柳氏怎么操作的,竟然把自己和被子缝在了一起!晚妮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晚妮笑话她,柳氏有些生气了,怒目圆睁。
晚妮偏了一下身子,让过她的手,轻轻地说:“别动!”用牙咬着线,几下就把柳氏解救出来了。看着晚妮熟练地穿针引线,不一会功夫一床被子平平展展地摆放在柳氏面前。柳氏的眼睛都直了,心里不得不服气这个丫头。
柳氏坐在床上,暗暗生闷气,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自己笨,却还想挽回一些面子,故意板着脸不理晚妮。
晚妮也不理会她,一扭身又去洗衣服了。柳氏望着晚妮的背影,呆呆出神,心想:我要是有个这么个闺女该多好啊!
突然,柳氏展颜一笑,一拍大腿喊道:“对呀!怎么才想到!”她抻长脖子,冲着门外又喊:“妮儿,过来!”
晚妮听到她的叫声,无可奈何地放下手里的活,又走了进来。柳氏冲着她笑眯眯地招招手,拍拍床沿,让她坐下来。
看着晚妮一脸不解的样子,柳氏开口说:“妮儿,我这辈子没有闺女,要不,你从今个儿起,就给我当闺女吧?”
晚妮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父母亲这两个角色,从她三岁起,就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这么多年,爹娘在她的生活里一直是缺席的。就算罗氏,当年让自己叫娘的时候,她每每也觉得难以启齿。
看着晚妮闭口不语,柳氏还以为她不好意思,拍着手说:“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有爹有娘的人了!我呢,老了老了也捡个闺女!”
看着柳氏眉飞色舞的表情,晚妮不忍心让她扫兴,站起来默默走出门来。柳氏在后面扯着嗓子喊:“等天黑你爹回家,我就告诉他!”
晚妮苦笑一声,摇摇头,在她看来,叫啥都行。自己举目无亲,爹娘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称谓。
赵光义回到家看着柳氏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把她的意思表达清楚,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光想有个闺女,你征求人家妮儿的意见了吗?”
柳氏娇嗔地瞥了丈夫一眼:“看你说的啥话,我咋能恁霸道,今个下午我都给妮儿说了。”“她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看着柳氏一脸得意的神色,赵光义还是不放心,这么多年,赵光义知道柳氏的秉性,也了解晚妮的脾气,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有数!
“妮儿,你过来。”赵光义柔声招呼从门口经过的晚妮。晚妮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进屋来。“叔,你叫我?”晚妮低着头问道。
赵光义看看柳氏笑嘻嘻的脸,又瞅瞅晚妮的脸色,张口问道:“妮儿,今黑里春生娘给我说,想叫你给俺们当闺女,你是咋想哩?”
晚妮站在那里,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我,我也不知道。”听到晚妮这么回答,赵光义不满地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心虚地看着丈夫,故作镇定地问:“哎?我说妮儿,今下午我给你说的时候,你不是愿意吗?”
没等晚妮说话,赵光义生气地推了一把柳氏:“你别是霸王硬上弓了吧?”听到丈夫这么冤枉自己,柳氏急了,她指着晚妮大声问:“妮儿,你说实话,我逼你了吗?我逼你了吗?”
晚妮笑眯眯地摇头:“没有,没有逼我。”柳氏听到晚妮开口,得意地看了丈夫一眼。赵光义不再理会柳氏,看着晚妮的眼睛说:“你给叔说实话,愿意不愿意?可千万别勉强啊!”
晚妮瞅了瞅一脸着急的柳氏,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赵光义,心里一软,冲着赵光义说:“叔,我愿意!”柳氏一拍巴掌跳了起来,哈哈大笑:“好,好,俺有闺女了!”
她转眼嗔怪看了晚妮一眼:“还叫叔?该改口了,叫爹!”晚妮为难地看了一眼赵光义,蚊子哼哼一般叫了一声:“爹!”
“哎!”赵光义痛快地答应了,旋即从屋里拿出来一个褐色的木漆描红匣子,打开里面都是各种的簪子、戒指还有手镯。
“妮儿,既然你叫我一声爹,咱爷俩就是缘分。这里头的东西,都是俺娘留下来的,你随便挑,权当我给你的见面礼了。”说完,他把匣子推到晚妮的面前。
柳氏脸上的笑僵在那里,这,这是什么事啊?不就是改个口吗?她原本只打算收个不要钱的闺女,反正也是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谁知道丈夫这么实诚。哎呦呦,真是肉疼呦!这匣子,她都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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