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妮下课回到家，听到半香拉着她的手偷偷地告诉她：爸爸回来了。晚妮急忙带着半香走进堂屋，却没有看到春生的身影。

　　“不知道他和铁成那个孬孙在哪里灌的马尿，这会儿在你屋里挺尸呢！”柳氏没好气地看了晚妮一眼，指着门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晚妮对着半香吐吐舌头，一大一小两个人手拉着手，去了晚妮的屋子。春生摆着一个大字，把晚妮的一张床占的满满的，屋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臭死啦，臭死啦！”半香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晚妮拍拍她的小脑袋，走上前去，看看春生是不是醒了。

　　此刻，春生已经醒了，他听到女儿和晚妮走进来的声音，却一动也不想动。他现在真想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土里，不听，不看，也不说。

　　他心里的委屈和不忿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就让所有的人离自己远远的吧，这样，或许心里还能舒服一点儿。

　　晚妮看到他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明白他已经醒过来了。看这个样子，恐怕又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不然也不会喝这么多。

　　罢了，就让他自己躺一会儿吧，他总不能一辈子赖到床上不起来。“半香，走，咱去前院玩吧。”晚妮领着半香走出了屋子。

　　要是此刻晚妮一回头，正好可以看见春生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目光呆滞的躺在床上，看着她和半香。春生不明白，为啥自己每次走投无路、狼狈不堪的样子都能让晚妮看见？

　　傍晚的时候，晚妮特意熬了一锅小米粥，端到屋子里的时候，看到春生坐在漆黑的屋子里，一动也不动。晚妮点亮了灯，骤然而至的刺眼光芒让春生眯着眼睛，用手挡住灯光。

　　“把灯给我关了！”春生大喝一声，吓得晚妮的手一哆嗦，险些把手里的碗给扔了。她赶紧放下碗，去把灯灭了。“春生哥，喝点粥吧。”晚妮温柔地说。

　　“不喝。”春生恶声恶气地回了一句，往后一仰身子，又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他听着晚妮站在那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竟然舒服一些了。

　　晚妮迟疑了一会儿，走到床边，用手背轻轻地试了试春生的额头，又在自己的脸上试了试，确定体温正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出门。

　　本来半香每晚是跟晚妮一起睡的，可今天她们的床却被春生霸占着。半香认床，一直哭闹着，不肯在柳氏的床上睡。

　　柳氏站起身来，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冲着晚妮问：“他啥也没说？”晚妮摇摇头。柳氏拍着巴掌，在屋里来回走着：“唉，这个兔孙，在外面有啥事你跟我说说啊，自打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真是急死个人！”

　　晚妮拉着柳氏，让她在床边坐下，笑着说：“娘，你别心急，我再去问问他，中不中？”柳氏连连摆手：“快去，快去，要不然今个儿黑谁都别想睡觉了！”

　　晚妮走到自己屋子的门口，停下了脚步，支着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屋里一片寂静，听不到一丝声音。她慢慢推门走进去，看到春生还是坐在床上。

　　“春生哥，你饿不饿？”晚妮一开口，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一听就是没话找话吗！春生一言不发地坐着，仿佛这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春生哥，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到底出了啥事？”晚妮又试探着问了一句。春生本想不理晚妮，她就会识趣地离开，谁知，看晚妮这架势，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他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站在窗户跟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还是一言不发。晚妮突然提高了声音，对春生说：“春生哥，谁的一辈子都会遇到坎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受了啥委屈，但是我知道，所有的事儿过去了再回头去看，那都不叫事！”

　　春生的身体微微一震，晚妮看到自己的话让他心里有了反应，于是接着说：“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垮了，这个家也就垮了。你今晚不睡，全家人都要陪着你熬着！”

　　她停下来，思索了一下自己的话有没有太重，后来索性心一横说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轻重都看不见，咋当这个家？我啊，看你也是个窝囊废！”

　　说完，她自己也被吓到了，从小到大，她晚妮何曾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过话？！更何况，今天还是对在县中学当校长的春生指手画脚，我真的是疯了吧！

　　春生听了晚妮的话，沉默半天，突然抱着头，放声大哭起来。晚妮明白他心里装着委屈，让他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所以，她站在一边，静静地陪着春生。

　　眼看着春生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晚妮递过去自己的手绢，让他擦了眼泪。经过了泪水的发泄，春生的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他拍拍床边，让晚妮坐下来。

　　晚妮安静地坐在那里，听春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讲完。思索了片刻，晚妮说：“春生哥，这事儿你没有问问教育局的人咋说？”

　　“唉，问什么问？教育局都已经让我暂停工作了。”春生沮丧地说。“不对，春生哥，这自古是抓贼见赃，捉奸拿双，如今，仅凭她一面之词如何能定你的罪？”

　　“我也知道，可如今，全校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我还有什么脸面呆着哟？”“这话可不对了，咱做事堂堂正正的，没有干就是没有干，怕他们干啥？”

　　春生没有料到晚妮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丫头居然说起这些道理头头是道，这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他探着身子，问晚妮：“那要是依你，该咋办？”

　　晚妮略一思索，对春生说：“春生哥，你今夜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个儿一大早咱们俩一起去县里，我帮你讨回公道！”

　　“你？！”春生看着晚妮胸有成竹的样子，尽管半信半疑，但心里的疙瘩却也化开了不少。他点点头，晚妮笑着说：“现在，你得给俺娘俩腾地方，半香认床，到现在还在她奶那屋里哭哩。”

　　春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半天占着晚妮的房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还好屋里黑黢黢的，晚妮没看见。等到晚妮抱着半香回来的时候，床被春生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晚妮微微一笑，安顿半香歇息了。

　　次日，晚妮和春生吃过早饭，一起朝县城走去，柳氏跟在后面喊：“出门搭个车，走路都走到天黑了。”半香哭着要妈妈，柳氏才赶紧关上了门。

　　铁成昨天去县城买菜籽，半路上遇见春生又回来了。今天打算一大早出门，赶着吃晌午饭回来。没走出多远，就看着晚妮和春生肩并肩地往前走。

　　“吁~”铁成勒住马的缰绳，瞅了春生一眼：“醒了？”春生脸上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醒了，铁成哥。”“这是上哪儿？”“我们上县里。”晚妮抢着答了一句，春生跟着点点头。

　　“驾~”铁成一样鞭子，马儿张开四蹄，在大道上飞快地跑了起来。一路上，三个人都各想各的心事，谁都没有开口。

　　临到学校大门的时候，铁成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晚妮率先跳下马车，冲着铁成甜甜地笑了一下：“谢谢了，铁成哥。”

　　铁成看着晚妮走进学校，对春生说：“春生，这么好的人，要知道珍惜！”说完，留下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的春生，扬鞭驱马离去。

　　春生心里正在咂摸铁成的话，就听见晚妮在前面呼唤他。赶紧紧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晚妮问道：“春生哥，校长办公室在哪里？”晚妮顺着春生手指的方向大踏步走了过去，一伸手，就把门推开了。门内，老假和小薛老师正坐在一起腻腻歪歪地谈情说爱呢！老假的一只手还塞在小薛的怀里。

　　“哟，这不是俺春生哥的女朋友吗？咋啦，又换人了？”晚妮看着小薛老师故作惊讶地大声喊道。被晚妮这么一喊，小薛老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还没等她开口，老假板起脸，指着晚妮质问春生：“赵春生，你不好好反省，带着哪里的女人到学校瞎闹什么？”

　　晚妮微笑着看了一眼色厉内荏的老假，站到他面前说：“你是谁？谁让你站在这里指指点点的？”被她这么一问，老假觉得自己的权威被眼前的这个乡下丫头挑战，怒火顿生：“我是这里的校长！”

　　“哈哈哈，校长！什么狗屁校长，我看你是流氓还差不多！”“你，你，你血口喷人！”晚妮冷笑着看了一眼老假，再扫视了一眼慢慢聚拢过来的老师和学生，扬声喊道：“各位老师，你们给评评理啊，堂堂校长办公室，两个人关起门来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他还把手放在这女人怀里，不是流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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