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顿时觉得不寒而栗,自古以来,祸从口出,谨言慎行的古训绝对是一条真理!如今,岳父已然如此,只有给他宽心,再也别无他法了。
如烟和母亲也听出来了一些前因后果,面面相觑。刘炳文速来说话耿直,姚氏为此也曾多次劝说过他,但是,刘炳文性格使然,从来也未曾把她的话当回事。
如今,果然是祸从口出。姚氏担心地看看丈夫,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上司降你的职了?”刘炳文摆摆手,有气没力地说:“停职了!”
刘如烟、姚氏和春生都吃了一惊,事情可能远远不止停职这么简单。春生看着刘炳文轻声安慰了几句,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些安慰恐怕对于刘炳文来说,都无济于事。
姚氏看着天色已晚,匆匆吃了晚饭,就让春生带着刘如烟回家。一路上,刘如烟紧蹙着眉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春生温柔的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缓缓按摩,还不断地用话哄她开心。如烟明白丈夫的苦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春生拉着她的手说:“这就对了,你笑了,肚子里的宝宝也就笑了。”
说完,蹲下身子,仔细倾听肚子里的动静。突然,他大叫一声:“哎呦,这小子踢我!”他故意用手捂着脸,龇牙咧嘴,一副被踢疼的样子。
刘如烟看着他逼真的表演,忍俊不禁,笑着说:“你呀,不应该当教员,应该去当演员!”春生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嗯,你说的对。以后啊,我可能真的得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说不定还能弄个影帝当当哩!”
“哈哈哈,说你胖你还真的喘起来了!”刘如烟被他逗得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两人嘻嘻哈哈往家走,刘如烟内心的愁云也被春生驱散了不少。
刘炳文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停职只是厄运的刚刚开始!
之前交好的那些同僚纷纷给省教育局和上级联名上书,要求罢免刘炳文的职务,而且还列举了诸多刘炳文的罪状,例如: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刚愎自用••••••甚至,还有人无中生有,诬陷他贪污、受贿,玩弄女性等等。
刘炳文一生清白,爱惜名声如同爱惜自己的生命一般,岂能容他人朝他的身上泼脏水?!可是,没有人会听他解释,更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
不知是谁刻意煽动,全省的教员也开始联名上告刘炳文,要求教育部门开除他这匹“害群之马”!就连春生和刘如烟都被校长叫去训话,如果不签名,就走人!
刘如烟慌了,她知道父亲一向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这些负面的舆论如洪流猛兽一般席卷过来,父亲肯定无法承受。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通知春生,一个人拖着笨拙的身体,急急忙忙往父母的家中赶去。她一路上心里直发慌,不停地加快步伐,就连脸上流下来的汗水也顾不得擦一把。
一开门,她“啊!”地大叫一声,惊恐地捂着嘴巴,呆立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只见刘炳文紧闭着双眼,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纸,躺在客厅的地上,身边都是血。
刘如烟看到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往外吐血。刘如烟慌了,一把抱住刘炳文,大声地呼喊着他:“爸爸,爸爸!”看到刘炳文毫无反应,刘如烟冲着屋里大喊:“妈妈,妈妈快来啊!”
出去买菜才走到家门口的姚氏,听到女儿带着哭腔在呼唤自己,心里一抖,手上的菜篮子落地,人早就冲进了客厅。
一眼看到躺倒在地上的刘炳文和女儿,姚氏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如烟,别,别慌,我,我去请王医生。”
等到王医生赶来的时候,刘炳文已经睁开了眼睛,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目光散乱无神。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张纸——全省教员的联名信!
刘如烟试图从他手里拿走那张纸,以免他遭受更大的刺激。可任凭她怎么努力,刘炳文都不撒手。
刘如烟无奈,只好看着王医生给父亲检查,她关切地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看看王医生。眼看着王医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如烟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王医生放下听诊器,对如烟说:“病情不轻,应该是肝火虚妄,引起的吐血,还是赶快送医院吧。”如烟听到如此严重,也不敢耽搁,在王医生的协助下把刘炳文送往医院。
春生赶到刘家,才得知刘炳文病情严重。他担心如烟的身体,马不停蹄地奔向医院。如烟愁眉苦脸的守在父亲的病床边,看着父亲苍白憔悴的面容,忍不住偷偷落泪。
春生轻轻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如烟一扭头看到丈夫,一下子倒在他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春生急忙抱住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任凭任何人来探望,任何人和他说话,刘炳文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一句话,更是滴米未进。
主治大夫几次进来查房,都摇头叹息。大夫告诉如烟:刘炳文的情况很让人疑惑,按照检查结果,他的大脑应该是处于清醒状态,但是,他却是一直未曾醒来,让人很是费解。
只有春生的心里清楚,刘炳文这是把自己与世界隔绝,当自己死了,他宁愿这样紧闭双眼,不听,不看,不说,做一个活死人,而不愿意在遭受哪怕一点点别人的非议。
直到大夫进来,宣布了刘炳文的死亡,刘如烟还是不相信父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开始拼命地摇晃父亲的身体,大声呼喊着父亲,甚至用牙齿去咬父亲的手,都无济于事。
刘如烟颓然地坐在凳子上,任凭春生去安排父亲的身后之事。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坍塌?
春生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岳父的葬礼事宜,一边注意着刘如烟的情绪。他知道妻子一时难以承受丧父之痛,如今还怀有身孕,更是不敢有半点闪失。
送葬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整个墓园被冷气笼罩着,分外寒冷。春生体贴地给刘如烟披了一件棉衣。如烟无神的目光掠过一排排的墓碑,心中满是苍凉。
钱部长作为父亲的上司,主持了追悼会。悼词极尽华丽之词,却没有一句为刘炳文说公道话的句子。刘如烟在冷风中望着钱部长的嘴一张一合,卖力地讲着,心想:或许父亲并不希望见到这些人,听到这些满篇皆是虚伪做作之词。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了,冲着钱部长说:“别念了。”钱部长被她打断,双手捧着发言稿,不知所措。刘如烟对着他又重复了一句:“别念了,我爸不想听。”
钱部长尴尬地把稿子揣进兜里,讪讪地笑了一声。刘如烟冲着众人说:“谢谢大家,我父亲生性喜欢冷清,不喜欢热闹的场所,烦请大家都回吧!谢谢了!”
说完,朝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众人一见,纷纷冲着墓碑致礼,然后都悄悄地离开了。钱部长本想上前慰问几句,可是一碰到如烟冷冰冰的眼神,也缩了缩脖子走开了。
墓地上只剩下姚氏和刘如烟夫妇,刘如烟吃力地蹲下去,抚摸着父亲冰凉的墓碑,泣不成声。姚氏也是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春生慌了手脚,他既要照顾妻子,还要顾忌岳母,有点忙不过来。他把如烟揽入怀中,柔声劝慰,又把岳母扶着坐在那里。天色渐晚,在他的苦苦劝说之下,两个人终于和他回到家里。
人去屋空,姚氏环顾四周,忍不住呜咽了一声。春生决定这段时间和妻子在刘家住下,也好照顾一下岳母。如烟的身体越发沉重,春生觉得她已经不适合再去给学生上课了,于是给学校请了假。
最让春生担心的,是如烟的情绪一直从丧父之痛中无法恢复。每日除了以泪洗面,就是痴痴呆呆地望着父亲的遗像喃喃自语,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按照计算,预产期也就在这半个多月。春生不敢放松,几乎每晚都是睁着眼睛在睡觉,生怕妻子临产。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天凌晨三点多,如烟突然捂着肚子开始喊痛。
春生不敢耽搁,他推过来自行车,在车座上垫上厚厚的棉被,扶着如烟坐在后座上。柳氏扶着如烟,春生在前面推着车,一路朝着医院跑去。
深夜里,医院只有一名值班大夫,还是实习生。春生急了,让护士赶紧去找人。可是,护士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如烟,对春生说:“时间还早,等着!”说完,关起门去睡觉了。
春生愤怒地举起了拳头,忍了忍又放下了。等等就等等吧,春生给如烟端来一缸子红糖水,哄着她慢慢喝下去。又拿出手绢,细心地给她擦汗。
可是,如烟的阵痛越来越强烈,她开始大声呼喊春生,说自己疼的快受不了了。春生又跑去敲医生值班室的门,可敲了好久,都没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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