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哀伤、缠绵的口琴声又准时在院子外面响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晚妮就是手里抱着皮影,听着口琴声入眠的。
对于铁成的执着,她不是不感动。但是,她心里更加明白,感动不代表爱情,她曾数次扪心自问,到底爱不爱铁成,得到的答案就是:不爱!
尽管她的内心清楚,铁成比春生更会体贴人,可她没有办法勉强自己。以前,春生每天给她担水、送柴,可是,她都拒绝了。
铁成却也是一个执拗的人,每天起床,看不见他的身影,却都能看到水缸满满的,柴火也垛的整整齐齐的。晚妮看到这些,只能微微叹息。
春生离家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眼见着要放寒假了。他的心,其实早已无数次地飞回家里,飞到了晚妮的身边。他多想一下子出现在晚妮的面前,向她诉说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
可是,一进家门,就看见母亲病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女儿半香顶着一头凌乱的毛发,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小脸蛋被冻得都皴了。
孩子跑前跑后,懂事的给奶奶倒水,嘘寒问暖。他赶紧坐在母亲身边,询问母亲是否身体不适,半香奶声奶气的说:“爸爸,奶奶说,她伤风了。”
春生把半香抱在怀里:“半香,告诉爸爸,奶奶生病吃药了吗?”半香一指桌子上的小纸包说:“爸爸,你看,那是奶奶的药,还是我去卫生所拿的呢。”
春生看着一脸骄傲的半香,又怜爱又疼惜,忍不住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半香真乖。妈妈呢?”话出口时,春生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柳氏的脸色瞬间一黑,看了半香一眼,又递给春生一个眼色:“妈妈,出远门了,不回来了。”半香听了奶奶的话,瘪着嘴,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妈妈,妈妈到底去哪里了?半香,半香想妈妈,想妈妈!你让妈妈回来好不好?呜呜呜••••••”
看着伤心哭泣的女儿,春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怨怼地看了一眼柳氏:“娘,你让我说什么好!”“说啥?!有啥好说的!走的好,走了给别人腾地方!”
柳氏拿起一条毛巾,在自己的身上摔摔打打,摔打出一层灰尘,漂浮在身边,把柳氏笼罩在一片灰尘之中,让春生觉得朦朦胧胧,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这段时间,柳氏最想晚妮!之前,所有的家务活全都是晚妮在干,实在忙不过来她才会搭把手。现在可好,所有的事情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白天她既要做饭还要洗衣服,到了晚上,腰酸背痛却没有人像之前一样给她揉腰捶腿,缓解疲惫。她知道晚妮现在的住处,有几次实在干的腰酸腿疼的时候,她也起念想去把晚妮叫回来,可一想这关乎赵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她的脚步就再也迈不出门槛了。
春生等着娘和女儿都睡着了,才披着棉大衣走出家门。他来之前就向春林打听了晚妮的住处,趁着黑夜,他想去看看朝思暮想的晚妮。
从家走到村西头,原来走过无数次,觉得是牙长的一截路,如今走起来,怎么这么漫长?春生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让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远远地,春生就看见偌大的打麦场边上,一间孤零零的屋子,被一圈木头篱笆围着,显得弱小而孤单。一点烛火,透过窗户,显得分外温馨。
春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真想一下子冲过去,伸手把晚妮一把搂在怀里,再也不撒手。忽然,他看见窗户底下有一个黑影,不好,有贼!
春生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要看看黑影究竟是谁。只见那个黑影熟练地走进厨房,将一堆柴火码放整齐,又掀开门口的大缸,伸进去看了看。
接着,他悄悄地回到窗户下面,盯着里面若隐若现的身影,一脸痴迷的样子。借着窗户映出来的光亮,春生看清楚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铁成!
好啊,原来晚妮搬出来是为了让你们这孤男寡女方便在一起!春生怒从心起,一步跨到铁成面前,大吼一声:“你到底在干啥!”
铁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还有别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等到看清是春生的时候,神态已经恢复正常。春生看到铁成对自己不仅不惧怕,还有点炫耀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晚妮,晚妮,你给我出来!”春生站在门口,冲着屋里大吼大叫。“大半夜的,你鬼叫个啥?!当心吓着晚妮!”铁成不满地埋怨着春生。
铁成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是把春生气得七窍生烟。好啊,我赵春生心爱的女人,什么时候轮着你来保护了?!
铁成赌气地上前一脚踹在门上:“晚妮,出来!”晚妮在屋里已经听见动静了,她本来不想出门,铁成也好,春生也罢,她都不想见。
可春生一脚接一脚踹门,铁成在一旁已经开始发火了:“赵春生,你再耍驴脾气,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咋?你不客气想干啥?”春生此刻已经直着脖子,扯着青筋,冲着铁成挑衅起来。
眼看着屋外的战斗一触即发,晚妮“哗啦”一声拉开门,镇定自若地站在门口。铁成一见晚妮的面,刚才的斗志昂扬一下子蔫了,闪在一边默不作声。
春生看见晚妮好端端的站在眼前,本来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一看见铁成的样子,认定两个人一定有情况,心里越发酸溜溜的,他吸了吸鼻子,冲着晚妮说:“是不是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哎呀,该死!明明我想说的不是这句,我要说,晚妮,我想死你了,可怎么就出溜出来这一句呢?
晚妮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过脸,冲着铁成温言细语说:“铁成哥,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回家歇着吧。”
铁成点点头,又担心的朝着春生看了一眼。晚妮笑着说:“放心吧,没事。”铁成眼看着自己留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只好转身离开。
看着晚妮对李铁成一口一个哥叫的亲热,而且跟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眼里都是笑意,春生的心里越发嫉妒的抓狂。晚妮冷冷的瞅他一眼:“赵校长,有事吗?”
听到晚妮对自己如此生疏的称呼,春生的心仿佛都要炸了,他一把拉住晚妮的胳膊,沙哑着嗓子说:“有事!”晚妮轻轻抽回胳膊:“啥事?在这说吧。”
赵春生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晚妮揉进怀里,大声地说:“啥事?!大事!晚妮,我想你!”说完,紧紧地箍住晚妮的身体,几乎要把她捏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晚妮原本看着春生对铁成的态度,知道他心生妒忌,心里也有些生气,故意不理睬他。此刻,看到春生这么动情地抱着自己,心中所有的思念和爱恋,一股脑涌上来,忍不住留下来两行热泪。
这么多天,不,晚妮每天在墙上的报纸上画“正”字,已经整整画了20个。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整整分别了100天!
彻骨的思念伴随着晚妮每一个孤独寂寞的夜晚,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如何不知道春生是因爱而生妒,然而,她又向谁去诉说这无边无际的相思之苦呢!
春生双手捧起晚妮的脸庞,细细地打量着他朝思暮想的人,这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如今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早已镌刻在他的心上!
晚妮也痴迷地望着春生,这是她挚爱的人啊!从三岁那年,被他救了一命,到后来从李媒婆手里解救她,这是多大的缘分啊!
这么多年的相守,让两个人的心聚在一起,爱情从来都不会是猝不及防,潜移默化,滴水成冰才是真正的爱!
两个人浑然忘了冬夜的寒冷,就这样相拥,相互凝望,用眼神诉说相思之苦。春生的心此刻被爱情烘烤的火热,怀里的晚妮被冷风一吹,直打哆嗦,春生才意识到寒冷,赶紧抱着晚妮进屋了。
铁成远远的看着两个人,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都浑然不觉。在这一刻,他知道,他这一辈都得不到晚妮那样的眼神和痴迷,一辈子!
李铁成啊李铁成,这下你该死心了!铁成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从今晚之后,忘记晚妮,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赵春生,好好把握你的幸福,若有一天,你敢对不起晚妮,我定不饶你!
铁成擦了一把腮边的泪水,再回头留恋地朝着那间孤单的小屋最后望了一眼,然后毅然转身,大踏步走开了。
春生抱着晚妮坐在床边上,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有种做梦的感觉,一直以来,他自认为是一个腼腆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在晚妮面前,他却可以敞开心扉,恣意诉说。这种感觉,怎是一个美好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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