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妮侧着身子,斜躺在炕上,嘴里轻声地哼着摇篮曲,看着身边的半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微微一笑。她不知道,院墙外,一双渴求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这座四面围得密不通风的院子。
铁成站在院墙外,痴痴呆呆地看着赵家大院。看着把枝条探出窗外的那棵杏树,他差一点就拉着枝条攀上院墙,看个究竟。
他侧耳倾听院内的动静,他忍了又忍,想从这些或轻或重,或大或小的声音里分辨出,哪些是属于晚妮的。
这些天,他被自己的心折磨的简直要发疯了。本来,从晚妮去省城参加完春生的婚礼后,他就想向晚妮表白,可是,内心的羞涩让他犹豫了。
可就是这可恶的犹豫,错过了机会。如今,晚妮整个的心思都在春生的那个孩子身上,就算是他帮着挑水,劈柴,他都只是匆匆和晚妮打个照面,这几日甚至连见晚妮一面的机会都难找到。
越是这样,越让铁成心里焦躁不安。其实,都怪自己太懦弱,如果能早点鼓起勇气开口,也不至于磨蹭到现在。铁成啊铁成,你真是个窝囊废!
铁成望着院墙心里不断地自责,没提防柳氏已经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柳氏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铁成,你在这儿弄啥哩?”
被柳氏这么一问,铁成顿时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柳氏疑惑地看看铁成,又看看院子里,明白过来了,一拍大腿,大声喊:“好你个鳖孙铁成,你心里惦记俺晚妮哩,是不是?”
铁成的心事被柳氏一语道破,登时羞得脖子都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氏看到铁成没有否认,一下子坐在地上,扬起嗓子喊了起来:“哎呦,这可不得了了,这小淫贼惦记到俺家了!”
被她这么一喊,铁成有些慌神了,转身朝自己家跑去。柳氏爬起来,迈着三寸金莲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哭喊,引来一堆人围观。
柳氏风风火火来到李大的门口,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吆喝:“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哟,这个李大一家都不是个东西啊!俺家春生爹为了救李大,早早死了。可如今,他儿子竟然不要脸,不但不报恩,还恩将仇报,惦记上俺家晚妮了!”
李大在屋里听到门口人声嘈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门口,就听见柳氏说的话,他心里一惊,赶紧跑上前去,,想要搀扶柳氏进屋说话。
看到李大出来,柳氏索性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爹呀妈呀,孩子的爹呀,开始不停地哭闹。李大眼看着人越聚越多,脸上羞臊难耐,恨得在门口直跺脚。
铁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村口的那个磨坊。小时候,他经常带着春生和晚妮去那里玩耍,那里有很多他们童年的记忆。
柳氏哭闹了好一阵子,始终没有看见铁成出来,她怀疑李大把儿子藏起了,拉着李大的袖子非要去公社理论理论。
李大万般无奈,腿一曲就给柳氏当街跪下来:“兄弟媳妇,你放心,我李大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赵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李大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那猪狗不如的事情!”
看着柳氏的面色有所缓和,李大又冲着人群拱手说道:“街坊邻居,今个儿天,你们给我做个见证,今生今世,我儿子李铁成就是一辈子不娶,也绝对不会娶晚妮为妻。如若我说话不算数,就断子绝孙,遭天打雷劈!”
说完,郑重其事地对着人群“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人群里,传来一阵的唏嘘声。柳氏见状,也不好再闹下去,站起身子,指着李大说:“好!做人说话要算数,男人更是吐个唾沫砸个坑哩!”
说完,拢一拢头发,抻了抻衣襟,拍了拍土,慢悠悠地挤过人群,朝着家的方向摇摇摆摆地走了。留下李大双手拍打着脑袋蹲在地上。
铁成一进家门,就发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娘一直用眼神向他暗示什么。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李大就大喝一声:“你这个逆子,给我跪下!”
铁成莫名其妙地看看李大,脖子一梗,站立在屋子中间,一动也不动。李大看着儿子那个犟劲,心里的火“噌”地一下窜了出来,他抬起脚,朝着铁成的后腿窝踹了过去。
铁成没有防备,站立不稳,趔趄着跪倒在地。他还想挣扎着爬起来,李大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爹,我到底咋啦?”铁成不服气地质问父亲。看着铁成一脸无辜的样子,李大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指着铁成的鼻子说:“你,你还不知道自己咋啦?”
铁成摇摇头,看看因为愤怒气得浑身发抖的父亲,又看看一脸紧张却不敢上前劝解的母亲,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好,好,好!既然你不知道,我就给你说明白!”李大看着儿子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往后,你再不要打人家晚妮的主意了!”
晚妮?!铁成的脑子里“哄”的一声,看来今天柳氏来家里了。李大媳妇小声地说:“儿啊,你可不知道,今个儿天,春生娘来在咱家门口好闹一场,恁爹的脸都丢尽了!”
听到这里,铁成反而觉得坦然了,他直起身子,冲着父亲郑重其事地说:“爹,那正好,春生娘已经把话挑明了,那我也就表明我的态度,我喜欢晚妮,我要娶她!”
李大听到儿子此刻还是这么说,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铁成的脸上:“你,你,你的鳖孙,我,我,我今天打死你!”
说完,目光在屋子里四处搜寻顺手的工具,一瞥正好看到墙角有一个扫帚,拿起来没头没脑地往铁成身上打过去。
李大媳妇心疼儿子,一把抱住儿子,任由李大的扫帚落在自己身上。铁成见母亲替自己挨打,心里如何能过意得去?他一把拽住扫帚,站起身子冲着父亲怒目而视。
看着站起来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李大顿时有些泄气,他一把把扫帚扔到地上,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铁成也扶着母亲坐在了凳子上。
李大母亲看着僵在那里的父子,叹了一口气,对铁成温言细语地劝道:“儿啊,咱不惦记晚妮了中不中?那是老赵家买回来的童养媳啊。”
铁成不服气地对娘说:“可是,春生已经娶媳妇了。”李大媳妇叹了一口气说:“虽说春生已经娶了媳妇,可是那个城里媳妇不是难产死了吗?如今,春生娘可能是想给春生续弦哩,所以才满街里吆喝说晚妮是她家春生的媳妇,你咋还敢惦记?”
“娘,这我就不明白了,他赵春生也没说要他娶晚妮,而且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人来,他娘一句话,晚妮就得等他到死吗?”
李大看着儿子还是如此冥顽不化,摇摇头说:“铁成,你给我记住,咱老李家欠人家赵家一条人命,谁惦记晚妮都行,就咱家不行!”
“爹!”铁成冲着李大大喊一声:“赵叔是救你而死不假,可是咱们全家也不能一辈子都这么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吧?”
“儿啊,你给我记住,做人要记恩哩。赵家的人情咱们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啊!”李大抹抹眼角的泪水,继续说:“咱们无论如何不能做一丁点对不起赵家的事儿,不然,我去了阴曹地府拿啥脸面见你赵叔呢?”
看着父亲的态度如此坚决,铁成一颗火热的心就像被投入冰窖一般,渐渐冷却下来。他内心里不同意父亲的想法,可如今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为这件事闹得鸡犬不宁吗?
柳氏回到家中,看着院子中间正在洗尿布的晚妮的窈窕身影,心里暗暗盘算:看来闺女大了不防备不行了,也怪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铁成在这院子里出来进去的,动了歪心思呢?今后啊,可得看紧喽!
“妮儿!”柳氏柔声地叫了一声晚妮。晚妮扭过头,还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柳氏就势靠着晚妮的腿蹲下来,目光朝着她的脸上死劲地梭巡了几圈。
“妮儿,俺有个事想问问你。”柳氏试探着开口了:“你想没想过嫁人啊?”晚妮没有料到柳氏突然问了这样一个让人害羞的问题,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哎呦,娘,没有。”说完,看着柳氏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晚妮又说:“你看现在家里半香才这么大,我要是走了,她可咋办呢?”
听到晚妮如此牵挂半香,柳氏心里很是满意,她拉着晚妮的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妮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咱半香,你放心,老赵家不会亏待你哩!”
听到柳氏这么说,晚妮抿嘴一笑:“娘,看你说的这外道话,我不是咱赵家人吗?”“对对对,你就是咱赵家人,哈哈哈!”
柳氏心中无比欢喜,看来此前的担心都是多余,只要晚妮吃了秤砣铁了心在俺们赵家,任谁也勾搭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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